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第六十七章 紫衣人
脖子后面一痒,李成侧过头去瞅肩膀上的月光草,“身后有人跟着?”
月光草背对着李成,目光快速锁定住跟在身后的妇人,根须垂下拍了拍李成的手臂以作回应。
李成猜到妇人居心不良,不跟着才活见鬼。
既然选择主动粘上,那么就跟紧一点,他要去的地方怕妇人没胆入内。
差役说有任何情况都可以到官府禀报,在大街上与人动手不占理,查案的事交由官府来办,李成不参合。
李成停下脚步,故意转身往后看,在人群中寻找着妇人的身影,这不叫打草惊蛇,他在引蛇出洞。
果然妇人不再来回假装路人遮遮掩掩,大大方方的看过来,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整个人的脸与笑容看着不太和谐,好假!
李成装作被吓到的样子,转身拔腿就跑,不用提月光草会替他盯着身后。
妇人迟疑了一下,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在追与不追之下选择了前者。
急于弄清楚一件事,小子身上带了什么护身的宝贝,居然能在爆炸中只破点皮,人没缺胳膊没少腿的出现在街面上。
好东西谁不想要,妇人就是抱着此心态才去故意挑衅。
当时那筐东西就放在那小子的身后,炸开的威力能开山裂石。
别人都成碎块了,唯独这小子活着在大街上晃荡,十分的招人眼。
这年头宝贝难觅,妇人哪肯错过近在咫尺的机会,就一个毛头小子,以她的手段完全可以对付。
“还在跟。”月光草恨死对方,要不是这个女的,它就能再吃一碗热乎乎的鱼面。
李成正要往右手边的巷子里跑,制造出孤身一人走进死胡同的假象,正前方走来一人,让他立时改了主意。
曾义找到李成所住的客栈,问了掌柜人走了没回来,便准备到大街上碰碰运气。
没想到时来运转,刚从客栈那条街拐过来,就看到要找人的在逃?
眨了眨眼睛以为看错了,脑子发蒙的曾义脚步不停。
他是个极有经验的人,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眼下显然不是叙旧的好时候。
与李成错身而过,曾义在人群中寻找能让李成做出一副急于奔逃的模样,背后一定有人在追。
不放过人群当中的男妇老少,看似不起眼的人往往最出人意料。
曾义的视线锁定住一名妇人扮相的女子,是不是要找的人,观其行为举止,与正常在街面上行走的人有异,绝不会认错。
熟视无睹的态度,让月光草高看曾义一眼,李成在钓鱼,可不能让鱼儿跑了,姓曾的还算有几分眼力界。
观其所走的路线,好像要替李成抓鱼?这还能干!
月光草拍拍李成的手臂,“有人要抢你的饭碗了。”
与曾义的照面,李成以为对方会先惊讶再寒暄,还好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了。
月光草急拍拍根须,让他好想转过身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曾义若无其事的走到妇人身侧,说时迟那时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快狠准的抓住其人胳膊,反拧在身后。
“啊!”
胳膊一痛手碗一紧,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的妇人大叫一声,来不及做出有效应对,腿腕挨了重重一脚,双膝一软,咚的一声跪倒在地。
下颚往下一卸,反手一掌击在妇人颈部,曾义出其不意将跟踪李成的人拿下。
李成在月光草不断的拍打下回身望去,就见曾义手法干净利落的卸掉妇人的下巴和四肢,以防其人咬破嘴里的毒囊自尽。
看到走过来的李成,曾义问:“是她,还有其他人?”
“是她,城门□□炸的人。”
李成记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筐萝卜有问题,有两人男的在进城前排队的时侯,搀扶过倒地的她。”
是不是一伙的不好说,但排队的位置突然改换就不寻常。
崴脚的人跟正常人一样行走,这要不是装的,再找不出更为合理的解释。
曾义一听喜上眉梢,果真如师父所说,找到李成就有可能获得有用的消息,这不一出门就逮到元凶了。
“劳烦一块到衙门里走一趟。”曾义对李成颇为客气。
李成的注意力因曾义多出来的完好无缺的左手萌生猜想,不是已经断掉了,为何还能再长出来?
曾义将妇人拎起,左手不得劲使,换到右手上,由于落在左手上的视线过于灼热,李成疑惑的神情尤为明显,不得不简单的说明。
“这是新换的手臂,不太好用,有时使不上力气。”曾义示意边走边说。
李成走在曾义左侧,眼睛控制不住去对比两只手的不同。
换的不是原装的,换谁的?各种疑惑纷至沓来充塞着整个大脑。
曾义被盯得有点手足无措,为了避免误
会道明原由,“一只手多有不便,借了大牢内死囚的一只胳膊换上,不是自己的用起来十分不便。”
重点放在后面,希望李成听懂后帮着改善一二。
李成的关注点在于:“死囚同意了?”
“啊?”这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
死囚就是个将死之人,在临死前为他贡献出一条手臂有什么不对?
曾义品出李成问句中的意味,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唾弃。
“死囚是真正犯了事,罪无可赦之辈。”又不是拿无辜之人来替换,搞得他像个恶人似的,曾义心里老大不乐意了。
说来说去也就是说,没经过死囚的同意,活生生的卸掉一只胳膊安在自己身上。
李成自认不是个良善之辈,也不会在这件事上抠字眼较真。
就是这个事,远不是你想换谁的胳膊就能换的。
与死囚不死囚毫无关联,不管换谁的一部分,都得同意才行。
就如同当时冲出阵法的代价,必须心甘情愿的自断一臂才能脱身。
即不是自愿给予,哪怕接上了断臂,用不了多久就得废掉。
长久的沉默弄得曾义理不清头绪,哪句话又说错了?
