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唢呐镇魂
“祁先生来了。”
两人急急忙忙的来到柳金刀的家里。
这边已经乱成了一片。
众人面露惊惧之色，就在刚才另外一个唢呐手也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柳老爷子，一生砍头无数，煞气太重，贫道道行浅薄，还请道友出手。”
主持法事的道长，眉头紧锁，面露凝重的对着祁无涯拱手说道。
祁无涯睁大眼睛看了一眼，被众人抬出灵堂放在院子里的两个唢呐手，脸上的肌肤发黑，发紫，双目紧闭，俨然一副死人脸的情况，相当的诡异恐怖。
他心中一凛，不由得忐忑不安了起来。
这时刘文博将唢呐放到了祁无涯的手里，
“我师父死的时候，双目圆睁，可能有什么心愿未了，不愿往生，就拜托祁大哥唢呐安魂，让师父他老人家安心的去吧。”
看着手里的唢呐，祁无涯咽了一口唾沫，现在是骑虎难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只能硬着头皮迈步走进了灵堂。
就在他脚步迈进灵堂内的一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灵堂内，烛光摇曳，忽明忽暗间，白幡飘扬，地上洒满了阴财纸币。
一股阴森的气息，弥漫开来，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柳金刀的女儿柳夕披麻戴孝，一个人跪在灵位前烧纸，低声呜咽。
祁无涯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将唢呐别在腰间，
点燃了三炷香对着柳金刀的灵位三鞠躬，说道： “三炷真香通信法，三界神明降福来。”
九天之上，惟道独尊，万法之中，焚香为先。
香是神、人、鬼三者沟通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媒介。人们通过烧香，人才能与神、与鬼都结下善缘。
所以无论是祭祀祭祖祭天还是丧葬，但凡与鬼神相关的活动，烧香是必不可少的步骤，不然容易发生意外。
祁无涯把香插在灵位牌前盛着糯米的碗里，
这才拿起唢呐，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用稻草做的吹气哨片，
他气沉丹田，鼓起腮帮子，他没有用前世的曲子。
而是用往生堂祖传下来的送葬曲，缓缓吹出。
顿时，清丽宏亮的唢呐声陡然响起，如晨钟暮鼓，震慑灵魂，不由得让人精神一震，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放在灵堂内用来引魂的大公鸡，在这一刻，从昏昏欲睡中，突然睁开了眼睛，
大公鸡扬起脖子，一声嘹亮的鸡鸣声，冲破黑夜，响彻云霄。
伴随着祁无涯的唢呐声，震魂安神。
在场众人，仿佛灵魂都被洗涤了一遍，恐怖不安的负面情绪，瞬间荡然无存。
两个不省人事的唢呐手，也在这一刻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见此一幕，祁无涯心中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此时，精神一阵恍惚，眼前忽然弥漫起雾。
一幅诡异的画面缓缓地映入了他的眼中。
只见鬼气森森的阴山冥川之间，有一条血黄色的大河，河中似有无数的冤魂恶鬼挣扎沉浮。
周围阴财纸币漫天飞舞。
一座古老的石桥横亘在河上，其上迷雾重重，不知通向何处。
桥头石碑上，供奉着一卷斑驳碑文图册。
图册翻开，一行血红色的字迹缓缓浮现：
【幽冥忘川，渡魂往生，前尘尽忘,各赴来生。然，上天浩德，允诺众生，留忆于此，曰：往生录。】
一页页灰暗的图册翻开不知多少页，等停了下来的时候，便见是柳金刀的图鉴。
紧接着，图鉴如波纹扩散，显现出了柳金刀此生的记忆。
柳金刀命运多舛，幼时家乡灾荒，在逃难途中与父母走失。
好在遇到了一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在路边施粥救济灾民。
不到十岁的柳金刀哪里知晓人心险恶，
喝了那人的米粥后，整个人变得神智不清，如同傀儡一样任其摆布。
等清醒过来，柳金刀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只猴子。
和他一起喝粥的那些人，有的变成了驴子，有的变成羊，有的变成了狗。
大家惊恐的大吼大叫，嘴里发出各种动物的声音。
灾荒年头，人如草芥，命如蝼蚁。
邪道中人，利用巫术将人变成牛羊牲畜贩卖获利，是为造畜术。
