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醒来
黑夜中昭娣走到了爸爸的房间去翻找退烧药，没找到，又赶紧钻进了奶奶的房间找，可能是奶奶房间里的瓶瓶罐罐太多了，一不小心便弄翻了一个，惊醒了睡在床上的奶奶，支棱一下做起来。
待看清了是昭娣，便怒气冲冲地骂起来，“你个死丫头，半夜三更来准备吓死我啊，”
“对不起，奶奶，我来找点退烧药，你这屋有吗？”
“我是药店啊，什么药都有，你给我滚出去，那个男人醒了没？谁发烧了？”
“他没醒，他发烧了？”
“发烧了就是死不了了，这个是退烧药，吃了赶紧让给他滚，”
黑暗中，奶奶从她的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纸包朝昭娣扔了过去。
昭娣赶紧捡起纸包小跑着到厨房。
男人仍然没醒，喘气声似乎变得越来越重，昭娣蹲下身子看着他趴着的脸也已经变得通红，她轻轻地将手放在他的额头间，想喊醒他吃药，可是刚想喊时，却发觉自己连男人姓什么都不知道，她只好喊：“大哥，大哥，你醒醒，醒醒，”
“你醒醒，”
“你发烧了，要吃药才行啊”
“大哥，大哥，”
过了半天，男人终于微弱地发出了一声：“哼，”
昭娣眼眶一热，惊喜地叫了起来，“你终于醒了，”
男人似乎历经千难万难冲破了眼前的混沌，慢慢地他睁开了眼，发觉自己头痛欲裂，浑身像被火烧了般炙热，“水，我想喝水，”
“好的，大哥，水，水来了，”昭娣忙起身去身后端来了晚前烧好的凉开水，扶着他慢慢地起身，男人的背上如压着千斤重，他一动便撕扯着伤口一阵钻心的痛袭来，男人不禁地“啊”了一声。
“大哥，轻点，轻点，”
直到男人将身体坐起来，仿佛用了万千力气，昭娣将水递到跟前，对男人说：“大哥，你发烧了，喝水的时候把这退烧药也吃了，”
男人望着眼前的昭娣，眼里似乎还有些朦胧的幻觉，他脑门一皱，似乎这地方和这人那般熟悉，“这是哪？”
“我家厨房，”
“你，，，是昭娣？”
“嗯，是的，大哥，我是昭娣，你受伤了，”
男人突然有些清醒过来，那玉米地里飞了般地去救昭娣，被刀砍伤的一幕重新出现在了脑海。
他端起昭娣递过地一碗水和手里拿着的药，一仰而尽，将碗递给昭娣时，却忍不住地凄然一笑。
人不会第二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他竟两次被关进了同样的地方。
“昭娣，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睡了很久了吗？”
昭娣忙转眼看向窗外，被昏黄的灯光晕染下的门后，昭娣看到了一双老年人的脚，昭娣心一惊，她知道那是她奶奶，“奶奶不会这个时候就将她赶走吧，”她想。
她赶紧转回头，似乎抬高了点声音说：“现在已经后半夜了，你昏迷了很长时间，现在又发烧了，伤口还在冒血，随时可能还会再昏过去，你赶紧将药吃了吧，等烧退了再说，”
男人听着昭娣对他说的话，有点愣愣地望着她，圆圆的大眼睛里露出了不解，她给他的药明明吃了呀，昭娣看着他的样子，嘴角一笑，忙用手指指门外，男人才瞬间明白，忙望向她，四目相对会然一笑。
那一笑犹如立马成了统一战线的盟友，更如守着一个秘密对外的两个小孩，男人不再说话，直到昭娣望着门外，轻声地说：“走了，”男人才如释重负般露出灿烂地一笑。
“嗯，”
“你肚子饿不饿，我留了饭在锅里，还是热的，”
被高烧烧的浑身无力酸软的男人，笑笑地摇摇头，“我还不饿，就是还想喝点都水，”
“喔，好，好，我烧了两壶水，管够，”
男子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门被锁了吗？可以出去吗？”
“没锁，你要出去吗？”昭娣瞬间站了起来，她以为男子要走出去。
“不是，不是，现在，我就是问问，”
喔，昭娣突然想起上一次被关在里面时，男人喝多了玉米稀饭被尿憋在屋里不能出去的神伤，她幡然醒悟，头一低有些害着忙去倒水了。
男人喝了足足三大碗水，吃了退烧药，头痛似乎减轻了很多。
昭娣让他躺下再睡会，估计烧很快就退了。
可男人似乎来了兴致般，想和昭娣说说话。
“我睡了这么久，等一会再睡，你困了吧，”
“我不困，”
“那我们说说话吧，一会我们都再睡会，”男人望着昭娣说。
“嗯，”
灯光下，昭娣那张小巧的脸，似乎罩在一层光晕中，眼睛里升起一股亮亮的光。
“昭娣，谢谢你照顾了我一夜，”
“没事，你救了我，”
“没有，真正自救的是你自己，我说过你很了不起，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还保持着某种热爱，”
昭娣不觉地抬起头。
男人继续说：“苦难是一门学问，更是考验和历练，上帝不会让每个人都经历相同的苦难，因为每个人的天赋或者要完成的使命不同。但上帝很快发现，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经不起考验，不是在苦难来临前就是在苦难历练中就选择了低头认输，顺其众流又或选择个现实中看起来性价比更好的方向前行，上帝其实很失望，于是他设计了更大的艰难来验证那些优秀的人在苦难面前不但不畏缩更经得起。昭娣，你就是那个优秀的人。”