小孩子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猜不明白,还是留给师父应对吧,他是无能为力了。
到了府衙,李成再度与徐公公碰面,眼睛下移自对方空空荡荡的袖子,露出诧异之色。
他以为眼前人也同曾义一样,换了他人的胳膊,原来没有啊!
顺着李成目光的落点,徐威低头看去,似是明白了什么,右手抓住空空的衣袖道:“还未接。”
是因为不想将就吧。曾义的胳膊不好用,所以就没再试下去,李成又不傻看出其中的猫腻。
对曾义话中透露出的不满,有了更为清晰的认知。
眼前的两人有意从他口中套出接续胳膊的方法,这让他又一次记起那晚的白蛾女。
用无辜者身上的东西,去填补自身衰败的不足。
放到眼前这件事上,在李成眼中不分伯仲,牺牲别人成全自己,就,挺恶心人。
神情的变幻落入人精似的徐威眼底,李成对此事的抗拒跃然脸上。
他还没说什么吧,怎么就厌恶上了?
徐威转头看向曾义,莫不是对方与李成来的路上说了什么?
以至于李成对换手臂一事,如此反感毫不掩饰。
曾义欲哭无泪,他还一脑门问号呢,他上哪说理去?
茫然无措的眼神看傻了徐威,曾义一向机敏连说了什么话都忘了?若不然怎会是一头雾水的神情。
不猜了,猜不出明堂。
徐威直接放弃,改单刀直入的发问,“有何不妥之处?”
话挑明了说,猜来猜去更容易产生误会,眼前的李成好在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
从昏迷中醒来的妇人因合不上嘴口水横流,又因四肢被卸掉无法逃脱,颈后的一下差点打折她的脖子,眯缝着眼睛偷瞄屋中人。
“人醒了。”经月光草提醒,李成从接断臂一事上抽离,看向地上如一摊烂泥的妇人。
“醒了便醒了又跑不了。”曾义的意思是快点把话说清楚,别让他和师父抓心挠肝般难受。
眼仁一暗,月光草提前察觉到凶人要来,忙不迭的肩膀上滑到手臂上,乖巧的盯着地上的妇人。
每个人的气势不相同,李成一不言语徐威瞬间察觉到异样,从座位上站起身,朝曾义的方向小幅度摆了摆手。
曾义接收到师父的示下,忙往后退了两步,心悬的只敢看李成的头顶。
蔚风睨了两人一眼,戏谑道:“想要的太多了。”
“可不,身上都发臭了。”月光草赞同的点了点头,由其是断口的位置,有一股隐隐的腐臭,再过个三五日准烂。
“何出此言?”徐威心下一凛,不就想要一只手臂,就这么难?
蔚风也不藏着掖着拐弯抹角逗闷子,打开天窗说亮话,“献祭失去的当用同样的方法再得回来,普通的医道缝补的不过是外在,无多用处。”
曾义皱眉不解,“再造阵法?”
开玩笑!别说同样的阵法会不会布,关键不就是失控才成为残废,再弄一个是嫌他和师父活得命太长了?
蔚风眉头一挑,不屑的眼刀甩出,“听不懂人话?”脑子里难不成长得都是石头?
徐威也是半懂不懂,要没曾义的打岔,他也以为是再布一个同样的阵法,被讽刺了说明问题的关键不在阵法上。
“还请不吝赐教!”徐威朝李成一揖到底。
他非常需要左臂,若他成了无用之人,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怕是得别人来做了。
打小服侍一场的主仆关系,并不能维持长久,他还年轻不愿因断掉一臂而荣养。
徐威太清楚皇上的秉性,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哪怕再深厚的主仆之谊,都是笑话。
正因如此,徐威才会在回京之后不久,提出接续一臂的请求。
曾义的难处只会比他更多,能够顶替曾义的人可不少,皇上不会因为曾义是他的徒弟就会多信重一二,不得用的人在宫里都不会有好下场。
接手臂并非易事,曾经那个灵气充足的时代,想接就接想换就换。
现在不一样了,曾义此次的尝试不光是为自身地位安稳,也是为了他做的实测。
皇上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万一哪天身上缺了点东西,可以找来更年轻的更有活力的更换。
说不定可以达到另类的长生,这才是徐威能够动用好些精贵的药材的原因。
效果不太理想,皇上新起的念头暂且按下不提。
徐威为了不在宫里碍眼,自请出宫对付阵师,这才有了今日之行。
中途接到另一件差事,皇上命他全权负责,意图十分明确。
徐威此次志在必得,若能有一条得用的手臂锦上添花,对差事的应对更添一层把握。
“等价交换。”蔚风最后再提一嘴,省得有些脑子不灵光的人整出令人头大的事来,怪到他这个没‘说清楚’的人头上。
“死囚不可?”曾义从中提取到重要的话意,看了眼接上去的左臂,心中颇不是滋味。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尽是一开始便走错了方向,接经脉的痛苦白挨了,此时的他连苦笑都笑不出来。
“不是你给银子花钱就能买来的手臂,至少要让人愿意给你。”
蔚风恶趣味的调侃眼前的二人,“比如,你二人中的其中一个受了重伤快要死了,是可以在闭眼之前献祭出一条手臂的。”
徐威先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再是细品李成言外之意,抓住一点漏洞更是脸黑如墨,哪里是在提点,分明是在消遣他二人。
“不提其他,缺的都是左臂,难不成右臂卸下来能安上?”
