第6章 chapter6
岑陆很艰难地从领导的包围圈里走出来。他就想一个立牌模特一样，或者跟吉祥物一样，跟这个领导人拍完照，再跟另一个领导人握手。
岑陆莫名想起被饲养员养在实验室的那一批实验动物。以前，他毫无芥蒂地观察它们，看它们生，看它们死。
现在，成为被观察对象的岑陆，快窒息了。
很婉转又很坚决地拒绝了好几遍不跟校长吃饭，岑陆回到班级。
他下意识去找唐镜。
唐镜不在。
唐镜不在，岑陆眸底微微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开始对自己失望——他怎么越活越回去了，需要依赖一个高中生。
岑陆垂下眼，面无表情地穿过课室，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姜缪见到他，微微皱起眉，一嗤。
岑陆不是木头人，当然对人的情绪有识别和反馈，他甚至很敏感。
一进班级的时候，就感觉得到个别的人对他具有敌意，虽然他们之前根本没碰过面——比如姜缪。
他也能感觉得到别人对他的接纳和喜爱——比如唐镜。
唐镜并没有让他久等。
唐镜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满头大汗，大喘着气，双掌撑在膝盖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去哪里了？”
唐镜缓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欣喜地说：“陆哥，我找到你的校卡了！”
“登登登登！”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校卡，“我在你桌位上找不到，就去别的地方找了，今天我们一直在一起，也就去过那几个地方……”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起来：“你的校卡落在校门口那片草地上了，可能是我撞你的时候不小心……”
对面的人因为跑得急，脸上白露透红，洋溢着青春和单纯。可能跑过很多地方，才找到他的校卡。
岑陆微微勾起一个笑，“一张校卡而已。”
“那可是你的校卡！”唐镜煞有其事地说，“走吧陆哥，我跟你一起去吃饭，我好饿。”
两人并肩离开了教室。
姜缪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
唐镜什么时候跟其他人这么熟稔了？
他不是个冰山吗？也有对人如此热情周道的时候？
姜缪有些气梗，她花了两年都融化不了的冰山，遇到别人直接火山喷发了。
为了跟高中学生避开，不给岑陆惹不必要的麻烦，唐镜特意跟岑陆到外面开包厢吃，献宝一样花式给岑陆介绍好吃的菜，哄得岑陆很开心。吃饭的时候，唐镜问：“陆哥，你走读吗？”
岑陆一愣。
岑陆预想的高中生涯里并没有住宿。他甚至没意识到，学生是需要住学校的。
岑陆：“我在附近有房子。”
刚买的。
唐镜了然。
附一高地理位置偏僻，周围只有一栋商住两用的公寓楼，岑陆肯定是住到那里了，刚好跟他同一个小区。高一高二两年，唐母给唐镜在那里租了一套单人公寓。通勤五六个小时，嫌麻烦，他周末很少市区的家里。
唐镜腹诽：早知道就不填住宿申请表了，一起上学这种事多浪漫。
唐镜又问：“你父亲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学问家。你出来度假，他不阻止么？”
岑陆噗呲一笑，“没有太阻止。”
岑巩以为他迟来的叛逆期到了，并没有对他突如其来离家出走的举动过多干涉。
岑陆嘴中的不过分干涉，就是岑巩发了一顿脾气，而岑陆一意孤行，最后的结果是岑巩无法阻止。这就是不太干涉。
两人吃完饭，一起回学校上下午的课。下午的课很烦闷，物理老师讲课像在催眠一样，唐镜的头沉沉浮浮，疯狂“垂钓”，最后，“啪——”一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岑陆虽然觉得这老师上课呜呜嘈嘈的很没有水平，他也不听，但还是推了推他同桌。
“小盆友，别睡。”
唐镜发出一声咕哝，眸底哪里还有倦意，他清醒得很。
他就是仗着物理老师从来不管他上课睡觉，才肆无忌惮地装睡的。
他成绩很好。
他暂时不想告诉岑陆，他成绩很好。
唐镜揉了揉眼，低声埋怨说：“好困。”
岑陆不知道唐镜同学关不关心学习成绩，但显然他关心起唐镜同学的成绩了：“听说高三很重要，注意点。”
唐镜强打起精神，直起身，含糊不清地说：“你来高三，是因为高三很重要吗？”
岑陆颔首，一副难道不是吗的样子：“对，给我办入学的那个老师说高三很重要。”
唐镜被岑陆的逻辑笑死，装睡差点破功。他头一沉，准确无误地靠在岑陆的脖子上，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岑陆：“…………”
或轻或浅的呼吸飘忽在岑陆的脖子上，岑陆一僵。
“你？”
唐镜没回答，他故意扭了扭头，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睡，还发出一声咕哝。
岑陆：“……”
老师为什么不管？
