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间歇失控与理智
“小姑娘，你看，大海在那边呢！”何璐指着东方，夕阳升起的地方。
张晓筱便一直朝那个地方看，黯淡的目光隐约闪现了几分期待。她一夜没睡，到白天反而有些困意，在吃了早饭之后，又沉沉睡去了，生物钟与常人完全颠倒。
万延再次来看望她的时候，张晓筱正睡得香，他放下了一些水果，便离去了。
万延没有想到，在他离开后不到一小时，张晓筱便睁开了眼睛，此时正巧是晚饭时间。
张晓筱得知自己被“关”在里面，内心再度焦虑。
她扒在窗口，发现窗是锁上的，就试图用手肘敲击玻璃。
国产玻璃硬度很强，窗没事，却让她的手肘撞破流血。
何璐听到了动静，打开房门就看到张晓筱自残的一幕。她两个胳膊上全是血，连额头都有撞击的痕迹。
她看到了何璐，便疯狂地扑过来，那种浑身血淋淋的拥抱姿势，仿佛一个变态杀人犯握着一把染血的刀深情告白。
何璐被吓得汗毛竖起，不禁后退把门关上。张晓筱敲击着房门，非常具有节奏地缓慢碰撞，还边喊着要出去玩的语言信息。
最后，何璐喊来几个大汉，才敢于开门迎接一个精神病人的疯狂热爱。
“我要出去玩……我在里面闷死了，我只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行。”
虽然张晓筱的样子有些可怕，但她并没有实质的攻击行为。
何璐泄了一口气道：“你可以出去，但你要收拾一下自己，快去洗个澡，洗完澡我们就出去。”
张晓筱对这句话的理解非常效率，赶紧带了换洗衣物跑去浴室，这动作和准备工作，完全就是一个智商精神一切正常的人。
当然，不能排除是间歇性的。
就在何璐松懈了没几分钟，张晓筱已经洗完澡换完衣服出来了，身上还残留着水汽，头发也是湿漉漉地滴着水。
“你这样不行，会感冒的。”何璐赶紧找到吹风机，把她的头发吹干。
张晓筱等不及了，而何璐为了服从单位的职责，不能让这个女孩子有什么差错，便诱哄着她来到招待处的花园，从这儿瞧过去也能看到山景。
“那边过去是不是大海了？”张晓筱问道。
“那当然，那里的海可美了，等你外婆来就能一起去看……”何璐话未说完，忽见身边的少女屈身窜出，夕阳下叠出一片影子，恍然在她身边消失！
张晓筱不见了，就一瞬间眨眼的时候，她跟一只野猫似的窜了出去，窜出了高高的围墙！
作为失职人员的何璐顿时慌了，也不敢隐瞒此事，赶紧通知了她的上司。
明天，张晓筱的外婆就要来接她了，偏偏这时候出了差错。
一帮工作人员连夜出去找人，甚至还报了警，那阵势让住在招待所附近的万延都得到了消息。
很显然，张晓筱的老毛病犯了，喜欢离家出走往山里窜。至于何璐所言喜欢大海，这又让万延怀疑对方是否继承了海洋动物的特性。
夜幕降临，警察还在深山内，提着手电筒寻找失踪者的影子。
而万延通过6倍夜视，毫无阻碍地开车入林。
此时雨已经停了，黑暗里小生物的触摸比昨日更频繁，万延又看到了东方蝾螈，不知是不是昨天的那一只。
小家伙警觉地感受着周围的变动，就在它准备离开这儿的时候，一个瘦小的人影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一把抓住了它！
少女扒在地上，抓起来蝾螈就要啃，这把万延吓得毛快炸起来，赶紧打开车门以身躯本身的速度冲了出去。
那东西皮下可是有河豚毒的，竟然还生吃，被特性影响到吞噬理智了吗？！
拥有灵活弹簧骨和出色反射能力的万延，速度并不比张晓筱慢多少。少女见一个成年男子朝她冲来，一时间忘了手下的猎物，丢下蝾螈就跑。
万延一脚跳上附近最高的树顶，随后锁上车门，带上一些食物，预判着女孩前往东方海域方向，徒步奔走而去。
虽然车子更快，但山里的道儿狭隘崎岖，坑坑洼洼的，也驾驶不了多快。再说了很多逼仄的地方车根本开不进去，甚至有坠崖的危险。
他捕捉着张晓筱的身影，隐藏在丛林中，为了不让自己的跟踪被发现，万延拖去了鞋子着袜而行。前后两人踏步皆是无声，紧张的背景只有树叶带动着不规律的节奏，张晓筱跑到凌晨，就爬到树上摘野果子开啃，咬了一口又嫌酸涩吐掉。
张晓筱饿了，这是个好机会。
万延也不怕对方逃走，故意发出声音靠近她。
张晓筱在深山老林看到个陌生男子……哦，算不上陌生，上一次在山里见过了，是一个自驾游的男人，对自己并无目的性。但这一次，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却不知道要搞什么名堂。