纯扯蛋的话,听得徐威额角青筋暴突,极力的克制住翻涌而起的怒火。
蔚风白眼都翻上天了,“是献祭,向老天爷献祭,我说的话就这么难以理解,脑子能不能动一动。”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切口是老天爷断掉的,哪怕是神仙来了也接不上,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献出去,不是让人剁下来直接往上接。”蔚风耳提面命道,“不需要布阵,懂?”
“明白了。”这下真的明白了,曾义抬起接着的左手,“那我这条手臂是不是得拿掉?”还有救吗?
“喜欢就留着,三五日之后烂了会掉。”蔚风打了个哈欠,困了。
眼睛瞥向地上听了全程的某个活口,蔚风似笑非笑道,“这人身上的血腥味好重。”
师徒二人同时转身看向一侧,适才记起屋里还有这么个人,立时明悟李成话中之意,自然不会放过听了不该听的活口。
没别的事蔚风走了,回客栈歇着去。
老老实实呆在凶人手臂上的月光草挠了挠花瓣,感觉不太对啊?
凶人转性了?那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凶人口中得到了接断臂的方法。
怎么看怎么不合乎凶人以往的处事风格,月光草不免产生怀疑,这事要搁李成身上,或许还能看到那么一点良善,凶人,感觉所言句句在理的背后,透着摸不清的诡异。
就好像天上掉馅饼,咣当一下砸脑门上,忽忽悠悠的就被骗了。
月光草有种不好的预感,凶人绝对是在提前挖坑,不禁要给那二人点一排蜡烛。
还有那个妇人,身上确实有血腥味,凶人的话好似在为此找杀人的借口,月光草惊觉很是不同寻常。
凶人的脾气摸不透,它还是乖点为妙。
月光草左顾右盼,瞄上了一家牛肉炒面的小店,闻着味不错,拉了拉凶人的衣袖往那边一指。
蔚风瞅都没瞅一眼:“回去吃你屯的货,不再外面用了。”
那,好吧。
月光草哪敢有意见,收收心眼,前方就是客栈。
曾义掐着妇人脱臼的下巴,查看齿缝间可有疑似毒药的东西,一切如常后,用力向上一提。
卡吧!
下巴复位的瞬间,妇人拧着眉咽着多余的口水,木呆呆的盯着前方,眼睛毫无焦距。
进了府衙的大门,再想活着出去难上加难,没想到这么寸就被抓到了,后悔不该有过多的贪心。
李成的话只能做参考,曾义需要更多的消息去还原城门□□炸一事的前因后果。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留你个全尸。”耍小聪明的话,曾义不介意让妇人尝尝酷刑的滋味。
蜷缩在地妇人试着从地上坐起身,趴在冰冷的地面太难受了,压得胸口喘不过气。
努力靠坐在门边,妇人
心知死到临头,最先开口的一句话是:“那小子身上的宝贝,能扛住炸药的威力。”
把她害惨了的小王八蛋绝不能放过,哪怕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徐威重新坐下,倒了杯已冷掉的茶静静心。
李成身上的宝贝还用人特意点出,摆明了有意拿他二人当枪使,意欲借刀杀人。
“炸药塞在了萝卜里?”曾义听李成如此推断,东西早就炸飞了,找也未必能找到痕迹,需要自妇人口中得到证实。
“那小子有几分眼力。”妇人满不在乎道,“为了制造混乱,朝廷杀了那么多阵师,单纯的拿钱办事与人消灾。”
徐威搁下茶盏扫向妇人,看似破罐子破摔,直觉刻意隐瞒了实情,联系上今天晚的行动,一切的一切不难推断。
“同伙有几人?”曾义接着审问。
一人绝不可能拿到那么多的炸药,一定有人接应,才能在最短最快的时间内逃离现场毫发无伤。
妇人略略斟酌了片刻道:“都不熟识,接了一个单子,用暗号联络。”
不等曾义寻问接头的暗号,就听坐在首位的师父开口。
“带她到大牢里走一遭。”不说实话不要紧,牢内刑具颇多总会撬开其人的嘴。
徐威的心思全部放在今晚的行程上,有些麻烦。
“是。”曾义拎着人交给下边的人去审,他只要看到口供即可。
曾义进门后想起抓人的种种,不禁皱紧眉头,“当街抓的人,备不住同伙就在附近,此时怕是早跑出城外了无音讯。”
有些后悔过于直接了当,这事办得不够漂亮。
“无妨。”徐威在意的不是这批人制造混乱,让官府的人介入分、身乏术,而是,“今晚的官船空走。”看看能不能钓上大鱼。
“空着行船,船上有没有人,入水的深度但凡有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这……”
明摆着的事还要做,曾义担心师父是不是被李成的话说得思绪混乱了?
“今晚走不了,城门外的混乱有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让官船早些起程,后续一连串的刺杀少不了。”徐威有自己的考量。
“若是不走留在城内,今晚又要彻夜难眠了。”曾义搞不懂,走与留结果都一样,为何不能换条路?
