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不速之客
府衙能住人的地方不多,李成一行被带到了大牢里。
狱卒找了个相对干净点的牢房,给他们一这行十四个人住。
说好了给一顿饱饭,送了炉子和茶水,答应明天早上就放人。
狱卒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大牢不是白进的,想着白吃白喝除非死到临头,临了赏一口断头饭。
要想不挨饿受冻就得拿银子,不至于关着人不放,让安心的呆一晚上别乱吵吵。
“阿肖死了,该死的管家不知抓到没有。”年纪小的孩子抱膝而坐,靠近炉子取暖,身上的衣衫太薄了,大牢又冷又湿冻得人直打哆嗦。
“我不想回家,我是被家里兄长卖掉的,送回去只会再卖我一次。”说着说着流下了眼泪。
“不回家能去哪,别的地方也不收我们这样只会伺候人的。”藏在心底的隐痛说出口,眼眶跟着一红。
“去给人当小厮,总有人要的。”
“富贵人家的小厮,你倒是想得挺美,不也是做着现下的事,你真以为是好去处?”话音中满含无尽的讽刺。
“你又没进去过,富贵人家最重规矩,怎么可能拿公子身边的小厮做那啥子。”那人瞪着眼睛反驳,一脸的不信。
“切,今天来的那群人不就是出生富贵人家,年纪一大把了还……”贬损自己的话实在说不口。
“你当他们脑满肠肥的年纪才想起来贪新鲜?要我说那些人骨子里打小就是个坏种,说不定早就有此嗜好。”
“那你说不回家还能如何?”眼看明天出了牢房大门,有如无根浮萍般该何去何从?
“问问商队要不要人?”
“商队?”话音略高,难以置信的话意表露无疑。
“商队可不是好去处,说不定把你给卖了,还帮着人数钱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上山出家去。”说着气话宣泄着心中的烦闷。
“别说,这倒是个好去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念头先存着,实在不行只有走这条路了。
“燕哥,你呢?”有人问炉子前的唱戏人。
“要我说当个要饭的,一天至少能有一顿饱饭吃。”话题扯着扯着跑偏了。
“遭人嫌的货,还当乞丐呢,就不怕被街面上的恶霸乱棍打死?”不是讽刺是事实,确有其事过。
“燕哥,你到是说句话,难不成你还想着回戏班子,接着上台给人唱曲,然后再被班主卖给人作乐?”
“你想你的出路便是,问燕哥干嘛?难不成还想着扎堆一处搭个伴?”
“自然,搭个伴壮胆,有什么事能有个相熟的人商量,哪怕是横死街头,也能有人帮着收尸。”说着说着没音了,低着头哽咽。
牢头拿着根木棍边走边敲打着木栏,“开饭了,开饭了。”
一听有饭吃,众人止了话题巴望着看向门口。
从昨天就没让他们吃饭,只喝了水清肠,原以为宴请客人时能跟着吃两口,此时饿得都快没劲了。
狱卒推着的板车上放着两个半人高的木桶,从里面取了几个馒头和一块拳头大小的咸菜,扔到每个牢房下方的托盘上便不管了。
牢头所谓的管饱就是馒头一人六个,咸菜一人两个,桶里剩下的刚好够他们这十四个人平分。
有得吃就不错了,看别的牢房那沾了土和脏水的馒头,犯人不管不顾捡起来狼吞虎咽的架势,好歹给他们的都在桶里是干净的。
李成走过去拿馒头,很硬是各种杂粮磨粉做的,里面还有可见的麸皮,可不是外头卖的白面大馒头。
咸菜疙瘩是真的咸,舔一下能吃四五口馒头,才压下去苦咸苦咸的味道。
李成勉强吃了一个咸菜两个馒头就不吃了,喝了一大杯水。
“你不吃了?”一人看到新来的站在牢房门前向外张望,好奇的样子活像没见过市面的。
“他听不见。”燕哥起身走过去,手里拿着馒头递过去。
李成看了眼人和其手上的馒头,大概明白了,摇了摇头说:“不吃了。”
燕哥回到炉子前坐下,将对方不吃的份平均分给每一个人。
李成探出头去数了数地上的托盘,总共四十间。
就近的几间能看到蓬头垢面的犯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不一会,狱卒前来取桶,走之前说:“晚上有片汤,里面有菜有肉。”
喜得其他人眉开眼笑,说了好些话奉承狱卒。
“等等。”李成叫住狱卒,从袖子里掏出二两银子道,“要身厚衣服。”
狱卒接了银子对着光亮处瞅半天,用牙咬了咬,是银子没错,没想到眼前的小子会藏钱。
“等着。”狱卒得了银子心情颇好的哼着小曲,推着板车离开。
“他手上哪来的银子?”看到这一幕有人心里不平衡,说出来的话略显尖刻
。
“他来的时候身上穿的就值十两银子,你以为呢?”燕哥语气凉凉的堵回去。
“不是换了衣服,要有也在阿肖手上,凭什么。”最后半句才是真心话,酸得眼睛都红了。
“说不得是哪家走丢的小公子,自己的银子抓在手里,阿肖那个性子能上去抢不成?”话都不会说,没得让人心烦。
狱卒拿来了两套衣物,一个是好一些的,一个就一般,指着好料子那一身道:“十两银子,再加点,要不就这套一般的。”
李成当然要好的,指着狱卒手上那套厚实的,手往怀里一伸,实际上是问月光草要银子,都在月光草那里存着。
得了银子,狱卒打算离开的脚步往后一退,小声的伸着手说:“吃肉,再加。”做了个吃的动作。
吃,李成看懂了,点了点头又给了狱卒十两,“鸡、鸭、排骨。”
“行。”狱卒乐颠颠的走了,他能从中捞十两银子,五银孝敬牢头,另外五两给今日值夜的同僚添些硬菜。
聋子说话都大声,以为别人听不见,这下好了一个牢房里的人全听见了,馋得直咽口水,同样羡慕对方有余银挥霍。