“你外婆明天就要来看你了，大家都在找你，你今天晚上应该好好休息，夜晚的大海什么都看不到。”万延试图劝说着，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提到了女孩的外婆，张晓筱放下了些许警戒，似乎在回忆那个人。没一会儿，她摇了摇头，仿佛要抛弃某些念想。
“你饿了吧……我刚才看你在找野果子吃，山上的果子并不是什么都能吃的，有些还有毒。”万延转移了话题，把自己随身包里的面包拿了出来：“我这里有些吃的，干面包而已并不好吃。如果你回去，还能喝汤暖一暖身体，现在外面很冷的。”
张晓筱并没在意后面的话，她只是接过万延给的小面包，一下就吃完了。
少女脸上还有些面包屑，抬起头看向万延，眼眸亮晶晶的：“吃的东西，还有吗？”
有，但是万延不能立即给她，吃饱了让她更有力气跑吗？
“我自己还需要补充体力，不能给你了。如果你能和我回去，我也可以立即休息，便不需要补充体力，省下的食物能填饱你的肚子。”
张晓筱听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想要食物，但是你有要求。我达到了你的标准，才能吃你手里的东西。”
要求你回家跟着疼爱你的外婆……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张晓筱的理解能力很特别，她认为万延和她在讲条件，并不是一个来帮助自己的人。她的思路很清晰，却不屑于判断对方的善恶，只会将事情思考到最大的恶意化。
如果说张晓筱可能是个间歇性精神病患者，那她一定是个聪明与焦虑共存的精神患者。在她眼里，一切陌生的请求，都伴随着他人自私的恶意。
张晓筱变成一个不信任他人、却自我相当理智的少女。在黑夜里，万延看到她的眼神冷静沉着，没有半点慌乱，连讨要食物的行为都理所应当。
万延确实在和她讲条件，是出于少女作为系统寄生的某个个体。如今看来女孩子并没有被系统污染神智，有思考能力，会提防他人，更是没有发疯。
万延的态度终究是软了下来：“我包里还有一些饼干，现在外面太冷了，你只穿着那么点衣服，回车上吃东西吧！”
“我不回去。”张晓筱干脆连食物都不留恋了，回过身又要迈开步子。
“以你的身手完全能逃走，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等警察过来，他们也在找你。”其实，万延已经将定位发给搜索方了，即使劝不动张晓筱，还可以在这里耗时间。
“哦！还有警察啊……你是在拖时间吗？”张晓筱都不再回头看一眼，此时她望着凌晨夕阳的泛光，像是追逐着某种期待，迎着脸朝这点微茫展开笑颜，“他们都来了又怎么样呢？我想要回家，这里不是我的家……”
张晓筱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碾碎了没入土壤中的落叶，双腿轻蹬跃出数米距离。
万延反应过来赶紧跟了上去，再度窜上树干时，他看到了扩散的霞光。
万延看了看表，已经6点了，他的追逐着张晓筱穿梭过山林，一脚踏上了沙地。
他嗅到了空气中潮湿咸腥的气味，脚陷入了沙子中。雨后的沙滩湿润黏腻接近泥土的质地，但万延的肉垫特性，多少承托了他的体重。
在看到张晓筱停顿的背影之时，万延同时见到了几个备在此处的民警。
何璐提供线索说张晓筱要去看海，而距这里最近的海就在此处。本地警察对地形有足够了解，开了一条近道儿，车无法行驶但摩托却没问题。
张晓筱的奔海计划被截止了，那些人告诉她，她的外婆和母亲正赶来接自己。因亲父的教育缺失和继母的虐待，她的母亲打算争夺她的抚养权。
“18岁成年，我今年17岁，占好大的便宜啊！”对于马上就要离开无能的父亲，张晓筱对此的理解竟是这样的。
“你还有大学要上，去你母亲那儿，日子会更好过点……”
“母亲那里还有继父呢！如果他愿意接纳我，我母亲早早就把我接过去了，等到出了事怕我死怕我给这个家丢脸，才想到拿我的抚养权？我过去，和现在的状态有什么区别？只是继母换成继父而已。”
张晓筱吐字清晰，完全不像她的监护人口供那般患有自闭症和精神疾病。但根据何璐的证言，她更像是间歇性的精神疾病。
“你母亲做得确实不对，但你外婆是真的对你不错。你即使不想住在母亲那里，也可以和外婆生活在一起。”
“然后等我母亲老了，再赡养她吗？”海风吹乱了少女的长发，她身边的滩水渐渐没了脚裸，浸湿了几位警官的皮鞋。
涨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