曾义还有一件颇觉纳闷的事:“闫家的后人为何不把剑谱带在身上,藏在老宅的事早已泄漏,就不怕贼惦记?”
怀疑所谓的剑圣传承,要么早就断代不翼而飞,要么被偷空无一物,放出风声引人前去目的不纯,应该小心为之。
“带在身上焉有命活。”徐威思虑良久道,“你带一波人走陆路,我带着人走水路,李成不是要南下,刚好顺路,就请他与闫律一道走,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能行?”曾义觉得不靠谱,旧事重提道,“忘了问李成,换了新的手臂后,是一时的还是一世的?”
“人走得倒是快。”徐威失笑道,“故意留下这么个漏洞,更是只字未提更换的方式,用不用取下再接,还是说切口处贴合到一处便可自愈?”
最为关心的重点反而一语带过,看来方法不是白得的。
“剑圣的剑谱世人哪个不好奇。”这才是徐威敢请李成一同前往的底气。
“不是说只有剑圣的血脉才有资格习得传承?”曾义也是坊间盛传所知。
“传言而已。”徐威敲着椅子扶手,“没人见过剑谱长什么样,能不能学到手后方才知晓,东西一定还在闫家老宅。”
“所有窥视剑谱的人都往闫家老宅赶去,我有点担心会不会是闫家有位老不死的,以剑谱为诱饵放出风声,让活人前去献祭?”
曾义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是他专泼凉水,是不愿再为此失去身上的东西。
敲击声一顿,徐威设想过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是以才更应该带上博学多闻的李成前往,至少能保平安。”
哪怕真有问题,呆在李成身边好过尸骨无存。
“他若不肯?”李成给曾义一种厌世情绪,看待任何事物都不屑一顾的死样子,活似早就见过稀松平常。
“去南方的路就那么几条,官船今晚不走,商船得三五日才能抵达此地,总能遇上的。”
徐威有十足的信心。纵是强求不了那就偶遇,人是活的哪能让尿憋死。
“阿嚏!”
上了楼刚进屋,一个喷嚏打出来,蔚风皱了皱鼻子关上门,“谁在背后说小话?”
月光草跳到桌子上开始吐东西,思考半天拿出一些面粉,试着兑点茶水,看看能不能搓出鱼面?
银球在蔚风手上像一团可塑性极强的面团,拉成了一口锅的形状,所有月光草切好的吃食都往里丢,加了两壶小二送来的开水,煮着。
月光草丢了一朵冰制的白花下锅调味,搓成的疙瘩等肉熟得差不多了再放。
“嗯……”月光草围着锅边深吸一口气,“香。”
蔚风吃得不多,剩下全进了月光草的肚子。
哒哒哒哒哒!
夜深人静,踩屋顶瓦片的响动格外清晰。
爬房梁爬到一半的月光草往下方榻上瞅去,人没醒八成懒得搭理。也许是路过,一会就跑过去了。
“呼,呼 ,呼!”
一路拔足狂奔,时不时摸一摸怀里的东西,脸上的神情时喜时忧,略作停歇飞奔在屋檐上。
“咳咳!”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摸出纸包一口气吞下六枚药丸,压下不断翻涌的血气,思考着如何安全的逃出城外。
城门口因之前的爆炸调派不少兵力把守,进出都有人盘查,尤其针对大晚上出城的人。
一搜身不就暴露了,费尽千辛万苦得到的东西必然落入到官府手中,他都来不及打开看一眼,反道便宜了别人。
身后不远处几道黑影追来,眼看便至,势单力孤的他可不能落到这群人手中。
东西看来得再藏起来,知晓下落的人除他之外再无别人,哪怕不幸落到敌人手中,还能留口气活命。
月光草爬上屋顶,正要掀开瓦片出去,活被别人抢了不说,一个两指粗的圆筒从揭起的瓦片下送进半截,牢牢的卡在它要出去的地方。
“什么破玩意放瓦下?”月光草嗅了嗅,上面的气味繁多不只一个人的。
屋顶上方轻踏瓦片的声响过去了,放东西的人走了。
挡它路了!月光草要去屋顶上收集月光,圈住圆筒扯下来搁房梁上,等下来的时候再拿。
上了房顶,看到几道黑影的追逐大战,月光草找了个好地方,拿出花碗抱着银球躺进去。
“一个个的身法太差了。”月光草在宫里可是见到过高手化烟时的状态。
嗖,嗖,嗖!
箭矢齐出,瞄准了在屋顶乱窜的黑衣人,废话自不必说,眼皮都不带眨的动起真格的。
“官府!”追逐中的人面色骇然,难怪街面上静悄悄的,原来在这儿等着。
“全部拿下,死活不论。”
曾义负责此次对城中夜半出没的人黑衣人进行清剿,管你什么身份,大半夜不搁屋里睡觉,跑出来就有问题。
箭矢的密集程度躲都躲不及,身中数箭的人嘴一张,刚想喊一句话自救。
一只箭矢没入嘴中贯穿大脑,身体向后倒去滚下屋檐,眼里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映入眼帘的火把上。
“真热闹!”远处的火光以及一个个从屋顶倒下去的身影,说明后来者居上。
月光草闲来无事数着人数,感叹人多力量大,箭跟雨一样,真逃得出漫天箭雨才活见鬼。
曾义派人去捡尸体,顺便搜个身,看看是否有新的发现?