李成找了个避风的角落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晚上估计更冷,一个炉子压根起不了大用。
皮帽子先戴上,没头发的后脑勺格外凉,再把衣服穿上,李成察觉有人在看,并未在意。
“人家换个衣服都盯着看,看什么呢?”明知顾问语带奚落。
“又不是女的,看看能少块肉是怎么着?”被抓现形的人梗着脖子反击。
“是不能少块肉,备不住今晚上少块银子。”别以为大家都瞧不出来那些小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偷看的人被戳破了小心思,死猪不怕开水烫道,“就看了,我瞧着这一身也不像是能揣个二三十两银子的样子。”
“奉劝你一句,这里可是大牢,别把自己整进来再也出不去。”眼气归眼气,也不能去偷去抢。
几个人私底下本就性格不合,时常有拌嘴,不吵两句心里不舒服,其他人听听便罢,不当回事。
窝在暖暖的衣服里,月光草叹了口气,终于没有呛人的脂粉味了。
李成拿旧衣服沾着水将脸上的粉擦掉,没有镜子有些地方没擦干净,月光草帮着指出来。
狱卒在两个时辰后拎着五层高的食盒出现在牢房内,打开门将食盒拎进去。
“你要的肉都有,两盘素菜一碗汤,晚上不是还有一顿,吃肉顶饿就没要馒头之类的。”
说完才记起眼前的小子听不见,狱卒收了银子自然不会扔下就走,双手比划了勉强解释清楚。
“多谢。”李成看到有他要的鸡、鸭和排骨,就没在意少不少的。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盏灯来。”牢房里暗无天日,也就白天这点亮度,狱卒转身出了门去去就回。
“灯台放这里,小心着点别弄倒了,我一会儿……”狱卒想了想道,“晚上送饭的时候我再来拿食盒,你慢慢吃不急。”
李成又给了狱卒一两银子,狱卒一看这是个老实孩子会办事,又去整个了一个大茶壶拎来。
“热的,你慢用。”狱卒心情愉悦的离开。
香味飘得满牢房都是,前不久刚吃过好几个顶饿的馒头,闻着味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奈何对方听不见,要不然还能借故捞一口肉尝尝。
看到吃独食的小子,馋得口水直流的人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有人呢就没点自知之明,非得盯着对面人盘子里的菜咽口水,巴巴的等其人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能让出些许。
李成视而不见,埋头大快朵颐,骨头上的肉都啃得干干净净丁点不剩。
月光草尝了尝,不是太合口味,就不吃了,跳到地上穿过牢房门的宽大间隙到外面逛逛。
“别盯了,看再久也吃不到,何必呢?”
“要你管。”那人不悦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怎么就不能看着一同落难的份上,分一点肉给大家尝尝,之前的馒头、咸菜不就挺大方的。”
“你这话说的,真金白银买的去比不要钱的,哪有可比性。”
“他又听不见,有本事去抢。”恶意满满的怂恿道。
“他银子可真多。”再出涌现的念头挥之不去,闭了闭眼睛走到炉子前坐下,不再去看那人吃饭,耳朵一捂再不烦心。
一小块满是齿痕的咸菜疙瘩滚到了李成的脚边,他以为是月光草在捣蛋,顺着咸菜滚来的痕迹看去,才知是从对方的牢房丢过来的。
满是脏污满手血泡的双手,从对面牢房的栏杆空隙里伸出来,比划着看不懂的手势。
“对面的在要饭,看看人家。”有人听到动静抬头一瞧来劲了。
“给口吃的,给口吃的吧。”沙哑粗砂的嗓音传来,其他人都听见了,有的人巴不得看笑话
。
“你猜,会不会给?”闲着也是闲着,乐子送上门不看白不看。
“不会。”都说了花了银子买的,哪能便宜了不相干的外人,搁自己身上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只会闷头独自享用。
李成是从月光草明确的指向上看出,对面的人在向他讨食,略做思忖从烤鸡上撕下一只大鸡腿,起身走到牢门前伸手往外一递。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有人不信邪,抱着臂阴阳道:“说不定是逗闷子,反正对面的犯人出不来。再气也打不到人。”
“正主又听不见,你到操起闲心来了。”风凉话谁都会说。
“我就是单纯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奈我何?”比我都嫉妒的要死,好意思说他。
就连要饭的犯人都惊了,没想到对方会给他吃的,他就是看着馋了见对方是个小孩子心地善良,大起胆子试试,要不到也无所谓,真的非常的意外。
胳膊不够长递不到对面的人手里,扔的话太脏了,李成看了眼栏杆与栏杆之间的宽度,侧着身子是可以轻松的钻出去的。
于是,所有人看到拿鸡腿的人从牢门的位置钻出去了,并把鸡腿递给了对面牢房里的人。此举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拿到鸡腿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太香了,好久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腿了,吃着吃着流下了眼泪。
李成重新自栏杆处钻回去,继续吃着未吃完的饭。
有人不服的酸唧道:“给个犯人也不给同处一室的我们,两人怕不是有所关联?”