一节物理课，唐镜睡了半节。岑陆同学很好脾气的，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睡了半节。
下课铃一响，唐镜准时苏醒。揉了揉睡眼，像只呆头呆脑的仓鼠。
岑陆活络了自己的左肩，朝他笑了笑。
唐镜没睡醒，下意识往岑陆身上靠，还留恋不已地，娇软软萌地喊了一声：“陆，陆哥……”
他忽然发现了什么，立刻缩开。
岑陆：“……”
唐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习惯一个人坐后排了，以为你是墙……”
岑陆看着他，无奈一笑。唐镜愣是从他的笑容里品出了宠溺的意味。
唐镜暗中勾起一个胜利的笑容。
可喜可贺，进度喜人。
唐镜看着岑陆笑，脸上也浮现腼腆的笑容。
他伸手朝向岑陆的肩膀，嗫嚅地问：“我帮你捏捏，可以吗？”
岑陆还没回答，唐镜站起身，自作主张地帮他按起肩膀。他手法了当，力度适中，岑陆很受用。
在岑同学身后，大魔王笑容深沉。
岑陆这种有骑士精神的绅士，果然不会轻易推开帮助过自己的人。唐镜私以为，看准时机假装帮岑陆找回校卡，是他今天做过最机智的决定了。
上完课之后，研究所的人来接岑陆。
唐镜没露脸，他窝在教室的角落，揉了一把自己的脸。今天笑太多了，脸都累了。
工伤。
必须赔偿。
唐镜面无表情地给廖尔东发消息。
界面上显示廖尔东上午给他发的未读消息：
【你别指望我去给你和野男人送沐浴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算来一个浴室play！】
唐镜无视了这几行字：
【在我小区附近找几只流浪猫，再找一个受欺负的小姑娘】
末了，补充道：【这事不急，但尽快】
末了又补充：【最好一天之内搞定吧】
廖尔东：【？？？？？？】
廖尔东气急败坏地说：【你又想干什么？】
唐镜深沉地：【给岑陆展示我灵魂的深度和广度】
廖尔东：【……】
廖尔东：【我看你是想展示身体的深度和广度！！！】
岑陆离开之后，唐镜收拾收拾，也准备回家了。明天很关键：睡了一晚的岑陆经过深思熟虑，会如何看待他今天的表现，对今后他的策略影响深远。
他必须在现场盯着，随机应变。
顺便摸清楚岑陆每天的上学放学的路线，计划通。
胸有成竹，唐镜把背包搭在肩上，回家。
姜缪见了：“你不是申请住宿吗？”
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唐镜和岑陆回同一个地方。
唐镜冷冷淡淡的：“宿舍没下来。”
姜缪：“……”
姜缪喊住他：“喂唐镜，你是要进军区大学的对吧？”
他是要进军区大学，以后当指挥官的人啊……
唐镜瞥着姜缪，云淡风轻地说：“所以呢？”
第二天一早，岑陆下楼，准备坐车回学校时，瞥到附近一个熟悉的人影。
唐镜骑着脚踏车，在小区的公园里的绿道上锻炼身体。
唐镜昨晚睡了个美容觉，今早起来破天荒敷了一张前男友面膜，又往脸上喷了点水珠当汗滴，又喷了点香水才蹲守在这里。
这些岑陆都不知道。岑陆只觉得这个人好看，好闻，勾引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岑陆走上前。
唐镜满头大汗，看上去已经锻炼一段时间了。
“我早上起来锻炼身体，”他微微喘着气，脸色红润有光泽，也一脸疑惑：“陆哥的房子买在这里了？买公寓很不划算吧？”
岑陆微微一笑：“这里最近。”
唐镜看向岑陆的眸底满是星辰，忍不住笑道：“那真是凑巧了，我妈在这里给我租了两年的房子。只不过我很快就要住宿了，等宿舍下来就退了这里。”
岑陆觉得有些惋惜，“这么不巧吗？”
他没跟唐镜闲聊多久，司机就到了。
岑陆对唐镜的初印象很好：“你要一起走吗？”
唐镜摇摇头：“等会儿我骑单车从西府街回学校就行。很快的，十分钟就到后门了。学校见。”
唐镜只是露个脸，确定岑陆的神情没什么不对劲，就撤了。
研究所的人来了，他不希望自己的爱情被扼杀在幼苗期。
司机看到唐镜，瞬间警觉起来：“这个是少主的同学？”
穿着附一高的校服，出现在这个小区里，居心叵测，应该作为嫌疑人物被驱逐。司机警铃大作。
岑陆抬眉，并不喜欢少主这个名称，也不喜欢司机对唐镜的态度：“别这么喊我。”
司机当场就把唐镜查了个底朝天，还一板一眼地回复岑陆道：“他是这里的租户，租的房子归属一个叫李文静的业主，租赁合同显示他租了一年，又续租了一年。他母亲叫唐开慧，父亲叫何得明，父亲已经死了。李文静和唐开慧都跟军区没有半毛钱关系。”
跟唐镜自己说的一模一样。
岑陆皱着眉，“可以了，别总是神经兮兮的。”
司机：“少主，我也是为你好。要是他继续租在这里，我们会给你物色别的地方。家主总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岑陆回到学校之后，一脸低气压。
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唐镜才姗姗来迟。
他已经擦干净身上的汗，换了干净的衣服，带着并不浓郁的香水味，清清爽爽地来到岑陆身边。
唐镜好像没发现岑陆哪里不对劲，一脸阳光跟他打招呼：“陆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