另一边,徐威带着人出城上了官船,身边的闫律一副心事重重不得开怀的模样。
“去歇着吧。”徐威打发了心不在焉的闫律,在船头站了一会儿回到舱内。
船行数里一切如常,等了一整个晚上不见一条鱼儿上钩。
枯坐了一夜的徐威眉头紧皱,不太合乎常理,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天亮了,李成醒来站在桌前倒水喝,头顶似有东西落下,向后退了一步,听音辨位去接,一个圆筒落入手心。
“这是何物?”封口处好精巧,像是机关。
李成见识浅,贸然打开后果难料,先搁桌子上洗漱完再研究。
小二来得正是时候,“客官热水。”
李成打开门去接,就听小二提醒,“先别下楼,昨晚上官府的人拿人,楼下到处是射进来的箭矢,一不注意伤了人。”
掌柜让二人通知还在楼上未起的住客,扎伤了脚的,划伤了手的已请了大夫医治,大堂内可谓一团乱。
“知道了。”李成拎了热水关上房门。
昨晚有动静没太在意,事不关己就不去凑热闹了。
李成收拾好重新坐在桌前,看着月光草在那儿瞎摆弄。
机关什么的月光草一无所知,它只晓得从缝隙中下手,根须往里一挤用力一撬。
咔哒!
硬生生的掰开了,从里面倒出一个卷轴似的东西,月光草将之扒拉开摊在桌上。
一幅山势层峦叠嶂的山水图,山多水少未有留白之处。
画面给人一种强行完满的错觉,明明乍一眼看上去很美,画出山峦的险峻巍峨,溪流自山涧蜿蜒而下的从容。
稍后再一细观,只觉得拥挤没有延展开,故意将整幅画缩到一处,好似两个人的手笔,看着眼疼头昏。
李成不适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换了人。
月光草从后往前看了又看瞧不出明堂,就是画得太丑山不像山水不像水,光秃秃没有树不说,连小草都不在画上。
“剑谱?”
李成的根基尚浅,看太过深奥的东西会不适,蔚风切断了画中意境对李成意识造成的影响。
一掌宽的画一米长,画得是群山峻岭。
一条溪流横贯而出,几分剑意隐隐透出,真正的画作被覆盖在山势之下。
一杯热茶从头到尾浇下去,冲散浮于上层的墨迹,下方盖住的凌厉剑势喷涌而出,像是压了许久的洪水,溃堤了。
无形的剑气化为一道道小剑四散而出,如同放出笼的猛兽,欲择人而食。
蔚风抬手一抄,所有飞出的小剑抓在手中,重新填塞进画里,掌心所过之处,抚平过于暴烈的剑气。
月光草从中捞到一条漏网之鱼,卷住了来回把玩,力量薄弱到如隔靴搔痒般,伤不到根须分毫。
“噔噔噔!”
走廊外的脚步声渐近,蔚风将带水的画卷拿起,一抖一甩一卷,塞入圆筒中杵月光草嘴里。
“唔,唔!”
招呼不打一声,就往它嘴里塞,月光草翻着白眼把东西吞了。
“客官,早饭给您送来了。”小二两只手上都拎着食盒,腾不出手敲门,只能用喊的。
蔚风打开门接过其中一个食盒,“楼下清理出来了?”
“快了。”小二拎着另一个食盒去送。
蔚风可不记得李成有在客栈点过早饭,手上的食盒送得过于贴心了。
里面到没什么惊人的玩意,打开后确实是饭菜,闻着味颇有食欲。
一盘盘取出来摆桌上,盒子的最后一层夹了张便条。
展开一看,右下角属名曾义,对昨天晚上的吵闹声送上早饭表示歉意。
会做人的背后很可能有求于人,管他呢。
蔚风坐下照吃不误。
月光草抓着小剑,在考虑要不要放回画里,等凶人吃完饭递到面前。
“拿去玩,它可以使你的根须锋利如剑无坚不摧。”蔚风擦了擦嘴,“前提是你能消化得了。”
消化?吃?
这还不好办?月光草拿出银球把小剑往上一放,就听兹拉一下,小剑的形变了,软塌塌的。
月光草试着尝了一点,吃起来像吃冰一样嘎嘣脆,看着软吃着硬,没什么味道。
出人意料的举动看乐了蔚风,“真有你的。”
不说好也没说坏,草木的消化系统他不是很懂,就不必瞎说八道了,让月光草自行体会,找到吸收的方法。
背上包袱拎上食盒,蔚风下去找掌柜结算,早点走再去问问船的事,不行就租一条小船走到哪算哪。
月光草发蔫的蹲在包袱里,吃下去的小剑变成数条在身体里乱游,弄得它想吐又吐不出来,非常不舒服。
看来凶人口中的消化不等同于吃下肚,月光草忍着忍着转动脑子想办法。
大堂内到处可见拔掉箭矢后留下的孔洞,不在住下去的人在排队结账。
蔚风看到小二在更换射成筛子的纸窗,厚厚的糊上一层防风的油纸。
半透明玻璃有,造价不算太高透光性好,安装是小事,不禁折腾是真的。
就江湖人不管不顾的做派,光换玻璃就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哪有纸张来得轻便,坏了也不心疼。
结了账,用过的早饭没算在内,蔚风出了客栈往车行方向去,租车到渡口。
路过此前卖船票的店面,蔚风拐进去,店里没人掌柜不在柜台后。
走上前敲了敲桌面,蔚风张嘴喊人的话咽回肚里。
柜台上压着一副人像,右下角大大的标明姓名、年岁、身长。
蔚风拿起来一看,画艺有点水平,妥妥的画的就是李成本人,正中间还写着几个大字:“此人不得登船。”
蹭的一下火气上涌,蔚风呵呵一笑,手指灵活的翻折,一只大号的纸鹤成形。
一口气吹出,注入少许力量,让纸鸟带着他去找画画像的人,这笔账总要清算一二。
感受到凶人的怒意,包袱里的月光草打了个激灵,是哪个不开眼的鬼惹凶人不高兴了?
