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宴席
见王侍郎还跪在那里，宁德帝不耐烦地道：“还有事？”他似乎并没有把惊马一事放在心上。
犹豫了半响，王侍郎还是不忍马厩主人要横遭祸劫，他颤颤巍巍开口道：“虽然游街一事被那些畜生搅乱，可是下官知道这些烈马都是从苍国带过来的，本身性子就烈，养马人虽有过失，却也罪不至死，还请陛下网开一面。”
说完，王侍郎跪趴在地上等待皇帝回心转意。
“王侍郎做事怎么也这般不干不脆。”声音尖细，一听就是福公公在说。此时宁德帝又阖上了眼睛，昨晚皇后和玉妃闹了半宿，他哄完这个又哄那个，这会正困得不行，带着慵懒的声音开口道：“哎呀，就这样吧，你赶紧退下。”
王侍郎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看着陛下那张想叫他赶紧滚的脸，到底还是没敢再开口。
翌日，太子宁景琛和右侍郎左林其一大早就前往此次恩荣宴的宴会地点——礼部，因为听说了传胪后发生的事，让宁景琛和左林其格外慎重，太子甚至调来了三百锦衣卫负责此次宴会的安全，他可不想恩荣宴再出什么岔子。
左林其一遍又一遍地检查恩荣宴要用的食材和食单，宴会上座位如何安排，菜肴如何上，通通都有讲究。
夜色初上，宫女太监们开始忙碌起来，锦衣卫身着飞鱼服分散在礼部四处。此时礼部四处挂起了华丽的灯盏，照得整个礼部灯火辉煌。
宴席上首有五桌是留给官员和“三鼎甲”，也就是今年的状元、榜眼、探花。
尤其今年的状元郎还是当朝首辅柳振言之子，他又曾是太子伴读，自小在太子身边长大，所以将来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
太子代替皇上出席恩荣宴，坐在了上席，坐在他左右手位置的是礼部右侍郎和左侍郎，然后是此次科考的读卷官、执事官等。
状元、榜眼、探花每人一桌，与他们挨着坐的是各部官员，将来要在朝中任职，恩荣宴也是个亲近的好机会。
其他进士们则是四人一桌，从待遇上就显出了区别。文思佑从自己的位置上向柳云州看去，柳云州端方有礼，即使坐在椅子上脊背也挺得笔直，在灯盏的柔光下更显得气质温润如玉。
柳云州拿着一杯酒，面上笑着对着众人，眼角却斜觑着高坐上的那个人。宁景琛一身黄袍雍容华贵，气度非凡。
宁景琛正与左林其闲谈着，他忽然察觉到了视线，往那里一看，正与柳云州碰上了视线。
柳云州连忙调转视线，内心惊慌不已，纤长的手指不禁捏紧了酒杯。
宁景琛见柳云州别过头去，欲言又止地放下了手中酒杯。左林其看到宁景琛有些心不在焉，有心询问道：“太子殿下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妥？”
宁景琛这才回过神来，端起酒杯，又与众位大臣们说了许多玩笑话，才将刚刚的小插曲糊弄过去。
坐在柳云州身边的不少都是他父亲的同僚，对他不免多了几分恭维。
“小侄如今高中状元，又有首辅大人在，将来必定云程万里，大有可为。”
听着身边人的恭维，柳云州礼貌地回应着。
对于这种恭维话，他自小就听得多了，早已能淡然处之。
文思佑定定看着柳云州，刚才宁景琛和柳云州的眼神互动全被他看在眼里，他虽然不明白，却感觉那两人之间的眼神怪怪的，尤其是柳云州的眼睛，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不舍还有遗憾。
郑鹤年坐在文思佑身边，与身边人攀谈着。看着心不在焉的文思佑，他推了推他的胳膊，低声问道：“怎么了？”
文思佑摇摇头，随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却立即被郑鹤年按住手，只见郑鹤年面色一敛：“你不能喝酒！”