昭娣听得入了门，突然听倒最后说起自己的名字，且是那样的评价，她一下脸红得连摆手，“没，没有，我不是，我不是，”
“你不是？”
“嗯，我不是，我也会哭，会抱怨，会伤心，想逃离，想逃避，可是，我只是逃不开，逃不掉，”
“你还会用你的方法去阻止一些你不喜欢的事情发生，对吗？”
一听到这，昭娣咧嘴一笑，那些她为了阻止那些来买她的人使其看不上她，确实用了很多方法，什么故意释放气味，拔毛，装傻充愣等等，每一条都让那些人骂骂咧咧地直呼不值得而走开，若不是那些奇奇怪怪得方法，从初三开始就被奶奶高调相亲的她，到初三毕业一年多还能独善其身？
只是，那些雕虫小技，他怎么知道？
“你，你都知道？”
“哈哈，你不是说过吗？”
“喔，我忘记了，”可是她的心里却在自责着自己，怎么什么都跟他说了呢。
“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你成绩很好，尽管没有足够的时间学习，只凭着上课的那些时间在学校，但你的成绩无人能超越，中考你靠了全乡第一，数理化成绩三门满分，数学今年是最难考的一年，很多同学连及格都没有，你竟然考了满分，昭娣，你是怎么做到的？”
昭娣不禁睁大了眼睛，再一次地望向眼前的男人，难道，难道他是班主任的朋友？
“喔，我都是夜里睡觉时，想的数学，我很喜欢数学课，觉得非常有意思，就会瞎琢磨，可是，你怎么知道的？你是我班主任老师的朋友吗？”
“嗯，也算事吧，”
“所以，你来找我是？”
“想看看你在干什么？”
昭娣的眼睑顿时低下黯然。
“你知道，我，我，”
昭娣的中考全乡第一，整个县城都排在了最前面的名次，被县里重点中学免学费录取。她的初中班主任激动个什么样似的一路跑着来昭娣家送喜，可那亢奋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倾诉，那张火红的录取通知书还没拿出来，就被她奶奶指桑骂槐冷言冷语地骂回去了。
“什么高中，什么县城，你给她学费啊，我家昭娣不念，赶紧走，”
“奶奶，学校对昭娣是免学费的，不用钱？”班主任老师不死心地解释着。
“免学费，那不吃不喝不拉不睡吗？她爹躺床上不能动，你给她照顾爹呀，赶紧走，谁爱去谁去？”
“你这是耽误娃一辈子啊，”
班主任老师气得脸都绿了，就差点和这个老太婆炒起来，县里重点中学，全乡才能去几个人，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吗？
班主任是被奶奶冷脸骂走的，可她还要将那张录取通知书递到昭娣的手里，昭娣不在家，她问了好多人才在酷暑难耐的田地里找到了满身是汗的昭娣，她将录取通知书塞给她，似乎连鼓励的话都没说，跺着脚，一脸泪水地走了。
人的出生无法选择，她不知道还能对昭娣讲些什么。
到今天，学校早已开学了，按照录取通知书的日期，开学两个多星期了吧，那张录取通知被昭娣压在了枕头底下，夜晚睡觉时会拿出了轻轻地摸一摸看一看，在满眼泪水的世界里做一做自己的梦。
可是这些她并没有对任何人讲，只有她自己知道。
“昭娣，你有什么梦想吗？”
“梦想？我吗？”
“嗯，”
“我想爸爸能从伤口处站起来，重新讨到老婆，好好生活，妈妈能带着妹妹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我能在奶奶的安排下遇上一个好人，”
“不，不，我说的不是你的愿望，假如，假如你有父母的支持，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你会想做什么，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昭娣的眼睛一亮，如果，如果我和同龄的小伙伴一样，有着父母对学习的关心，爱的依赖和对自己想做事情的支持，那，她突然脱口而出：“我想做个数学家，我喜欢那些数字，那些算法，更喜欢那些设想和用数字搭建成的结构，我为它着迷，那些一个人在田地里做活的日子，其实不苦不累，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无人打扰，因为所有的红薯沟，玉米杆，花生豆角都是我数学中的兵，我指挥着它们东奔西跑，搭建计算着各种公式，，，”
昭娣似乎越说越兴奋，脸上闪烁着灼灼亮光。
“哈哈，你这丫头，了不起呢，”
，，，，，
夜，越来越深，两个人的谈性却越来越浓，直到后半夜，困倦似乎逐渐侵袭而来。
“昭娣，睡一会吧，我也睡一会，明天，我们还有一场硬战要打，”
昭娣“嗯，”了声，她以为，明天是男人要离开的日子，奶奶应该会巴不得他赶紧走吧，怎么还会有硬战要打呢？
但她没有再问什么，便打起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