“少说两句,就为了口肉至于?”瞎话都能现编,燕哥实在看不下去了。
心里不平衡的不只一人,多多少少瞧着对方吃得起劲,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眼气。
他们还在为出去后的活计毫无头绪,对方就能任空凭出银子来挥霍,要是能接济点,大家一起合伙做起小买卖,也不是不可以。弄不来银子一切都是空谈。
借的话又张不开嘴,要是对方主动一点,他还能借着给吃食的节骨眼,提一提借钱的事。
眼见那人将所有的饭菜都吃完了,没捞到一口肉汤喝的人,心里更不是滋味,同样的坐牢为什么别人就能活得如此滋润?
在看到那人往恭桶边上走去,正要收回视线的人,被对方小解姿势惊得收不住目光。
“什么怪癖,人家方便你也看?”调侃声传入耳中。
“他为何蹲着解手,不像是解大的。”疑心大起不由得多看几眼。
“你管得可真宽,许是想解大的刚蹲下发现没有手纸,就只能憋着。”这有什么可一惊一乍大惊小怪的?
“不是,你不懂,有屎是憋不住的。”心底萌生的一丝丝怀疑,在认真观察对方的长相后,越发的肯定自己的猜测。
狱卒拿着银子到街边常去的酒铺,刚一掀帘子进门就被掌柜调侃。
“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掌柜问,“打几两酒?”
狱卒乐呵呵道:“自然是西南风,打二两好酒我自己喝,再打五两上次的水酒,带回去给兄弟们尝尝。”
掌柜边干活边打趣,“这是升官了还是发财了?”
“升官猴年马月,看大牢的活看着脏,里面的油水还是可以挤一挤的。发财倒是差点,手头上刚好有点小钱,趁着心情好大家一场乐呵呵。”
狱卒自身没什么门道,能进大牢当差很是满足,轻易不会挪窝的。
“打好了,您拿好。”掌柜将酒壶双手奉上,“来的好酒我再给您留。”
“行。”拎了两壶酒,狱卒将账结了,他不像有些同僚喜欢赊账,到月底领了月钱才结,弄得铺子掌柜怨声载道,碍于小民与小吏之间身份高低不得不为。
哼着小曲往家走,好酒留着他晚上回来细品,没什么味道的清酒兑上水,可以与同僚一块小酌一杯。
进了巷子正低下头拿钥匙开锁,颈侧钝痛,意识到有人背后偷袭,抡起手上的酒壶砸向身后。
哗啦!
砰!
两壶酒砸空摔在了地上,也没能引来行人,狱卒自觉小命不保仍不愿放弃,始终想不明白为何有人要杀他?
“来人!”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出,捂住狱卒的口鼻,用力的向一侧挤去。
咔嚓!
脖子扭成不正常的弧度,狱卒彻底没了呼吸。
倒下的尸体被人架到肩膀上,如醉酒的人耍酒疯,即使有外来的路人看到,也不会过多的在意。
推开门将尸体弄进去,进了屋找了一套狱卒穿的衣服,对着一张死人脸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对着镜子调整好后,以狱卒的身份锁了大门离开。
拎着三壶好酒给牢头和同僚送去,只道发了点小财,大家一块高兴高兴。
“酒我收了,要喝也得回家喝,晚上我得值夜。”其他
四人点了点头。
酒是真的好酒,五两银子一壶的那种,逢年过节他们都不舍得买这么好的,光闻闻味勾得酒虫在肚子里乱跳。
狱卒倒了一小杯出来,“就一杯,尝尝鲜,拿四个碗来兑上水,喝不醉的,牢里现今又没什么值得重视的犯人,我再去买些饭菜来。”说着扭头就走了。
“这小子今天脑子灵光了,以前可不这样。”盯着桌上的酒杯,心下合计着要不要兑了水尝尝?
“搁水就没味了。”酒壶往边上一放,不看就馋不着他。
“太阳都快下山了,熬一晚上明早就能喝了,好酒不怕等。”
“那这倒出来的一杯?”总不能倒了吧,怪浪费的。
“再倒回去不就得了。”说着上手拿起酒杯往揭开盖子的酒壶里倒去。
“咦,这酒怎么变颜色了!”倒酒人脸色大变,催促道,“快去取白瓷碗来!”
酒变色了那还了得,预示着酒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来不及细想匆匆去取碗来。
杯里还剩下一点底子,酒壶里的酒倒出来泛着青绿,“原来是无色的。”两相一对比只要不瞎端倪自现。
“快去,那小子还送了一壶给牢头,晚了可就来不及了!”另一人出声提醒。
话音未落,对面与牢头关系好的人跑去报信。
牢头刚从外头买了最喜欢吃的烤鹅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见一狱卒急慌慌跑了进来。
“别喝!”狱卒扑上去夺下牢头手里的酒壶一把摔在了地上。
“出什么事了?”大鹅就酒越喝越有,酒却让人给砸了,这事牢头可得问清楚。
“事情是这样的,我一开始……”狱卒边说着话边靠近牢头,说时迟那时快,匕首从袖中滑出,直刺牢头心脏。
嗤!
