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非凡农场的底楼，几辆货车停在门口卸载货物。一箱箱萝卜和其他蔬菜被摆上展台，周一凡忙着张罗着里里外外的事。
虽然这里是a市，但到哪都有喜欢看热闹的人，一些好奇的大爷大妈围在门口转悠，逮到一个人就问“这是卖什么的啊”、“开业打折吗”、“有优惠券吗”之类的问题。
面对诸如此类的提问，周一凡都微笑着回答：“不好意思，暂时没有。不过到时农场每天都有试吃活动。”
大妈大爷听后常常会露出一副不屑的样子——现在哪个超市没有试吃啊，于是摇头摆手地离开。
前阵子来面试的两人，周一凡没一个看上的，所以在备货那几天他几乎每天要搬一百多框蔬果，后背的汗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双手更是酸疼得无法抬高。
他好几天没看见徐飞了，徐飞跟着进货司机跑，往返于a市和沙镇之间，也就夜深时，偶尔见到过几次。
徐飞也没想到真是应了王伯那句半个同事的话，进货这几天，他几乎天天看见王伯在农场洗萝卜。他和王伯描述在a市的所见所闻，王伯洗着萝卜听得津津有味。
然而当王伯问起周一凡怎么样了时，徐飞的眼神难免暗淡了，故意扯开话题聊别的。
距离正式开业的前一天，徐飞特意买了鞭炮、炮仗，却被周一凡提醒说这里不能放这些，只能摆些花篮作为开业庆祝。
徐飞纳闷了，就这样静悄悄地开，谁知道这里有家非凡农场开业了？要是在沙镇，有店开业还得敲锣打鼓，放礼炮，恨不得十里开外都能听见。
可是规矩就是规矩，徐飞只好入乡随俗，通宵在网上找花店定做开业花篮。
下午，花篮到了，整体色调红配绿，玫红色的满天星点缀其间。
每个篮子有四朵拳头那么大的花，红得娇艳欲滴，凑近一看明明是真花，却真出了一种塑料感，花的下面垫着和粽叶非常像的长条绿叶，稀稀疏疏的，还没开始营业就秃了，也许正因为这样，店家才在缝隙里插了数枝满天星用来减少稀疏感。
这样的花篮有八个，当送货的搬下第一个时，直接被周一凡拦在了门口，他打量着花篮，说：“老哥，送错地方了吧。”
送货的看了眼地址，疑惑地说：“没错啊，就这，非凡农场，周一凡收。”
周一凡黑着脸盯着人家手里的花篮，叼着的烟嘴都被他咬烂了，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土的花篮，就算烧给阴间的纸花都比这强。
他默默地闭上了眼，双手搓着脸颊默念：都怪我，都怪我，不该让徐飞负责这种细活……可下一秒，情绪整理失败，没有憋住的怒气喷涌而出，他扭头朝里面大喊道：“姓徐的！过来！”
徐飞擦着额头的汗匆匆跑来，问：“怎么了？”
“这是什么？”周一凡指着花篮问。
“不是说不能放鞭炮吗？所以你说定花篮来着……”
周一凡深吸一口烟，没吐出来，他叹气道：“拜托有点品味行不行，知道猪走在开满红花的绿草地上是怎么死的吗？土死的。”
徐飞被这个冷到不能再冷的笑话给噎住了，“那、那不能退啊……因为是打折买的……”
周一凡双手抱在胸口，一口气燃了半支烟，心想要不是自己太忙，也不至于把钱交给徐飞做这种事，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这小子与众不同的审美。
他问：“我给你的钱不够吗？为什么定打折的？难道买家没发你样图你就买了？”
“我看其他的店都太贵了，所以选了这家店。样图老板发给我看了啊，我看着挺好的。”
“样图和实物一样吗？”
徐飞歪头盯着花篮，细品后说：“一模一样。”
面对徐飞的反应，周一凡沉默了，腮帮子上青筋暴起，他瞪着送货的说：“搬里面去吧，放公共厕所那里。”
见送货大哥照做，徐飞不爽了，冲着周一凡嚷道：“啊？！开业花篮不是放门口的吗？！”
“这事你别管了，干你的活去。”
这家花店是徐飞通宵才找到的，为此他做了很多对比，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便宜又不错的，却被放在了厕所门口，他不服，抢过送货大哥手里的花篮，说：“花篮你都放门口好了，我去搬。”
大哥点点头，三两下搬好后就溜了。
徐飞在周一凡眼皮底下，认认真真地把花篮并排放在门口，还拿起水壶喷起了水。
周一凡倒吸一口凉气，气得翻白眼，他咬牙道：“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觉得这些玩意儿好看吗？”
徐飞还真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一本正经地说：“好看。”
