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堕海的记忆
涨潮了……
除了张晓筱，所有人的心都慌了。
这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呼唤着少女的名字，两辆摩托一前一后穿林而出，后座分别坐着两个女人。
前面赶到的摩托车上下来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太太，她年纪虽然大了但腿脚还算利索，即使沙地在阻碍她的行为，老太太还是以自身最快的速度朝女孩奔来。
“晓筱！”随之而来的是某中青年带着卷发女子的踏步声，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沙子。
这些却没有触动张晓筱，她盯着已没过小腿的海水，嘴角微微勾起，像是回忆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晓筱……你别做傻事啊！”老人凄厉的声音或许唤醒了少女一丁点儿不舍，她看向那个老人，眼神有些许波动。
即便如此，她的目光还是让老人奔溃了。
这是一双看向陌生人的眼睛，带着好奇和不忍。但是疼爱张晓筱、了解张晓筱的外婆知道，她的孙女已经不是原来的孩子了。
“晓筱，你看看我，我是你妈妈啊！”与张晓筱有几分相似，面容却明显成熟的卷发女子，迎着海风叫喊。
她的声音让少女的目光集中，但少女看向对方的时候，并没有半分热衷：“妈妈？对了，我要去找妈妈……”
卷发女子看到了希望，她正等着女儿回过身朝自己的方向走来，不料视线中的少女，竟微笑着踏上了礁石。
“晓筱！妈妈在这里，你走错方向了……”
“我的方向是对的！”这声被海风回音的语言，荡漾在她坚定的抉择中，“我的家就是大海，你们一开始就辨别错了。”
“你的家在大海，但这具身体不是！”万延的脑回路一转，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张晓筱能说理智的话，没有疯狂，并不代表她的意识没有被取代。她原来就患有自闭症，难以与他人交流，而且性格软弱不敢反抗。她现在什么都变了，变得非常决绝，有思考能力，甚至举一反三。
“如果她的意识确实被取代，第一种可能是她得到了另一个人类的特性？”
然而双爻反驳了这点：【系统指定寄生于地球最高等的物种，人类的身体，就不可能载去找属于人类的特性。】
那就是第二种，地球上的高等智慧动物，获得了张晓筱的记忆，还有属于人类的大脑和语言。侵占了人类的意识，因智慧与人类相近，所以能恰当地运用人类的大脑辗转思维。
“这具身体……”张晓筱看着自己的身躯道，“她已经没有意识了，就算有意识，活得那么痛苦，她也不想再活下去。”
“但你也没有资格剥夺这个身体的性命！”不管对方是什么动物，但这具身体还是人类，并非是获得一些特性就能改变的。即使身体可以抗水压，能够长时间闭气，但深海中的鲨鱼和海兽，都能将脆弱的人类躯壳轻易碾压！
万延十有八九猜到，对方是什么了。
网络上动物智商排行不一，地球智慧老二要么是黑猩猩，要么是海豚，甚至还有乌鸦。张晓霞的外婆带她去过动物园和海洋馆，这些她都有可能触碰，但与里面的动物互动需要额外付费。
而张晓筱应有不低的智慧，最终选择奔向大海，说明她绝对是海洋哺乳动物。目前在魔都的海洋馆，能够亲密接触可以抚摸的，唯有用于表演的海狮和虎鲸。
这种思维，可以细心地观察到人类之间的微妙关系，又是消极低迷的性格，且对向往自由非常疯狂……
“你说你妈妈在大海中，但是你要想奔入海里，这幅脆弱的身体连你曾经的食物都能战垮你。”
“那也不错……”张晓筱轻松一笑，“死在大海，总比死在浴缸里强。”
新的张晓筱，想与自己的身体同归于尽。
其他几人知道万延在劝阻张晓筱，可对话却让人听不懂。而张晓筱的外婆已经停止了劝说，似乎是放弃了她万分疼爱的孙女。
老人的眼角有泪花，她诉说着从接到孙女起，带她去魔都的各种地方玩。
张晓霞在一开始，对什么都没有兴致，去游乐场买票入园，也不玩项目，只顾着抚摸园内的流浪猫。
从游乐场回来的那天，张晓筱哭闹地喊着，她发起了高烧，脚疼胸口疼。老人赶紧叫了辆车将她送往医院，却在下车都一刹那，她的小孙女又恢复了精神，从医院门口疾速逃离。
那速度……老人在看奥运会的时候，都没见过这么快的速度！
就在那时间，她觉得孙女不一样了，一直离家出走，偶尔还会回来，一回来就找吃的。