“你!”牢头捂着胸口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不多时没了呼吸。
狱卒握着沾血的匕首转身出了门,正巧碰到跑来的同僚,快步迎了上去,在对方准备躲闪调头之际,果断扑上去,匕首刺向咽喉抹了对方脖子。
越过地上的尸体,狱卒往大牢方向走去,没想到简单的计划这么快就被人识破了,那就只能快刀斩乱麻。
大牢内的三人焦急的等待,另一人道,“要不拿了证据先报上去?”这个是领功的大好机会。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以猜拳的方式选出一人,带上有问题的酒壶和杯中残酒离开。
连大牢的门都没出,就见之前说是买饭的狱卒,如今空着手回来了,眼中的厉芒让人不寒而栗。
“跑,哪里跑!”再不伪装的狱卒一个闪身来到通风报信之人面前,两三下将人制服,匕首扎进心脏上。
“你,你不是……”死前最后的呐喊,从眼睛可以看到凶手不是真正的同僚,为时已晚再说不出话来。
余下的两人在原地转圈,庆幸没贪杯喝了送来的毒酒,要不然……
“你!”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手上握着明晃晃沾血的利刃,眼见不妙伸手去拿搁在桌子上的佩刀。
咚!
“啊!”刀没拿到手,手却被飞来的匕首扎了个透心凉,死死的钉在了桌边,整个人痛到面目扭曲。
另一人眼见不妙,自知不敌转身往牢房深处逃去。
狱卒嬉笑一声,走到桌前抓起佩刀,抡起刀鞘将痛呼流涕之人打飞了脑袋。
无头尸体瞬间下滑带倒桌子,桌上之物劈里啪啦摔了一地。
大牢的尽头是一堵墙,看似死路实则是生路,为了防止大牢走水犯人全部死亡,重新修的通往外面的路,只有看牢门的特定人才知晓。
仓惶无措的奔跑声由远即近,不知发生何事的犯人纷纷望向过道,看到慌不择路往尽头狂奔的狱卒,以及拿着佩刀在追赶前面人的另一名狱卒。
自己人杀自己人?
犯人从满是脏污的稻草上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牢门前呼喊:“救命,救命!”
哐当!
假狱卒握着刀劈开过道两侧牢门上的锁头放犯人出来,继续不紧不慢的追赶逃跑的狱卒。
锁一坏,犯人打开门往外跑,推推搡搡又骂骂咧咧,大牢内顿时一团乱。
李成所在的牢房属于紧里面,等听到呼喊声时,看到之前的狱卒砍开了锁链,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听动静看对面牢房犯人的举动,都跑了,他们要不要也随大流离开此处,狱卒看上去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
“要走快走,那人不一定是好东西。”
反正他们没犯事,不属于犯人行列,出不出去都不会有影响。
“走走走。”趁着天还没黑赶紧的,再呆下去只不定成了替罪羊。
李成愕然的看着一群人跑出牢房,那个之前见到过的狱卒浑身上下透着不同寻常,刚刚好像跑过去一个人,光线
太暗了看不真切。
落在众人身后的一人眼珠子一转,打起了小九九。
别人在狭长的过道内往前挤,他则别有心机的选择后退,看看那人有没有出来。
退回到之前呆着的牢房中,果然人还在里面。
进去,想得是一把将人按倒在地上,从对方身上搜出银子来,看看是不是女的装男的,长得不差用点招数将人卖掉,又能从中捞一笔。
打从心底里看不惯别人比他过得好,朝聋子伸出的罪恶之手。
四下无人也不怕对方告官,官府的大堂上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听闻大多数竖着进横着出。
恶向胆边生的人没能摸到一片衣角,就被一个冰冷无温的眼神生生的冻在了原地,吓得胆都裂了,控制不住屎尿流了一地。
翻看着手指甲上的贴花,蔚风低声骂了一句,“娘气死了。”
跨过大开的牢门,在选择从哪边出去的时候,挑了最近便的右侧。
“瞧瞧假狱卒闹得什么景?”
蔚风一边用指腹施加力道,搓掉指甲上的破玩意,一边朝看似尽头的方向快步走去。
打开机关最先进入暗道中的狱卒藏于阴影里,手中握着出鞘的佩刀,屏住呼吸只待雷霆一击。
假狱卒似有所感,在一只脚迈入门边时谨慎的收回,明知一个在里一个在外谁都没出声,暗自等待。
僵持的寂静中传出另一人的脚步声,让门里门外的两人顿时瞳仁一缩。
漆黑的通道内对于第一次闯入的狱卒而言,并非绝对的生路。
常年无人打理的地方,听到蛇虫鼠蚁的悉悉索索声。万一被毒蛇咬到白白丢了小命。
他在是进来后察觉到通道并不安全,才会选择留在门边上伺机而动。
渐近的脚步声如鼓点敲击在二人的心尖,假狱卒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现下的局面有可能对他不利。
果断的丢出手上的刀鞘,离开石门的位置就地一滚,躲到阴影里。
“咚!”
“啪嗒!”
“轰隆!”
刀鞘准确的砸中墙上充当火把的机关,石门关闭的刹那,躲在门后的狱卒不得已跑了出来。
假狱卒一个箭步上前,趁狱卒反应不及,卸掉对方握刀的臂膀。
“啊!”狱卒痛得跪倒在地,眼看断手上的刀被行凶之人踩住踢到远处,颈间一凉眼睛瞪若铜铃,致死都无从得知为何要杀他们。
解决了一个,假狱卒松了一口气,再去料理另一个人时,突然听不到该有的脚步声了。
哪怕是听到死去狱卒的尖叫,跑开的动静皆无,心脏一下子跳到嗓子眼。
大牢出口不宽,一堆人挤在那里谁都想第一个出去。
一群人意见不和破口大骂大打出手的都有,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的燕哥几人,险些要被挤吐了。
不听劝说,不顾旁人,就是往前冲,有人挤出去了,有人则被踩在了脚下再也起不了出不去。嘈杂声淹没了呼救声。
进了巷子,打眼瞅见前方什么东西摔了一地,近前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视线不经意的在地上扫过,邻居门前洒落的点子瞧着有点眼熟。
“买的猪血洒了?”
