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 章 除夕（一）
一转眼一年就要过去，同门弟子大多都离开了宗门回到了自己家里过一个好年。
但不是所有人都回去了，不是所有人都还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家。
张川渟如此，白月栀亦是如此。
“白月栀，快过年了，你不回家吗？”张川渟看着陆陆续续离开的师兄弟们忍不住发问。
“我没有家。”白月栀的目光蓦地黯淡了下来。
“这样啊。”
张川渟思量许久，“要不你和我回去吧？”
“要不你在朝云山陪着我吧？”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着，因为彼此之间的默契而高兴。
“好，我陪你回家。”
厚厚的靴子踩在柔软的雪地上，发出冰雪碎裂的声音。
少女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空寂的大雪之中，尽管少年说的笑话并不搞笑。
“白月栀，你不冷吗？”
脸颊被冻得通红的白月栀摇了摇头，洁白的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哈出的雾气在冰天雪地中氤氲着。
张川渟将白月栀头上的乱雪拂去，又把衣服的兜帽给她盖住了脑袋。
生怕这个傻姑娘被冻坏了脑子，虽然她本来就不聪明。
心思单纯的白月栀哪知道张川渟这个老狐狸心里的想法，要是知道了非得把他打个半身不遂。
巫山三清观前，张川渟拉着白月栀手走了进去。道观的结界没有触发，老道士设下的结界是不会伤害没有恶意的妖怪。
张川渟并不知情，只当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
刚一打开道观的大门，便冲出来一个胖胖的小道士拿着一把迷你版的拂尘胡乱挥舞着，大声嚷嚷着：“妖怪休扰道家清净之地。”
“小福禄，回来。”盘坐在道尊神像前的老道士出声呵止道。
“师父，她是妖怪。”小道士拿着拂尘指着白月栀说道。
“小福禄，是不是不听师父的话？”老道士起身走出了道观正院。
小道士跑到老道士的身边扯着老道士的衣摆哼哼唧唧着。
白月栀脸色苍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张川渟，更不知道张川渟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又该如何面对自己。
“张川渟，你会亲手杀掉自己的朋友吗？就因为她是一只妖？”
“会。”
那一天的对话情景再次浮现在白月栀的脑海中，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师父，小师弟，她是我的……”张川渟欲言又止。
片刻之后又接着轻浮地说道，“她是我的小娘子。”
“张川渟。”白月栀的语气隐隐有发怒的预兆。
张川渟顾不得那些一把将白月栀揽入怀里，轻声说道，“你别听那小屁孩胡说，我家小白怎么可能会是妖怪呢？”
闻言，白月栀不安的情绪被压了下去，尽管她知道张川渟迟早会看出自己的真实身份的，此刻的她已然顾不上未来种种。
小福禄有些气急败坏，大声反驳道，“小福禄才不是小屁孩，小福禄已经八岁了哦。”
“见过师父，见过小师弟。”张川渟行了一个礼。
白月栀见状也跟着行了一个礼，有板有眼地学着张川渟说道，“见过师父，见过小师弟。”
张川渟纠正了一下，“我管他叫师父，你叫他老道士就行了，他喜欢听别人这样叫他。至于那个，就叫小屁孩。”
老道士按住了想要冲上去送人头的小福禄的脑袋，“出家人，修身养性，忌嗔，忌贪，忌痴。”
小福禄忿恨不满地回答道，“谨遵师父法旨。”
张川渟带着白月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和自己当初离开之时一模一样，没有一点灰尘。
张川渟走到窗户前，打开了窗户，刺骨的寒风吹了进来。虽然有人打扫，但毕竟很久没有住过了，给房间通通风。
“就一张床嗳。”白月栀环顾了一下四周疑惑道。
“哪有娘子和丈夫分床睡的道理啊。”张川渟说得理直气壮。
“可是……”白月栀说话吞吞吐吐，心里仍有顾虑。
“里面的房间还有一张床的，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这还差不多。”白月栀双手抱胸走进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任何杂物，只有一张床。
张川渟把外屋的铜镜和桃木梳给她送了进去，放在了窗户边上。害怕白月栀没有地方放自己的物品，张川渟又搬了一个床头柜进去。
完事之后，张川渟还贱嗖嗖地说了一句，“要是你一个人睡害怕的话，可以让我陪着你。”
“滚。”白月栀举起手中的枕头扔了过去。
张川渟眼疾手快迅速把门关好，本该落在他头上的枕头被门板挡住了，张川渟缓了一口气。
里屋的白月栀起身捡回了落在地上的枕头，用手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放在了床上，然后躺了上去。
走了一个时辰的路，属实是有些乏了。白月栀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格外舒适。
傍晚，正在逗小福禄玩的张川渟被师父叫了进去，准备吃饭了。
张川渟指了指正在爬树的小福禄，“小师弟不吃吗？”
“他一天吃五六顿，现在还饱着呢。倒是你带来的那个女娃娃饿了一天了，她不吃饭吗？”老道士夹了菜放进碗里说道。
“等下我给她送去。”张川渟将饭菜送进嘴里，咀嚼咽下去之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女娃娃？”老道士没有继续将饭菜送进嘴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徒弟问道。
“她很可爱，和她在一起很开心。”张川渟看似答非所问，却又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大抵是喜欢的吧，张川渟自己也说不准。一开始自己只觉得她有些无理取闹，后面自己也愿意陪着她疯陪着她闹。
如果这都不是喜欢，那什么是喜欢呢？
“好好待人家，不要因为一些事情而去伤害这个女娃娃。”老道士意有所指，却不愿意说清楚。
只是希望自己的徒弟在将来不要犯傻做了错事之后后悔不及。
可张川渟并不知情，只是自顾自地吃着可口的饭菜。
吃完之后，张川渟又把厨房里变冷的饭菜重新热了一遍给白月栀端了过去。
来到里屋门前，张川渟本来想着把饭菜放在门前的地上，然后再叫她起床吃饭。可是张川渟犹豫了一会儿，思索再三还是敲了敲门。
屋内没有动静，张川渟推了一下门，门开了。
他端起饭菜走了进去，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心想，这家伙还真是心大，对自己完全不设防的。要是自己想做坏事的话，那她不就惨了吗？
张川渟将饭菜放在了床头柜上，望向床上熟睡中的白月栀。
微微凌乱的头发散披在床上，熟睡中的少女吐息如兰。圆润的下巴下面是细嫩的脖颈，再往下是一对精致的锁骨，锁骨中间还有一颗淡淡的痣。
张川渟咽了一下唾沫，却不敢在看下去了，立马收束心神。
张川渟捏着白月栀肉肉的小脸，以脸上的疼痛来叫醒白月栀。
“啊。”白月栀疼得醒了过来，翻着白眼看向罪魁祸首。
“你是猪变的吗？”张川渟微微皱着眉头问道。
“才不是，我可是……”意识到自己即将说漏嘴的白月栀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该吃饭了。”
“我肚子好饿啊，我要大吃一顿。”白月栀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哭诉道。
望着白月栀狼吞虎咽的样子，张川渟忍不住开口调侃道，“果然是猪变的。”
正在吃饭的白月栀忽然伸出左手捏住张川渟的耳朵。
张川渟躲闪不及，只能认错。白月栀心情大好，决定先饶这个小贱人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