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陈安阳是个怂包。
当然，他自个是从来不肯承认这点的。
但是，看着明明没自己吃得好但就是比自己高比自己壮的刘大河挥舞拳头，陈安阳还是止不住双脚打颤。
“哥，我们不怕他。”
也不知道是哪个憨儿子在背后吼了这么一句。
陈安阳心想：你不怕，老子怕。
但这种丢面子的话，他是说不出来的。
柿子都要找软趴趴的。
陈安阳扫过十里坡大队那些山匪托生的饿死鬼，目光落在了童湘湘身上，他挥了挥手，学着自己家大爸的样儿。
“吵什么，你们跟个女娃斗什么硬气？赢了好看？”
刘大河拳头捏得更紧了。
不过他还记得童湘湘带他们几个过来的时候说的话，陈安阳要是不主动出手，他们肯定不会先出手。
不然兰花大队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童湘湘完全没有被低看之后的生气，反倒是朝着井里放下水桶开始打水。
一个桶、两个桶、三个桶……
陈安阳心里骂娘，你们是把整个龙门的水桶都搬过来了？
十里坡的这些青壮年的姑娘小伙们却浑不在意，一边打水还一边在聊天。
浑然不觉对面兰花大队的人紧紧注视的目光有多灼灼。
童湘湘心里有些自豪。
她还是有点眼光的，专门找脸皮厚的过来，果真没得错。
他们聊得话题天南海北。
从知青院最远的是来自燕城一路说到黄河边上的郭城，话题都是关于下雨的。
“……周支书那台宝贝的收音机昨晚上报的天气，今天我们国家大部分地区都有雨。”
“我都听到说了好几天下雨的事情了。”
“是啊，今年雨水多，不光是大林河，那啥子长江沿岸好多地方都遭淹了。”
“瓜娃子，我们大林河不就是长江支流？”
少年少女们嗤嗤发笑。
刚才说了那话的男孩儿闹闹冒着青茬的头皮。
幸好他皮肤黑，挡住了那两坨面颊的酡红。
大家插科打诨，好不热闹。
童向前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突然来了一句——
“你们晓不晓得，县城来人了。坐绿皮大卡车进来的。要调查放洪的事。”
“放洪？”
刘大河带着点恶意地抬起头看了眼对面兰花大队的人。
“那莫不是他们大队上的人都要给抓走？”
“你当是以前没王法的时候啊。都是讲证据的。”童湘湘一副认真科普的样儿，“我看八成是打算抓有证据的人。”
“最起码，要把那个缺口砸开的缺德鬼给找到。”
童向前接嘴：“十有八九，那缺口就砸自家田上。”
“向前姐，你咋个知道？”
“那天下那么大的雨，不是自家屋头，还找得到路摸回去？”童向前振振有词。
“要是真找到了罪魁祸首就好了。”
“找到了啷个办？”
“当然是要赔偿啦，我们养猪场的猪不是都做泡水了？”
三言两语都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音量。
或者说，这话他们就是故意说给兰花大队的人听的。
陈安阳慌张转头。
站在队伍里头的林三腿脚发软。
他憋不住出声：“那个人都那么缺德了，他肯定不会挖开自己那边的田。”
“林三哥晓得啥子不？”童湘湘大着声音问。
陈安阳威胁地瞪向林三。
林三连连摆手：“我知道啥子？那么黑，我咋知道是那边的口子缺了？这么大雨，原来没得的地方也总是会出现些洞。”
童湘湘颔首：“原来如此，三表哥这下都把草稿打好了啊。”
狐疑的目光顿时落在了林三的身上。
你又不知道你自己会被十里坡的人堵在这里，怎么昨天晚上就在心里面打好了腹稿？
林三舔舔干得掉皮的嘴唇开始辩解——
“我说的都是事实。”
童湘湘别过脸，看上去就像是不大信林三说的话。
兰花大队自己队里的人也是有各自的家庭的，心里面小心思不少，小聪明者，不计其数。
林三恨不得这个时候就把陈安阳做的那些事情都给吐露出来。
不过……他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只是一点点想想而已。
正好这会儿童向军过来了。
“县城里头来人咯。湘湘，县里头的想见下你。”
童湘湘“呀”了一声，连忙点头，把自己打的第五桶水拎了起来。
“我先过去了。”
没多会儿，十里坡大队的人都走光了。
陈安阳眼睛像是抽抽了似得，不停地朝着林三眨。
他们两可没什么默契，陈安阳眼睛都要抽筋了，林三还是没明白陈安阳的意思。
这会儿，要是还看不出来陈安阳有问题。
那他们就是眼睛瞎了。
不过……事情就是兰花大队的自己人晓得。
他们不说，十里坡的人也不能明着追究陈安阳的责任。
林三觉得自己肯定是要完。
陈家人都不是什么善辈。
陈平当了这么些年的大队长，还稍微修身养性了点。
陈安阳和他爸陈正就是典型的二流子了。
他们巴不得把这件事情的脏水全都泼在他林三的身上。
挖田坝，泄洪水，害死了好多条人命。
他林三恐怕林场都去不了，要被发配去大西北垦荒。
不成不成，他们家里一脉单传。
他可不能折外面。
林三下定了决心。
他脑子里虽然转过了不少的念头。
可这时间也没耽误太久。
林三从兜里头掏出来自己在田里头捡到的平安扣——这玩意儿，兰花大队也只有陈家的宝贝儿子陈安阳能戴了。
他静悄悄地离开了，计划要是被发现了就说起夜。
只是那样他就不敢明目张胆的去十里坡大队送这个消息了。
还好，屋里头没得人发现。
他得赶紧去。
赶在被县城里的人发现之前，赶在所有的罪名被栽赃在他身上之前——
告诉所有人，陈安阳才是该被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