纸鹤飞出店外的刹那变得透明,蔚风可不希望画师闻风而动提前跑路。
掌自后院出来,手里拿着裱画的东西,往柜台上一瞅,惊得大步上前:“画呢,我的画呢?”
“刚才还在,谁拿走了,还是有风刮到哪去了?”
掌柜放下东西满店里寻找,急得满头是汗。
原想裱起来,挂到进门可见的地方,画上写得明明白白,不必他再动嘴皮子,不曾想短暂离开的功夫画没了。
“怎么就没了呢,谁进来过拿走了?”
店里快被他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一角纸片,连店外头都找过了,今天的风不大,不太可能吹到外头去。
“只可能是有人进店了,看到了画像,认出来了
,拿着去找正主。”
掌柜一拍大腿又急又气,“一张画花我了十两银子,真他娘的可恶!”
“阿嚏,阿嚏!”蔚风摸了摸鼻子,“一定是掌柜在背后嚼舌根!”
纸鹤飞往的方向是城外,蔚风招手将纸鹤先收了,去租马车。
出城的盘查好烦,又得打开包袱一件件抖开再叠上,还搜身了,蔚风不爽到了极点。
月光草要咬人了,本来就不舒服,一下子被掀翻在地,还不能怪凶人不照顾它,只能骂城门盘查的人,后悔吃了那把小剑,折腾的它没精打采浑身无力。
滚到马车前艰难的爬上去,月光草找不到消化的契机,硬扛也扛不住,只能是将分散的剑气聚拢在一处,控制一个总比控制多个轻松。窝在角落里收紧花瓣用力排挤。
上了马车往渡口驶去,蔚风瞥了眼夹角处半死不活的月光草,伸指头戳了戳花苞,“解决不了我再帮你拿出来。”
花苞颤了颤表示知道,有了这句话,月光草更加大胆的尝试起来。
剑气已经归拢在了一处,干脆捏成团子往功德珠旁边一放。
果然是贱骨头,还得靠压制,刚才还在跳的剑团,老实的自行显化成剑形,再无横冲直撞的狠劲。
拿捏住这一点,月光草转着圈想办法,怎样才能将别人的东西转化成自己的,添加到根系当中去?
蔚风这时取出收起的纸鹤,重新添加了几道指令,打开窗子放出去。
隐身的纸鹤飞上天,朝着与马车相反的方向飞去
大开的窗户下摆着一张长桌,披着兔毛披风的年轻男子,右手执笔着墨奋笔疾书。
一开始照着左手边压在桌上的原画作,一笔笔勾画描绘。
画得多了,画作的细节了然于心,不必在像之前一样小心翼翼,生怕画错一笔,而白白浪费笔墨。
挥毫泼墨间行云流水,一张画画完,搁到一旁用镇纸压住一角晾干,接着再画同样的画。
从昨天就开始忙了,手熟后作画的速度快上许多。
男子越发满意自己临摹的画作,虽是最为简单的人物,要想让人一眼认出,还得是最为点睛的一笔。
“呵!”冷风吹得手都冻僵了,放下笔搓了搓,呵了口热气。
屋里若不开窗,光线不好影响作画,烛火的光亮比不上外头的亮,点多了浪费钱。
他得画五十张才能赚回来,加上点了两个炭炉需要开窗通风。冷也就只能多添件厚实的衣物。
桌旁炉子上的水壶噜噜冒着热气,把手上垫块布,拎起来倒上一杯,开了的水壶搁炉子边上。
杯里原先就有喝剩下的凉了的茶水,兑上开水温度刚好,捧在手上暖着,数着画完的张数。
“还差三十张。”画完之后他就能拿到三十两银子。
哗啦!窗外刮进一股寒风,吹得压在桌上的画沙沙作响。
年轻男子放下捂手的杯子,手忙脚乱的收起晾干墨迹的画,一张张叠到一起用镇纸压住。
再抬头准备把窗户关小一些,刹那间一只会飞的纸鹤自窗外飞入,落入桌子上。
纸鹤在桌上滑行,找到画作的原画,在屋中人怔愣的目光下,叼起一角,用力往外一扯,将原画从压着的镇纸下拉出来。
“等等!”
从未见过真正会飞的纸鹤,男子惊得一跳,在看到纸鹤的举动手忙上前制止,“那是别人画的。”
纸鹤的动作快狠准,不大的嘴张开,瞬间将整张画作吞入腹中,扇动尖尖的翅膀,飞过伸出的手到另一侧。
“别!”男子惊觉,忙去护他所作的画,“我得靠这些赚钱,冤有头债有主,你……”
话没说完,伸出去的手立刻缩回,并退到离桌子远的地方。
纸鹤嘴里吐出指甲大小的火苗,将所有相关的画作全部烧成灰烬,并在屋里转着圈的找,没有漏网之鱼才飞出窗外。
“完了,全完了!”