邻居本没想着多事,大门锁着人肯定不在家,等人回来了自然会将门前的碎瓷片清理干净。
开了门一只脚都迈到门里了,邻居觉得不对,闻着酒味不像是便宜货,这都能说打就打了,不太对劲。
对面住着的可以狱卒,几点可疑的血迹引起邻居高度重视,退出门倒回去瞧瞧。
曲膝顶住门底,脚尖踩在门坎上用力将大门往里推,邻居双手扒着门边从门缝中往里瞧。
人没看到,地上蜿蜒流淌的鲜血倒是把邻居吓得脸色发白,强自镇定的用力推门想看得更真切一点。
万一他去报官领人来一看,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岂不是闹了个大乌龙,赔都赔不起。
门缝变宽了一点,邻居看到一只手,这下能确定人在院子里,走神的刹那,被反弹的大门拍到了地上。
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起来,邻居捂着跳快的心脏跑出巷子,满大待寻找巡视的差役。
府衙太远了,邻居怕事情有变尽量守在这边,街上时常会有差役巡视,比跑去官府报案来得更快些。
“官爷,官爷。”邻居看到两个朝这边来的差役,跑上前去说明情况。
差役对视一眼,跟着人前去一探究竟,门内确实有血迹。
两人商量了一下,向报信人借了梯子爬上院墙往下一看,院子里倒着个身穿狱卒服的男子。
墙上的差役让另一个人去上报此事,他则跳进院内检查人是死是活。
邻居守在梯子下方等人来,官家的人就这么被杀了,会不会殃及到他啊?心如鼓擂的原地转着圈。
寂静无声的过道内,猝不及防响起的声音吓得假狱卒心肝一颤。
“你在找我?”蔚风懒懒的靠在会动的石墙上,目睹假狱卒杀死另一个人。
假狱卒僵硬的转动脖子朝声音出处看去,一个毛头小子站在那里,脸上流露出看戏的神情,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即视感。
“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假狱卒轻轻的挪动着脚步转动着身体,让自己直面其人,拉开安全距离,先用言语将之稳住。
“说得太对了,你可以走了。”蔚风毫不客气的让眼前人麻溜的滚。
假狱卒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面上不动声色道:“好,我这就走,大牢并不安全,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看似体贴又苦口婆心的话,听在蔚风耳中只余浓浓的讽刺。
假狱卒指了墙边的刀鞘,表示拿了便离开。
蔚风不置可否,看着假狱卒一点点挪到墙边,手中握着的刀刀口向外,用右手去捡地上的刀鞘。
假狱卒用眼角余光瞄着墙边的孩子,一看到对方眼皮一垂,抓住机会手中的刀鞘飞起。
不知哪里来的蝴蝶落在了鼻尖上,用刀鞘偷袭的假狱卒冰封在原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蠢货。”蔚风接住飞来的刀鞘,上前敲碎死人脸上的薄冰,冰块直接将对方脸上的易容粘了下来,露出原本的容貌。
“杀手楼越来越没品了。”
眼前的死人脸赫然是之前在宅子中,与李成对视过的青衣面具人,蔚风杀掉对方一点不觉得有愧。
月光草拉了拉凶人的衣服下摆,根须指着墙上的机关火把,进去墙后瞧瞧,反正也能出去。
蔚风由于海拔不够够不到上方的火把,手中的刀鞘往上一砸。
咚!
唰!
墙面滑到右侧,露出两人宽的通道,里面的潮气扑面而来,还有一些屎臭味。
蔚风放出火蝶在前面开路,火蝶的亮度即可以照明又能驱走一些小东西,很快走到了尽头。
墙角下凸起的石块十分醒目,蔚风踢出一脚,石块缩到墙里,墙体滑动露出前方的荒芜小院。
跑出大牢的犯人以为可以从此逃之夭夭了,邋遢的脸上扬起久违的笑容。
然而,在看到外面围着一群拉满弓弦的官兵后,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
有的人停下,有的人推着其他人往前冲,试图蒙混过关用别人的命去铺逃生之路。
“放箭,射!”
