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往生堂
“祖宗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长命百岁,
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啊。”
昏暗的堂屋里,
祁无涯手捧三炷香,嘴里念念有词。
拜了三拜之后,这才将手里的燃香插在供桌上的香炉里。
供桌上摆放着历代往生堂的祖宗牌位,以及一把祖传下来的唢呐。
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三天了。
经过这些天的记忆融合,
祁无涯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眼下是大康朝,永昌五十三年。
英明神武的永昌帝,励精图治开创了永昌盛世,
在位五十多年,熬死了两任太子后,终于昏庸无道了。
开始志得意满,骄奢淫逸,以至朝廷吏治败坏,奸臣当道。
近年来,永昌帝更是痴迷于长生不老,
为了长生的秘密,
不惜靡费国库,派遣鹰犬四处搜刮天材地宝,寻觅仙山长生不老药。
为此,不惜搜刮民脂民膏,惹得民怨沸腾,江湖门派,三教九流更是苦不堪言。
永昌盛世了数十年,如今愈发的日薄西山。
各地盗匪山贼猖獗,魑魅魍魉,妖孽丛生。
乱象已起,民生凋敝。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的事也是屡见不鲜。
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无光,当有圣人出世,振臂一呼,揭竿而起,救民于水火。
祁无涯就是这样的天选之子,天生重瞳,注定不是凡俗之辈。
只可惜,他其实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瞎子而已。
来到这个世界,祁无涯发现自己的眼睛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重影一片,就郁闷的要死。
相传拥有重瞳之人一般都是圣人或者帝王。
但实际上,这种情况属于瞳孔发生了粘连畸变,是早期白内障的现象。
还好他的情况不是很严重,两个瞳孔几乎重叠在一起。
只要睁大了眼睛,视线便能从模糊的重影变成了近视眼。
靠近一些,还是能看得清楚的。
不过这样用力瞪着眼睛,时间一久,自然就受不了。
属于瞎了,但又没有全部瞎的情况。
这让祁无涯整整郁闷了好几天,才缓过气来。
穿越成一个瞎子,在这古代社会,还不得活活饿死啊。
好在祖上给他留下了往生堂这家丧葬店铺,才能勉强维持生活。
往生堂的生意,和上辈子的殡仪馆一样,提供丧葬一条龙服务。
从棺材,香烛纸马,到请专业团队举行葬礼,样样俱全,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不但八折优惠,甚至还能续碑。
不过,丧葬白事,是凡人最后的体面,不但要让亲属满意给以安慰,同时也要让逝者称心如意,
这其中有很多的忌讳。
如果一不小心犯了忌讳,不但会给自己招来不祥,也会害了主家家宅不安,甚至死人。
所以,但凡是干这一行的,就会给人一种晦气又神神叨叨的感觉,往日里别人都是敬而远之。
记忆中,祁无涯是往生堂第七代传人。
他爷爷是第六代,至于父母,据说是他命犯孤煞,不到一岁,双亲就不幸染病罹难。
到了弱冠的那一年,
本来还精神抖擞的爷爷不知为何突然撒手人寰,当即去世。
倒是和前世孤儿的身份相当的契合。
从小就克死父母,长大后又克死爷爷。
加上他天生异瞳,左邻右舍都说他命里犯煞,是为不祥之人。
以至于,如今都快要而立之年的祁无涯,仍旧是孤家寡人一个。
没有哪个姑娘贪图他的钱财,或者美色,敢冒死嫁给他做媳妇。
“真他娘的惨绝人寰啊。”
祁无涯很无语,平平无奇,出身低微,开局不是父母祭天,就是被退婚,难道这就是穿越者的官方标配?
“这都三天了,我的系统怎么还没有到账?”
祁无涯满脸幽怨,想象中的穿越是丰乳肥臀,
而现实中的穿越就像是一具干枯的木乃伊,让人恐惧。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这个令人绝望的事实。
平复了一下糟糕的心情,
祁无涯转身迈步走到门口,向着外面看去。
白天受到阳光的刺激,视线模糊,重影严重。
到了晚上,重影的现象就淡化了许多,视线也变得清晰舒适了起来。
因此白天的时候,祁无涯就喜欢用一块黑色纱巾蒙住双眼,来屏蔽重影现象,增强视线。
此时华灯初上。
祁无涯站在家门口一眼望去,远处万家灯火,盏盏烛光,映衬着璃江河畔灿若星河,看起来颇为繁华。
往生堂位于仙居县城西南角,较为偏僻的长乐坊。
而仙居是璃安府下辖的一个县,
毗邻东海,辖内山川叠翠,风光旖旎,仙人传说的事迹,自古便广为流传,故称仙居。
忽然,前方右边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了吹吹打打的声音。
熟悉的韵律,让祁无涯知道那边正在举办葬礼。
死者叫柳金刀,人称金刀刽子手,在这仙居县下九流中的行当中颇有威望。
普通的刽子手行刑三百次,便金盆洗手,不然就会遭到报应,出现各种诡异的不祥之事,
一不小心就会暴毙,死的不明不白。
柳金刀做了一辈子的刽子手,亲手砍下的脑袋有九百之数,号称千人斩,命相当的硬。
可就在今天午时三刻,他砍了第九百九十九个人的脑袋之后。
便突然中邪暴毙而亡,七窍流血,面目狰狞,死的一点都不安详。
因为死的诡异,疑是恶鬼索命,
左邻右舍都有些惶恐,害怕殃及池鱼。
故而,主家以及邻居决定一切从简,正常情况下整个葬礼流程要七天七夜,方能入土为安。
但是事急从权,不准备发丧,所以一个下午柳金刀的灵堂就已经扎好了。
今晚吊孝一晚,凌晨出殡,次日一早便送葬入土,以免再次发生意外。
然而,事与愿违,这时一道人影跑进了院子,气喘吁吁地道:
“祁大哥不好了,灵堂那边出事了,你快去看看!”
来人是柳金刀的徒弟,名唤刘文博,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身上披麻戴孝,面容方正,鼻子的左侧有一颗黑痣,尤为显眼。
祁无涯皱眉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刚才灵堂那边,吹唢呐的吹鼓手突然之间晕倒在地,昏迷不醒,一瞬间就面无人色,眼看着就要断气的样子。
道长说是我师父煞气太重,一般人压不住,需要找一个命硬的唢呐手,才能震的住。
祁大哥你快去救场吧,不然今晚恐怕要出大事了。”
在别人的眼中,天生重瞳,一出生就克死父母,
成年后又克死爷爷,命里犯煞的祁无涯。
这种要命的事找他最合适不过了,没有人能够比他更命硬了。
柳金刀的丧事是往生堂承办的,现在出了事情。
祁无涯虽然不想亲自涉险,但也不能推卸责任,不然砸了自家招牌,以后这个营生可就不好混了。
“呃,这个……”
祁无涯暗暗咬牙,黑着脸,一时间无言以对。
身为往生堂的堂主,祖上传下来许多丧葬手艺,唢呐不过是其中一项罢了。
更何况前世他也学过一些民族乐器,
中国十大唢呐名曲,诸如百鸟朝凤、全家福,一枝花等,都能手到擒来。
曾经还跟村里的吹鼓手班子参加过一些民俗葬礼,丧葬哀乐也是了然于胸,属于专业对口。
甚至是网络上流行的‘黑人抬棺欢乐送’以及燃爆全场的‘落日惊涛’也能信手拈来,
只是现在不是吹的问题,灵堂出了幺蛾子,他真的能镇得住吗?
由不得他多想,刘文博走进屋里取了放在供桌上的唢呐,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