眼看到手的三十两银子,这下子不翼而飞了。
男子丧气的皱紧眉头,捏了捏因频频作画而发酸的手,心里再气也不敢将火发到纸鹤身上。
他在书上看到过,“纸鹤会飞皆因法术。”
而法术的施展需要灵力,在这个灵气早就不存在的眼下,会用纸鹤来寻的人,他一个小小的凡俗中人得罪不起。
望向窗外,纸鹤并没有离开,男子顿时紧张起来,还好忍住了抱怨的话。这要被听去真的就完蛋了。
眼见纸鹤从嘴里吐出另一只同等大小的纸鹤,惊呆了屋里的男子,两只眼睛里写满了诧异。
原有的纸鹤化成一团火焰燃烧殆尽,新的纸鹤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飞回到屋内的桌子上。
男子吓得连连后退:“不是我,不是我,我也是拿银子办事。”
坊间传闻听过不少,尤其
是针对他昨天所画之人。
听说李成不能上船的原因是瘟神降世,除了李成自己独活,船和船上的人基本上喂了鱼。
据男子所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对于纸鹤烧掉画作的行为,立刻联想到背后的人,才忍着失去三十两银子心酸,明智的选择保命。
静悄悄的屋内,凭空多出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步来到桌前,伸手去抓停住不动的纸鹤。
“你……”男子认出突然出现在屋中的紫衣人,立刻马上撇清自己,“画都被纸鹤烧掉了。”于他无关。
纸鹤飞起,一口将伸出的爪子啄破,沾血的喙瞬间染红,振翅飞向窗外,并转身朝捂着手背的人叫。
“滚过来!”
“人,人声!”屋中画画男子闻之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听上去赫然是个孩子的声音,画上之人无疑。
手背上的血止住了,伤口处无异样,纸鹤如此为之,估计是为了确定原画上的气味,是否与他的一样,嘴倒是尖利。
从袖了取出五十两银子扔给吓坏了的画师,走之前叮嘱道:“该说的不该说的不必我来教你。”
“是是是。”沉甸甸的银子砸在手上,画师连连点头表示不敢,封口的银子好生揣起来。
紫衣人化作一缕烟尘飘出窗外,紧随半空中的纸鹤而去。
等人都走了,从地上站起身,走过去端起桌上凉透的茶下肚,抹了把额头沁出的冷汗,把窗户关小一些,坐在桌前愣神。
“法术能用?”仔细回想看到的纸鹤模样,眼睛扫到桌上铺开的纸张,男子立时坐直伸手取来。
反反复复的回忆验看,男子无比确定道:“不就是我作画的纸!”
更加确信是法力的加持,才让画作变成的纸鹤找到这里来。
男子倒吸一口凉气,还有紫衣人,他都未察觉何时进屋的,太不可思议了。
“既然不是符纸的加持,法术得以施展,是不是灵气有可能在毫无察觉之间,缓慢的恢复了?”
男子看过不少说古的话本,有些列举出实据的内容值得深究,并不是一味的胡编乱造。
没有哪一个人不希望自己长生不老,遥想那个可以飞天遁地移山倒海,人人可修行的时代,忍不住畅想起来。
渡口,下了马车蔚风找到行船的船家,包了一艘船屋,前往下一个府城。
大船行径的路上,已经破了江中所结的冰,人力划动的小船才容易行驶。
船屋中,月光草吐出乖顺不少的小剑,奈何用了多种方法,就是融不到它的根须中去,要不是凶人说有用,简直就是个鸡肋。
“你要自己想办法。”在这方面蔚风帮不了月光草。
以前草木化形成人,要消化他人的法力或是剑气轻而易举,月光草距离开灵智差得太多,诸多法方不适合套用。
“你自己想出来的并达成所愿,会消化得更彻底,走前人的路毕竟是捷径。”
蔚风更希望月光草能学学李成,自创出的东西,用起来才更为得心应手。
“好难啊!”月光草愁得花瓣都打蔫了,第一次身心疲惫的趴在桌上子不想动。
明白凶人的话意,本来凶人也不是草木植物,不可能什么都知晓,月光草即想要又不想要,矛盾的瞪一旁的剑气。
月光也泡了,寒冰也冻过了,火也烤过了,剑气是真的硬就是不化。
月光草苦哈哈的折磨着脑子,希望能有灵光一闪的好主意。
一丝丝血腥气靠近,月光草不悦的甩出根须朝空中抽去,“离远点,臭死了!”