无数箭矢蜂拥而至,有人吓得惊叫连连,有的两股战战软倒在地,有的则跪下来磕头求网开一面。
燕哥这波人则是眼露惊骇傻愣了半天,直到身边人被箭射杀才反应过来,调头往大牢内跑。
往回跑的人不在少数,兵官可不管你是否想通,按律逃犯立斩不赦,不顾犯人的痛呼哀嚎磕头求饶,一律不放过。
大牢外的犯人清理的差不多了,为了防止有人装死,官兵会在收尸时补上一刀。
大牢内过道狭长,不适合用箭,官兵换了一波人,持刀朝躲进牢里的犯人挥去。
“我不是,我不是犯人!”声音颤抖着,摆动的手臂本能的护住头颈要害。
“别杀我,别杀我!”乱晃的双手颤抖着,眼中满是惊恐交加。
燕哥几人都进了牢房内窝在角落,一样被追着砍,最终死在了冰冷的刀锋之下,死前喊着冤枉,眼中满是无助。
冤不冤的进了牢房的人就是板上钉钉的犯人,说再多都没用,敢逃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官兵找来大牢内关押犯人的花名册,挨个清点之后,多出来的几具尸体,据悉是今早关进来的。
死了就死了,都是些无家可归被拐骗到此的伶人。
官兵是不会为了这点小错而心生愧疚,有的只会是将这几人的名字重新添到犯人的花名册当中,以此来掩盖疏失之过。
幸好有人发现狱卒惨死在了家里,放衣物的箱子翻了出来,却唯独没有钱财的丢失,只少了一件狱卒上值时所穿的衣衫。
拼拼凑凑不难猜到凶手穿了狱卒的衣物,立刻调派人手进行围堵。
还好赶来极时,一个犯人都没能跑掉,死去的狱卒帮着收尸安葬,牢房虽然空了,所缺的人手尽快补齐。
墙边的冰快消失的冰渣子虽然引人侧目,实力不足看不出明堂就已经化成水,再多的疑问只能作罢。
墙下有移动的痕迹,再看到墙上放置火把的架子上有击打留下的白痕,试着拉动。
墙后显现出一个黑漆漆的通道,有好几条毒蛇游了出来,差点被咬还好躲得快。
想必里面的人也活不长,官兵便将石墙恢复原样,等上报大人之后再作定夺。
花名册上的犯人都在,凶手只是杀了狱卒,极有可能是出于这几日对阵师的严格针
对下,才会请人报复官府中人。
即使追查下去抓住了杀手,也不可能挖出重要的消息。
杀手一旦被抓或是预感到逃不了,会立刻服毒自尽。
与其花费人力物力财力去追捕亡命之徒,不如多花点心思放在与阵师斗智斗勇上。
在火蝶的带领下绕出荒废的院子,走了约半个时辰,才看到前方热闹的街巷。
蔚风收了火蝶,找家客栈先住着,再向小二打听南下的商船。
对了,还得再买几身衣衫,蔚风要沐浴去去大牢里沾上的晦气,就劳烦小二跑一趟帮他买合适的衣物。
小二忙前忙后先将沐浴用的水抬到屋里,然后再照着客人脱下来旧衣的尺寸,前去最大的成衣铺子精挑细选了六套。
杂七杂八譬如袜子和里衣又去另一家店买的,客人要棉布的,小二让掌柜拿最好最细的棉布里衣买了六身。
拎着两个大包袱回到店中,才想起船票的事还没来得及去问,小二先将东西送上去再说。
“客官,衣服小的给您搁在屏风旁的架子上了。”小二麻利的放好新衣,“船票的事小的这就去打听。”说着转身离开。
听到关门声,蔚风洗得差不多了,站起来擦干净换上新衣。
吱呀!
房门没锁,一会小二还会回来,蔚风没想到小二前脚刚走没多久,这就有消息了?
不对!
脚步声太轻太急了,呼吸是憋着的,细听门轻轻的掩上了。进屋的人轻手轻脚的往榻边走过去。
蔚风听到悉悉索索在地上爬行的轻微响动,由此判断是个小贼无疑。
月光草看得真切,一个小不点推门进来,蹑手蹑脚的钻到床底下去了,动作毫不犹豫,看样子知道屋里有人,还敢进来躲着,不是有所图谋就是躲别人。
蔚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擦干毛寸从屏风后走转出,来到桌前找了一身衣衫穿上,屋里的炉子不太热了。
开门叫人来抬走脏水,加了点银子换一炉新炭,蔚风瞥了一眼滚到床下的月光草,微微翘起嘴角。
天色已晚,屋里只点了一盏灯,亮度有限不特意往床下看,是看不到阴影里躺着个人。
月光草目光如炬盯着一尺之遥的孩子,无聊的用根须丈量了小贼的身长,触及到对方身上衣角,料子好滑啊,不是一般人能穿的。
贴近了细观,月光草闻到了淡淡的香膏的味道,巴掌大的脸上一道一道的,像是哭过的痕迹,衣袖折叠的边缘有血腥味。
尽量的放缓呼吸,仍能感受到小贼极力克制下的慌乱,就连心跳的速度也快了。
打量一遭之后,月光草从床下滚到凶人脚边,顺着椅子爬上去再跳到桌上,根须伸到有水的杯子里一点,在桌上写下几个学到的字。
“女的,不大,哭过,弱。”在月光草眼里小姑娘弱到它一条根须就能戳死的地步,自然不可能是凶人的对手。
差点忘了写重点,月光草又沾了水补了后半句:“血,麻烦。”
麻不麻烦的人已经在屋里了,且先瞧瞧胆大的小贼打算做什么,蔚风一脸玩味的端起月光草动过的茶杯,手微微向一侧倾斜。
兜头淋了一身的茶水,月光草瞪着两个大眼睛怒视又拿它寻开心的凶人,就不能干点正事!
“草木缺了水是活不了的。”蔚风低声道,笑看落汤鸡般的月光草甩着身上的茶水。
放屁!月光草哼了一声,故意朝着恶趣味的凶人甩着花瓣上的花水,非要溅对方一脸不可。
飞溅而来的水滴蔚风曲指一一弹回去,逗弄着狼狈躲闪的月光草。
水珠子都打在脸上了,月光草左摇右摆试图躲开攻击,并甩出更多的水滴让凶人手忙脚乱。
奈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对敌经验明显拉跨的月光草,被水珠砸到花瓣乱颤,苦苦挣扎无果认清现实后,两眼一闭耍赖似的干脆往桌上一趴,这总不能再戏弄它了吧?