造畜术又称魇昧之术。
江湖传言，【不一其道，或投美饵，绐之食之，则人迷罔，相从而去，俗名曰“打絮巴”，江南谓之“扯絮”。】
【小儿无知，辄受其害。又有变人为畜者，名曰“造畜”。】
这是极为阴毒的巫蛊术，相传只有邪恶的巫蛊师才会使用这等伤天害理的邪术。
后来柳金刀被卖给了一个在街上卖艺的人。
每天被都主人拉到街上卖艺赚钱，不过相比起那些变成牛，变成驴的人，幸运多了。
一开始，柳金刀还尝试着向观众求助，却惹得众人哈哈大笑，都说这只猴子有趣，通人性，居然还会伤心流泪。
人心凉薄，世间的悲欢离合并不相通，何况他还只是一只猴子。
柳金刀心中憋着一股怨恨，趁着主人松懈，一口咬断了对方的脖子。
衙门来人查看情况，见多识广的捕头认出了造畜术。
找来江湖术士破除诅咒，撕开猴皮，柳金刀这才得救。
捕头将他交给县里的一个姓柳的刽子手抚养。
柳师傅膝下无妻儿，就将他收为了义子，取名金刀。
柳金刀继承了义父的衣钵，成为了一名刽子手。
因为幼时的遭遇，使他嫉恶如仇，发誓要杀光恶人，匡扶正义。
别的刽子手都怕沾染因果，行刑三百次就金盆洗手。
但柳金刀执念太深，不肯收手，杀头杀出了一身的好本事。
金刀下去，快如闪电，能够恰到好处，头不落地，还能留一个全尸。
金刀执法，头不落地。
因此人称金刀刽子手。
然而，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今年自春播后，仙居县已有半年未曾下过大雨了，坊间已经有了旱魃作祟的谣言。
几天前城外有村民发现了旱魃的踪迹，喊来了衙役抓捕，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次日县尊便下令将旱魃斩首示众。
行刑时，柳金刀看到死囚无助而又绝望的眼神，就感觉到了不祥。
旱魃为虐,如惔如焚，
此等绝世凶煞怎会有如此人性的表情。
但是他无法忤逆县尊大人的命令。
柳金刀硬着头皮金刀砍下尸人的脑袋，
果然，一身正气便尽数散去，顿时因果循环，煞气缠身，恶鬼索命。
只是他没有料到，他还没来得及交代后事，便死于非命。
柳金刀的一生，如走马观花一般在祁无涯的眼前闪过。
至此，回忆杀结束，柳金刀的遗愿和记忆留在了【往生录】上。
随即，眼前的幽冥忘川，如波纹扩散，逐渐消散。
视线回归现实，紧接着一股暖流融入了祁无涯的身体里，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
体内血液流转加速、新陈代谢加快……
只是一瞬间，祁无涯感觉自己的气血充盈，寿命增加了五年。
于此同时，一股玄之又玄的特殊气运降临在了身上，
福至心灵间，祁无涯知道了这种气运便是阴德。
古人云，有阴德者必有阳报，有阴行者必有昭名。
古人认为积累阴德达到一定程度便能获得福报，从而荫庇子孙后代。
甚至，异类修行，都是要讲究一个修缮积福，功德圆满，方可得道成仙。
阴德积累多了，便能气运加身获得福报。
气运深厚的人，不管是修行，还是做什么，往往比别人更容易成功。
比如，武侠小说中的男主角哪怕是坠崖，轻者拾得灵丹妙药，重则坐拥小龙女，获得传承绝世武功，一秒成为绝世高手。
但是普通人坠崖就是转瞬即逝，全村吃席的下场。
“唢呐为亡魂引路往生，算是修缮积德，从而福运加身，达到气运之子的效果？
同时还能获得死者余下的寿数，那我岂不是可以长生不死了！”
祁无涯欣喜若狂，心里怦怦直跳，他这算是另类的长生了。
只要不被人杀死，或者出现什么意外，他就可以靠着给逝者吹唢呐往生，获得寿命补充，永远的活下去。
也就是说只要猥琐发育，就能苟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正好，祁某也不是那种斗勇耍狠之辈，和善的好好养生才能长生不死。”
祁无涯暗暗打定主意，定个小目标，先赚个千百年的寿命再说。
如今皇帝昏庸，奸臣当道，还痴迷于长生不死，按照他以前学过的历史知识来看。
天下大乱，恐怕用不了多久了。
到时候，他就隐居深山，千年闲居，悠游岁月，岂不美哉！
此时，一曲‘送葬曲’吹完。
祁无涯放下唢呐，朗声说道：“鸡鸣破煞，百鬼退散，亡魂安息，顺利归天！柳老爷子一路走好！”
“哎呀，不愧是往生堂的当家的，一出马邪祟退避，不敢造次，果然不同凡响啊。”
众人围了上来，纷纷拱手，赞不绝口。
“哪里哪里，诸位谬赞了。”
祁无涯心中狂喜，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对着众人拱手说道：
“诸位，此番事了，祁某便告辞了！”
“祁先生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