文思佑眼神委屈：“我又没说我要喝，拿走！”说着将酒杯塞到了郑鹤年的手里。郑鹤年欢快地接过来，放在鼻尖闻了一闻，又伸出舌尖舔了舔：“不愧是陛下赐宴，这酒真是极品！”
“再极品你也不让我喝。”
“这不是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嘛！”郑鹤年对文思佑促狭地笑了笑。
文思佑气呼呼地别过脸，他小声嘟囔着：“我醉酒不过是多说几句话而已。”
“喂，你那是多说几句话的事吗？你那可是……”郑鹤年顿了顿，放低了声音道：“狂妄自大、轻薄浪子！”
这一说，使得文思佑立即变了脸色，摆了摆手，结结巴巴道：“别、别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其实文思佑不是没喝过酒，只不过第一次喝酒后发生了一些事让他没办法再喝了。还记得第一次喝酒是在乡试后书院的庆祝宴席上。那时，他偷偷喝了两杯，就头晕眼花，等到第二天听人说了他“丰功伟绩”，羞得自己无地自容。
这时，宫女们端着玉盘珍馐鱼贯而入，太子宁景琛端起酒杯从首席上站起：“陛下赐宴，祝贺诸位学子登科及第，请诸士子与我一同满饮此杯，谢陛下隆恩。”
诸士子和在场所有官员一同举杯，高声道：“谢陛下隆恩！”
饮完此杯，就说明恩荣宴正式开席了，桌上摆放着满满的山珍海味，酒热耳酣之际，郑鹤年也喝了不少，眼睛渐渐泛红，文思佑戳戳他：“哥，少喝点。”
“知道了，我酒量…酒量大着呢。”郑鹤年大着舌头说。
文思佑叹了口气，这个哥哥就是不省心。
“哥，我带你醒醒酒。”他起身扶着俨然开始醉了的郑鹤年说道。
“我，我没醉。”
郑鹤年眼神迷离，白皙的脸上开始显现出淡淡的红晕。
“知道了，带你去如厕。”文思佑知道再喝下去，他的这位好哥哥就要醉得不省人事，干脆带人出去吹吹风。
郑鹤年身量高，文思佑扶着他有些艰难，再加上郑鹤年还动来动去，导致他们走得摇摇晃晃。忽然，郑鹤年身子往一侧歪去，文思佑也连带着就要摔倒，他的手胡乱一挥，好像抓住了一个人，抬眼看去，居然是柳云州！
文思佑只得暗道一声不好。
“咦？”柳云州压根没想到自己好好地走着，会忽然被连带着摔倒在地。
骤然摔倒在地的柳云州身上也被重重一压，原来是文思佑摔倒在他的身上。文思佑倒是没什么事，赶紧从柳云州身上爬了起来，一脸慌张地扶起同样摔倒在地的郑鹤年。
柳云州从地上起来，抬起手一看，手被粗硬的地面擦伤了。但他并未说什么，反而看向文思佑和郑鹤年，一脸关切地问：“没事吧？你们有没有受伤？”
他上下检查起来，对于喝醉的郑鹤年，他检查得尤为仔细。
见他们二人都没什么事，这才放下心来，揉了揉自己摔痛的手掌和胳膊。
“你怎么样？”文思佑担忧地问。
他对自己的伤浑不在意，反而担心文思佑自责，主动将受伤的手放在背后，笑吟吟地说：“没什么，都是小伤。”
文思佑一双大眼忽闪忽闪地盯着柳云州，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他想要道歉来着，可愣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没关系，你不用道歉。”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文思佑惊奇地盯着柳云州。
看着文思佑眨着一双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看，柳云州觉得好笑，像个小动物似的，觉得他还挺可爱：“难道你不是要跟我道歉？”
“不不不。”文思佑连忙摆起手，身上挂着的郑鹤年忽然哼了两声。
柳云州宛然一笑：“你快扶他进去吧。”
文思佑点点头，扶着郑鹤年又回到了宴席，心里却记挂着一直没有回到座位的柳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