后来，终于再次抓到张晓筱，老人把她关在家里，怕她再次逃走。要知道，她的小孙女失踪了近一个月，还是警察给送回来的。
张晓筱的指甲也长长了，她挠花了白墙，家中不论是窗帘还是沙发，都被她撕扯成零碎的边角。
老人再次受到邻居递来的海洋馆优惠券时，看着可怜的小孙女抓狂又孤独的模样，攥紧她的手又踏入了海洋馆的大门。
“晓筱那天挺乖的，我见她安静下来了，就带晓筱去看虎鲸表演，还出钱让她抚摸了虎鲸。晓筱不管是什么时候，都很喜欢小狗小猫小仓鼠之类的，我也是希望她快乐。”老人自责地哭泣，她知道事情发生得过于魔幻，但仿佛也只有这个解释。
张晓筱拥有了猫咪的特性，喜欢上外面流浪的生活，但也记得外婆的温柔，偶尔回来感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张晓筱又获得了虎鲸的特性，还是一个压抑许久，渴望回归亲人身边的受害者。
两种自我意识相互碰撞，张晓筱终究是沦陷了。
一个失去了求生欲，一个极度渴望自由，就其中一位赢了。
“那天晓筱回来后，话开始慢慢地变多了，她想去看大海，魔都虽然靠海，但海水不太干净，我曾想带她来浙南……没想到，被孩子他爸接过去了。”
自闭症的张晓筱，意识被侵占，虎鲸以人类的语言来宣泄情绪。被灌入了人类的记忆，利用起人类的大脑容积，以及各种神经系统脑细胞。这个智慧仅次于人类的生物，竟然也慢慢适应起来。
后来的张晓筱，开始攻击这个原身的父亲，还有继母。最后被其父的几个混混用渔网围住，就像她年幼时被强制与妈妈分开的那天……
“妈妈……”她低语呢喃着，潮水过了腰间，扑腾着她的全身。
张晓筱的衣衫湿光了，有一位民警在自己身上系着粗绳，已靠近她，意图抓住她。
突然一阵浪潮涌来，不但是这位民警，就连张晓筱都被海水盖过了头顶，一同沉没下去。
不同的是，这位会水性民警能爬起来站在海岸中，海水还在腰间。但张晓筱却不见了，她被刚才的海浪冲走的几率很小，唯一的可能是……她不想上来了。
“该死的！”万延褪去外套，身上一阵冷嗖嗖的，不过体温调节让他迅速适应起来。
“喂喂，绳子……绳子！”
万延一下跳入水底，睁开了双眼，果然见张晓筱潜水而行，身体幅度摆动着，通往更深的海域……
不行的……这是人类的身体！
这不是海洋霸主的身躯，遇到鲨鱼，甚至是其他普通的海兽，只要它们敢于攻击，以这具身体的承受力，绝对活不了！
张晓筱感应到了身后的人，她倾斜着身子，淡淡朝后望了一眼，却转变了方向不再前行，而是慢慢地……往深处游去。
万延不知跟着游了多少深度，便已经开始透不过气来，五脏六腑压抑在海下，只能让他眼睁睁看着张晓筱离去。
万延不知道自己在多少米的深度，他只知道自己没有抗压强的能力，无论如何也抓不住对方。他的身体起保护意识，渐渐地将自己推上了海面。
万延出现在距海岸百米远的面儿上，被搜救人员拉上来，即使他并不需要营救。
当提到张晓筱时，万延说了一声抱歉，他下水的时候，张晓筱已经沉下去了。
那个少女就在海下，也仅仅是字面的意思。她并非是沉了，也许早晚有一天会被盲目的自信吞没，也许她会某个海域成为海兽的一份子。
然而，在人类眼里，深海是非常恐怖的，可她的意识已经不是人类。
“没有绳子你就敢下水，那不是你家旁边的小湖泊，那是大海！”
斥责声将万延的思索打乱，他的衣衫湿尽，脸上还挂着水汽，浑身是冰冷的。他拒绝了民警递过来的外套内胆，自身的体温慢慢地调节恢复。
“警察叔叔……现在都要11月份了，你里面的单衣大概也承受不住。”
那位民警接外套的手一愣，不禁问万延：“叫我叔叔？你多大了？”
不会又叫错了吧……这位警官看上去快有40了，发际线已经相当危险。
“我……我18岁。”万延这根老黄瓜刷上了绿漆。
警官看万延没有寒冷的样子，便抖了抖外套，他确实受不住只穿单衣吹着海风：“看来你是经常锻炼的，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都没那么结实，现在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不到30头就秃了。”
谢天谢地……万延没说实话，也亏他长得显嫩，不然这厚脸皮的话被揭穿就更尴尬了。
几人上岸后，张晓筱的外婆越过民警，直接抓住了万延，她的手比刚出了水的万延还要冰冷，不自觉颤抖着：“我家晓筱……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