床下的人听到水洒到桌上的动静,不见坐在桌前的人起身拿布擦拭,仔细听像是在弹水的啪嗒声,居然玩起来了。
小心翼翼的伸长脖子往外望,桌前坐着的人双脚是离地的,身高不高可能和自己一样年纪,
窥见桌子右侧的椅子上搁着大大的包袱,上面摆着几套男式的衣衫,一看就是买的成衣,包袱上还绣着铺子的店名。
包袱上搁置的毛皮帽子个头不大,等了一会不见大人或是下人进门,再次确认自己粗浅的推断。
威胁不到自己就好,太害怕躲进不该进的地方,被人发现嚷嚷起来解释不清,反而引来身后的追兵。
重新缩回床里,一想到保护自己的人全都丧生敌手,眼眶不禁一红,不行,不能哭,会乱了呼吸让人轻易察觉。
死死咬住下唇不断的眨着眼睛,生生的将泪水憋了回去,不再去回忆那些惨烈的画面,深刻记牢
母亲最后的话。
必须活下去,活着才能在有朝一日荡平曾经的敌人,为家人报仇雪恨。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眼泪早该在母亲倒下的最后哭干了。
身后微末的异动提醒着蔚风,床下之人情绪上难掩的起伏不定,有胆子闯到他这里来,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好久都没有描边了,根须拢了拢花瓣,月光草细心的检查着每一片,由其是边缘不那么亮的银边,该刷洗一番。
今晚上接些月光,边泡着边涂一涂,刀不磨不锋利,哪天要是连肉都切不下来,铁定被凶人笑话死。月光草极在意身上能成为武器的花瓣。
咚咚咚!
“进。”
门没锁,蔚风搁在桌上的手指伸长,按住爬起来要跑的月光草。
根须被压住了,月光草试着从凶人的魔爪下扯出来,拉是拉回来了,另一条根须又被按在桌上,你来我往的没完没了,气急败坏的月光草就差张嘴咬人了,凶人怎么就那么坏!
在进门的小二眼里,桌前坐着的小公子在玩‘点点豆豆’的游戏,眼睛带过说起正事。
“小的去了一趟码头,问了明天往南去的商船,有大有小,价格不一。”嘴皮顺溜的小二详细的介绍着其中的区别。
床板下藏着的人听到南下的船只,眼神放光强压下内心的欣喜之意,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总也找不到机会跑码头打听船价,以及南去的船只何时才会停泊在此。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大喜之下认真的听完小二所言。
暗暗盘算着身上所有的积蓄,要想坐好点的安全的船,手里的银子不太够,路上的吃喝估计是另外算。
哪怕节省着一日一顿,担心跑的时候没力气,为了省这一笔最后反坑了自己。
着恼的皱着眉头,身上可供典当的东西有是有,典当行的人会欺自己年幼强买强卖,何况今天已晚不适合再往外跑。
打消了典当的念头,别的办法现下想不起来,头疼。
思绪拉回放到外面的人身上,听到银子搁桌上的声响。
也许,还可以从眼前人的手里换一笔银子出来,得好好想想怎么骗,不,不是,怎样换到等价值的银子。
身后床下之人呼吸的快慢又变了,像是在蓄谋着什么。蔚风拿了银子出来,让小二再跑一趟买最好的船票,二两银子作为跑腿费。
“明早的商船又大又舒服,人还不多,就是要价贵,船上多是为了运货方便才会停留在此处。”小二收了银子忙揣好办事去了。
跳脚的月光草一听到商船上全都是货,两只眼睛如饿狼般冒着绿光。
商船好商船妙商船呱呱叫,不行,不跟凶人玩了,它得去理一理屯起来的东西,没用的就先拿出来吃掉,腾个地方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推了推凶人的爪子,月光草一本正经的表示要干活,莫打搅它。
不玩了,放过月光草。
摸了摸肚子饿了,蔚风起身出了门,到楼下跟掌柜买饭,随便来点荤菜,正餐他自己动手,月光草吞进去的一堆,不快点吃留着该长毛了。
客栈是有饭的,常年只提供三种类型的套餐,不提供点菜。
人手有限是一方面,屯得菜多了容易坏,不是来住这里的人都会吃客栈的饭。
口味各异大多数人喜到外面找人多的酒楼去吃,一边还能打听消息,一边还能吃到最正宗的地方特色。
“有两荤一素的,有四荤两素的,有六荤三素的,汤是另外带的,可素可荤,饭就是杂粮饭和发面饼子,其他的没有,客官若不满意可到外头走走,店小只能做这些。”掌柜把话说清楚避免误会。
“荤菜都有哪些?”蔚风想要大份的。
掌柜道:“都是事先油炸过的鸡、鸭、鱼、腊肉,炒白菜或是豆腐、腌菜,肉绝对给够。”
“行,要六个荤菜的。”蔚风放下一锭二十两的银子,“明早再一块结账,多退少补。”
掌柜在登记的册子上记上收了多少钱,到时客人走前再清账。
“稍等。”掌柜扯着嗓子吩咐后厨一声,“六菜,快点上。”
“好嘞!”从掌柜身后的小门中传出浑厚的应和声。
不清楚那人出去多久,不敢冒险出去,一直呆在床下没动,听到门口站定推门的声响,庆幸没出去。
抿了抿有点干的嘴,脑里想得是酸梅的味道,有点止渴效果。