杀了多少人才有的腐败,快赶上活尸了。
半空中被抽中的纸鹤现出原形,吧嗒一声掉在了桌角,化为一团烈火自燃。
蔚风敲了敲桌子,让月光草把剑气收起来,要找的人来了。
月光草将剑气吞入,封在寒冰当中,省得在它身体里游动弄得它肚子极不舒服。
一张符凭空出现一闪即逝,船外的水浪声骤歇,瞬间将外在的声音隔绝,屋内形成一个封闭式的密室。
蔚风不甚在意对方试探性的小动作,一缕白烟落到对面的位置上,紫衣白面具的人直面着他。
“杀手楼?”虽是问句却是肯定,蔚风不只一次见过同样白色面具,搭配不同颜色衣衫的人。
也只有杀手身上的血腥气,即使收敛对他而言仍然刺鼻,不得不封住嗅觉,以免闻多了连隔夜饭都吐出来。
“呵呵。”紫衣人隔着面具笑出声,“可以这么说,前身是幻楼,经营种类比现在多得多。”
幻楼?月光草往凶人手边蹭去,紫衣人太味了,急需呼吸到新鲜空气。
此前是青衣人见得多,现在又冒出个紫衣,面具还是那个无色的白,丑得不忍目视。
“七色为衣,各自为政?”楼中人的穿衣
风格,让蔚风想到了彩虹的颜色。
此前交过手,以楼中人对他的评价,不该再无把握的条件下,再度针对他才对。
画像的事摆明了是在引他现身,对面的人着紫衣,一股老不死的衰败之气。
有胆子亲至,而不是派个分、身一类的影子前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典型。
“画像的事不是楼里的决定,是有人拿出五百两这么要求,目的可能是不愿让你这么快南下,也可能是在必经路上等着你。”
紫衣人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语气里满含无奈。
“楼里通常是拿钱办事,何况你所搭乘的船的的确确沉了,在人财两空的前提下,有些消息灵通的商队确实有所顾忌。”
紫衣人句句实言毫无掺假。
“那人只说到年后。”紫衣人的眼睛与对面的微抬的眼眸相交。
原以为可以通过眼睛,窥视出一些猫腻。
然而,现实让人颇为无力。
察觉到一丝丝危险,紫衣人即刻切断对视移开眼睛,不经意的打量四下,以缓解涌现的不安。
年后?笑话!
压根用不了那么久,他的名声将会与运输行业挂钩,再出一到两起,走陆路除他以外全军覆没的事,不单单是船不让他搭乘,就连租马车都成问题。
一旦他与人争执,打杀了无辜之人便结下了因果,于修行一途百害而无一利。
即便不去与人较真,这口郁气难能咽下,于心境上肯定有所影响,毕竟他在外人面前才八岁。
端得是好算计,搁别人身上会是困扰,在蔚风看来完全不是事。
等李成安稳下来,基本上不到成年,是不会到处在外游逛的,长本事了以后,自然用不上慢悠悠的船只和马车。
紫衣人更换话题,说道此行的目的:“剑圣的传承剑谱出世,争夺者据悉已经死了六十七人。不论是看热闹的,还是打算浑水摸鱼的,都在往闫家的祖宅赶,恰好位置就在南方。”
话语中不乏试探之意,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对面的小子,南下是早得了消息。
或许是要为朝廷卖命,毕竟一名内侍,很难轻易离开皇宫孤身一人闯荡。
打李成出世后,从未低调过。
即对外展示了令人侧目的实力,又闯出了名头。
有效的转移了部分人的行踪,很难不让人多虑。
蔚风轻笑一声,一语点破对方境界:“你不也是武圣之境,还需要领略剑圣的传承?”
紫衣人微讶,居然能一眼看穿他的修为深浅,真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好眼力,
“传承若能得到可参详一二,说不定便能有所收获,突破瓶颈一步跨到武神之境,成就仙人命格,修行为的不过是长生不老罢了。”
话说得倒是中肯,蔚风未接话等着下文,大致猜到些许苗头,疑心他南下的用意,管得未免太宽。
紫衣人始终不闻对面之人显露出的讶然之色,心思一转便道:“听闻剑圣手中有一把仙剑,你我一道同去,瞧个热闹可否?”
“呵!”上当与否不重要,蔚风只觉滑天下之大稽,端起桌上的茶盏,已有送客之意。
传承不动心,只可能是有比剑圣更好的修行功法,瞧不上区区剑圣的修行心德。
若连仙剑都不屑一顾置若罔闻,那是不是对方所获消息比他多,已知仙剑是假?
种种思绪在紫衣人脑子里转了一圈,看不透对方是真不在意,还是打算独自前往?
他必须盯住李成,若大个香城就那么没了,紫衣人前去探察过,天威赫赫下,能脱出来没点本事谁信。
说不准到时候剑圣的传承也好,所谓的仙剑也罢,或许会落到李成之手。
不论是运气使然,亦或是实力强悍,盯着李成绝对不亏。
哪怕遇上类似香城的情况,他这副衰败的身躯,跟着李成兴许能捡回一条命。
紫衣人分析来分析去,临时决定卖对方一个人情,“画像的事寻根究底查到了闫家头上,你就不好奇?”
蔚风眼角微扬戏谑道:“世上姓闫的千千万。”
想借此糊弄他与闫家对上,算盘珠子打得不是一般二般的响。
紫衣人一时语塞,对方一语戳破话中漏洞,是他未曾考虑到的,连引人前往的借口都这么难找。
“不如这样,我花银子,不金子,雇你同往如何?”
紫衣人生怕对方不去,躲在暗中搞鬼防不胜防,“只是去瞧乐子,有人怀疑剑圣未死,所有丢出来的东西都是诱饵。”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吃饱了撑的没事可干了?”蔚风不去,搁下茶盏做了个‘请’的动作,颇为不耐烦的送客。
“你真不去见识一下剑圣的厉害之处?”紫衣人赖着不走。
要不就打一架,船沉了更好,坐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