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童湘湘窝在小学的图书室里翻报纸。
说是图书室,但实际上更像是阁楼里收拾出来的杂物间。
书没有基本,还大多数是教科书。
堆叠的旧报纸倒是很多。
一卷卷地放在贴着日期标签的铁架子上。
小小的窗户里折射进来外头的光,清晰得能够看见空中散落飞舞的尘粒。
童湘湘记得自己前阵子还看到过一篇文章,因为是新华日报的头版头条,所以她印象颇为深刻,上面的内容就是写的社队企业的故事。
当然,能发表在报纸上的,多少有些夸耀的成分。
不过,那篇文章既能够用来做背书,也能够当指导。
童湘湘很是想要找到那天的报纸。
可惜今天她的手气不算好,翻来翻去没看到那张报纸。
倒是翻到了不少写了社办企业相关内容的县城晚报和省城的朝闻晨报。
厚厚一摞堆在阁楼里唯一的桌子上——那本来是给图书室的老师坐的。
童湘湘拿着铅笔在草纸上写写画画,记着省里社队企业创办的一些典型例子。
只可惜,新闻稿,尤其是这个时候的新闻稿,往往枯燥。
童湘湘还没能够看完一半,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她想,这也不能怪她。
只能怪潮湿的空气闷得人呼吸不顺,大脑都宣布罢工了。
迷迷糊糊之中,童湘湘睡了过去。
直到被外头压抑地吵嚷声吵醒,她的意识才将将回笼。
“陈二宝,你个孬种,敢做不敢认是不是!”
“林三哥,你莫乱说,待会儿要是大队长听到了,要找上门的。”
“哪个人不晓得你陈二宝家的田被淹得最惨?不是你娃儿搞得,还能有哪个丧良心没□□的东西干得出来。”
“林三,你是不是忘了,掘开的那个地方水流最大,大家眼睛都不瞎,看得到!”
“嫁祸别个你是头名,偷鸡摸狗你最得行。你等到起。”
声音越来越近。
童湘湘睡迷糊了的脑子转了转。
这是兰花大队的人内讧了?
听见和十里坡遭殃的事情有关,童湘湘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她左右看了看,悄没声钻进了面前桌子底下。
童湘湘人瘦,个子也不算高,塞在桌肚里不是什么难事。
那头,大概是因为到了自以为安全的地方,两边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林三哥,你莫生气嘛。”
“生气?我哪里有本事和你生气。还有,莫叫我哥,你是大队长的侄子,我们林家成分不好高攀不起。”
哦豁。
童湘湘心里感慨。
她算是知道这个陈二宝是哪个了。
不就是陈平弟弟的大儿子,那个闻名龙门公社的二流子陈安阳?
连陈振国都比不上他名声大。
“我是认真和你说,你想下,那堤要是没开口,咱们兰花大队就是底下马家村的下场了。”
“你这是承认了?”
“我承认啥。林三哥,你想开些,法不责众。十里坡的人和我们大队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分不开的。他们难道真的会因为这么件事情非要我们找出来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成?”
“……”
被一直呼作“林三哥”的人沉默了半晌,最后叹了口气。
“算了,你说得也对。”
“就是,哪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不是为了一条命嘛。我们还不是为了自救。”
陈二宝总算是把林三哥给安抚好了。
又不如说,最开始林三闹起来的原因,就是想得到陈二宝“法不责众”的这句保证。
要不然出了事情,他被推出去,那可是要殃及子孙后代的。
——这会儿,成分可以说是钉死了一个人的未来。
两个人踢踢踏踏地出了图书室,下了阁楼。
童湘湘等脚步声没了,掐着心跳又等了六十息。
这才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这都是和童向前躲着童向军看各种杂书获得的经验。
她眼睛一转,顾不上打理自己的头发就抱着自己做的剪报下了楼。
“姐,你说咱们公社今年遭了大罪,收成是不是恐怕有大问题啊。”
童湘湘没找童向军,找上了做小队长的大姐童向阳。
童向阳可不是什么妇女队长,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小队长。
操持农活一把好手。
文能操作拖拉机,武能虎虎生风挥镰刀。
对地里的事情再清楚不过了。
听到童湘湘这么问,童向阳犹豫了一下,颔首。
“那咱们得想一条出路啊。”
“出路?”
童向阳搓了搓满是老茧的手,苦笑。
“今年县城那边应该会给我们扶持,要上缴的粮食能够少些,再给我们发发种子啥的。其他还有什么办法?”
对上童湘湘灼灼的目光,童向阳试探地问道:“勒紧裤腰带?”
“姐,我说正事呢。”童湘湘叉着腰站了起来。
她眼珠子一转,问道:“姐,你听说过社队企业没得。”
童向阳犹犹豫豫地点点脑袋。
社队企业不是个新词。
但在十里坡这就是个再新鲜不过的词。
但纵观整个省,社办企业也只有农机厂、塑料厂、五金厂,这些扎扎实实地产业。
毕竟社办企业的宗旨是为公社发展和农业生产提供更好的保障。
这时候的大家脑子里的弯弯绕绕没得那么多,说是要保障生产,那肯定是扎扎实实生产了就能够落地的。
即便如此,省里一多半的社队企业还是靠着当地独有的资源和优越的地理位置建起来的。
十里坡有什么?
一堆泡过水的陈谷,没来得及脱壳的稻米,还泡在水里不知道烂没烂根子的洋芋苗?
童向阳明白过来童湘湘的想法,摇摇头:“这事,咱们办不起来啊。”
社队办企业,那也得有本钱。
一江水流过去,什么都剩不下来了。
没钱没资源,还是山沟沟里的偏僻地方,他们就是真能够造拖拉机了,也运不出去啊。
童湘湘狡黠一笑。
“本钱还不好弄?我们被兰花大队这么坑了,还不能找他们那点赔偿?”
“不说别的,咱们这几家人户泡水的庄稼,倒了的房子,歪了的横梁,哪个不得让他们赔。”
“耽误了我们大队的农业生产,他们也肯定必须要赔钱给我们队上。”
“钱,不就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