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了,下意识深吸一口气憋住,缓缓的呼气,一双脚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听到床上在抖被子,扫着褥子上的灰,床下都能看到飘飘扬扬落下的土气。
被子有点旧,抖一抖,手划拉着褥子上未清理干净的头发丝,看来今晚得合衣入睡了。
蔚风去屏风后解个手,洗了手坐回到桌前
,重新倒上热茶。
饭菜很快送上门,后厨帮闲的人拎来了食盒,没等把东西放下,身后冒冒失失闯进一男子,一句话不言语,进了屋东张西望很是无理。
“小姐你在哪,快出来急死人了。”闯进来的男子眼神扫过桌前的小子,视线的落点将屋里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端得是无理之极。
床下的人捂住口鼻,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被闯入者察觉揪了她出去,再无生路可言。
没想到这么快就追到了这里,心慌意乱的沈瑶不知如何是好。
蔚风眼帘微抬,抄起手边的满杯的茶盏,朝不懂规矩的不速之客掷去。
以为能轻易躲开的男子过于异想天开,杯子砸重额角,热烫的茶水溅入眼睛里顿时痛到大吼,吓坏了一旁拎着食盒的帮厨。
“滚出去!”阴翳的声音中混杂着让人一听即明的生冷杀意,蔚风毫不掩饰分分钟就能将人捏死的狂妄。
看了一圈没有要找的人,反害得自己受了伤,果然在外一个人独居之人绝非善茬。
男子捂着受伤的眼睛,灰溜溜的夺门而出。
来之前他在楼下看到过客栈的入住登记名单,记下每一间有几个住客,要不是看见这间屋子只住着一人,也不会跟在送饭人的后面试试运气。
瞥见屋里是个孩子,胆子更加大起来,这才出现了硬闯的一幕。
奈何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小小年纪身手不俗,这一下子不仅仅是眼睛被溅到,额角磕破了皮,冷风刮过兹拉兹拉的疼。
人被,打跑了?就这样暂时得救了?
沈瑶难以置信的张了张嘴,一连串的举作还以为雷声大雨点小。
万万不曾料到真的砸到人了,看样子得重新认识一下屋主,身上没点功夫很难一个人独自在外行走。
沈瑶掐了手背一下,总是忘记爹说过的话,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个几岁的孩子。一时疏忽可能要吃大亏。
帮厨将食盒放下,端出饭菜道了一声:“过后再来收拾。”
蔚风回了一句:“一会小二来送东西,让其带走便是。”
“行,您慢用。”不必他来收拾再好不过,帮厨忙出去反手带上门。
饭菜的香味不一会飘得满屋子全是,饥肠辘辘拿起筷子夹菜吃的蔚风眉头微挑。
“咕咕,咕咕!”
一天只吃了一个包子,饿得肚子不受控制的咕咕叫,沈瑶深吸一口气,以为肚子扁了能压一压叫声。
应该没听见吧?沈瑶不敢打包票,虽有筷子轻碰碗盘的响动,坐着吃饭的可不是省油的灯。
万一……
不琢磨还好,一旦产生质疑一发不可收拾。
在注意到桌前的人搁筷起身,脚尖朝向她时便知露馅了。
蔚风伸手取过桌上的蜡烛,往床边走去,谁知……
不能让人把她揪出来,太丢人了。沈瑶思前想后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破罐子破摔,一轱辘从床下爬出来。
眼睛紧盯着对面的人,绕到另一侧横着走,与对方拉开距离。再看到一桌子菜时忍不住咽口水。
出去后不见得能有饭吃,能给她吃饭的时间,沈瑶大着胆着走到桌边,抓起桌上的筷子背对着房门,伸筷子夹菜吃。
这么多菜对方一个人吃不完,她帮着解决掉一部分,沈瑶一边夹菜吃一边盯着其人,一句话不言只顾着填肚子。
再一次见识到,什么是人活脸树活皮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真就没点危机意识,不怕菜里下了药,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大吃特吃?
蔚风嘴角掀起冷笑,走过去放下手中的烛台,拉开椅子重新坐下来,好整以暇的审视着正对着他大吃大喝的小丫头。
在对面人的盯视下,沈瑶夹菜的手有一丝不自然,稳了稳心神吃了再说,对方没动手已经算好了的。
八成是见她如此胆大包天,在衡量出手可能带来的后果。
沈瑶要得就是对方摸不清她的路数,趁机补充体力。
脸上哭得一道子一道子,在床下蹭得灰头土脸,看不太清长相,眼睛挺大瞪得贼溜圆,吃饭不吧唧嘴,行为举止有那么点大家小姐的架势。
是不是那名男子口中要找的大小姐难说,毕竟打时间差丫头穿主子的衣服的事常有。
月光草就站在桌子中间,左瞟一眼右看一眼,凶人今天是怎么了,大发慈悲的白给人送饭吃?
小丫头还没宫里妃子身边的宫女好看,有什么可盯着不放的?
筷子没夹住掉桌上了,沈瑶想也不想捡起来就吃,这可是肉,又没有掉地上不脏的。
吃得可真,邋遢!
蔚风没眼看,眸光朝门口的方向瞥去,没好气道:”吃完就滚。”留着个麻烦精晦气。
冷冰冰的话刺得沈瑶眼睛一红,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