周一凡摆手道：“这事我和你无法沟通，但是！五分钟内你必须把八个花篮搬走，不管你放哪就是别他妈放在门口。”
徐飞强硬地说：“我他妈哪都不想放，就想放门口！”
“徐飞你长能耐了！”周一凡怒道，“明天哥带你去看看眼科……”还没骂完，他见徐飞的目光转移了，出神地望着他身后。
周一凡纳闷地转身，看见丘士林笑盈盈地站在后面。
丘士林穿得略显单薄，白毛衣上围着米色的围巾，搭配一条灰白格子的裤子。巧的是，到今天为止货已经搬好了，店铺只剩下一些琐事，周一凡也围上了灰色的围巾，穿了件黑色的毛衣。乍一看，颇有情侣装的味道。
徐飞和丘总四目相对，他看见丘士林从对街的豪车里下来，还有人为他开车门，一举一动尽显奢华。
“丘……您怎么来了？”周一凡惊讶地问道，他立刻站到丘士林和徐飞中间，打断两人的视线。
三人并排站在一起，如果用动物来描述，徐飞就像一头喘着粗气的棕熊，周一凡像一只矫健灵敏的豹子，而丘士林应该是披着一身银色发毛的狼。
“不是明天开业了嘛，我抽空来看看你，顺便庆祝周总开业大吉，”说着丘士林向豪车方向招手，下车的司机搬过来两个花篮。
花篮是清一色的白玫瑰，中间镶嵌着不知名的浅蓝色小花，底下配着蒂凡尼绿的绸缎面料。
新花篮的配色很符合周一凡的审美，他笑道：“谢谢，花篮很美，”随之他干瞪了徐飞一眼，小声说：“快把你买的这几个搬里面去，算哥我求你了。”
徐飞还算识相，没让周一凡难堪，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土里土气的八个花篮搬离了门口，换上了丘士林送的。他怎么也看不明白这两个花篮美在哪。在沙镇，死了人才送白花，两个白色花篮就这么摆在大门口，把农场整得像殡仪馆似的。
丘士林以为徐飞是周一凡雇佣的工人，根本没把徐飞当回事，他无所谓地挽住了周一凡的胳膊，亲昵地问：“最近你很忙吧，发你消息都没回”
周一凡触电似的抽离了胳膊，快速瞥了眼一旁正在搬花篮的徐飞，说：“丘总，我们去里面谈吧。”
丘士林笑道：“正有此意。”
两人在公共场合，周一凡担心受怕；两人换成独处，周一凡更怕了。可是商场里也只有隐蔽的休息室适合谈话，丘士林似乎也想让彼此的关系更进一步，今天显得格外主动。
当丘士林取下两人的围巾时，周一凡就觉得大事不妙。事实证明，他的第六感很准，丘士林一进门就像浑身没了骨头一样，软绵绵地躺进他怀里，头靠在他肩膀上。
“其实我整晚没睡，累却睡不着，只想见你。”
周一凡手足无措地坐在沙发上，问：“丘总最近忙什么呢？”
丘士林看起来确实很疲惫，他一手环住了周一凡的胳膊，说：“有个项目出问题了。”
周一凡又想抽出胳膊却被丘士林按住了。
丘士林问：“怎么了？”
“我这手太酸了，搬东西搬的，你快松松手……”
“不好意思，”丘士林松开了，他摸着周一凡发红的掌心和粗糙的茧子，“多雇几个人嘛，自己做多累。”
“还好，我能抗住。”
丘士林身上的香味飘散在这个密闭的空间，周一凡快窒息了，他又不敢推开他，急着找脱身的理由，比如内急去厕所，去打理店铺……可是每一个都看起来很刻意，缺乏说服力。当他万分纠结时，他感到身体越来越沉，低头才发现丘士林已经睡着了。
果然，有钱人的睡颜看起来眉清目秀的，周一凡盯着看了几秒，居然觉得对方有点可爱，当这一想法冒出来时，他慌了，急忙把丘士林放倒在沙发上，盖上一条毯子后匆忙离开。
周一凡像做贼似的关上了门，一转身发现徐飞就守在门口。他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浑身炸毛，“鬼鬼祟祟的干嘛你！”
“你才鬼鬼祟祟的，”徐飞说着望了眼白色的门，“那人是谁？”
“金主，我们的投资人。”
“他？”徐飞一度以为周一凡嘴里的投资人有两米高，留着络腮胡子，壮得像大力士，没想到这么纤瘦。
“你以后见到他，叫他丘总，别他他他的。”
“那丘总在你房间干嘛？”
“人家忙，累得睡着了，让他休息会儿，我们别去打扰了。”
徐飞哦了声，可马上又觉得周一凡这话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想了半天，又绕回花篮那去了，气不打一处来。
他把花篮照片拍下来，发给了秦文，热烈探讨了所谓的品味，在双方滤镜的加持下，丘士林的花篮完败。随后，徐飞又在秦文的建议下，把八个花篮放在了周一凡和自己的房间门口，搞得徐飞非常想在两扇门中间贴个“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