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自己和自己
灵湘儿的情况转好，洛凡尘几人自然也变回了银月宫的贵客。不过为了照顾灵湘儿，众人被迫搬到了潇湘院，旁边的临时别院。
之前不管是洛无常斩杀龙帝，还是诅咒蔓延整个东宫，造成的破坏都不是一般的大，东宫早就变成废墟了。这座别院还是因为灵湘儿不愿意离开才临时修的，至于潇湘院，现在四面漏风，除了洛凡尘，没人知道曾经的灵湘儿在里面布了多少阵法。
在东宫的压迫废墟中，洛凡尘几人的临时别院显得非常显眼。
铛铛——
院外，两道流光碰撞，随后又迅速分开。
苏灵韵和苏沐然看着对方，身后的飘带同时断开。
“不行，再来。沐然姐，你把炽血龙鹰放出来，灵韵，你也不许放水。”
“啊？师父，至于吗？不就是普通的切磋吗？”
“洛公子，我和灵韵本就半斤八两，没必要吧。”
“那要不我陪你俩练练？”
“沐然姐，来！”
“啊！”
铛铛铛——
院外尘烟四起，炽血龙鹰嘶啼着，把战场拉向宫外。
傻子才跟洛凡尘过招，万一他把洛无常放出来怎么办？
夕照死了，但整个银月宫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是没人再敢轻视洛凡尘几人，就连幽花和夜游也对洛凡尘显得恭敬了不少。
苏灵韵和沐然姐越打越远，大有找个地方摸鱼的意思，洛凡尘倒是不在乎，他要的不是两人拼命，而是两人熟悉对方的战法，加强彼此默契。
苏灵韵和苏沐然有很大不同，苏沐然是本土土著，从小磨炼筋骨。再加上有意识的培养，整个人都战斗风格更倾向于战士，续航能力非常强悍。
苏灵韵则正好相反，身为穿越者，想要更快适应新世界，自然要剑走偏锋。洛凡尘传她天星流战法，让她的攻击方式更偏向于刺客，爆发性很强，一击毙命，但到了持久战就只能挨打。
短期之内，想弥补两人的弱点，就只能让她们学会配合，互相做对方的后盾。至于以后，苏灵韵可以用阵法和符箓弥补她的高消耗，苏沐然可以利用天地大势……
算了算了，那些事都得活下来才能干。当务之急还得是让她们学会解放！
收回思绪，洛凡尘看向一边偷糖吃的小家伙。
“小湘儿，帮个忙，把你的宝贝借我用一下呗。”
灵湘儿摇摇头，一把护住胸口的镜子。
渊镜碎了后，又被灵湘儿找齐碎片，拼凑起来，像个宝贝一样挂在胸口。洛凡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渊镜已经碎了，造不成任何威胁，索性就随她去了。
“哎，我不是坏蛋。你看我帮你赶走了欺负你的坏家伙(指魔帝），你是不是也应该帮我个忙啊？”
灵湘儿搓了搓自己肉肉的脸，然后指着够不着的桌面
“糖——”
“行，一手交糖，一手交镜。”
洛凡尘把桌面上的甜点端下来，递给灵湘儿。
咔嚓——
灵湘儿反手把渊镜掰一块下来，递给洛凡尘。
洛凡尘：？？？
“那什么，小家伙，我要的是镜子，不是镜片。镜子，圆的，懂吗？”
咔嚓——
灵湘儿又掰了一块下来，一边往嘴里塞甜品，一边冲着洛凡尘眨眨眼。
“你，真没听懂？”
啵——
灵湘儿把镜片塞回去，然后把一块甜品塞洛凡尘嘴里。
“糖，甜——”
“嘶～这熊孩子，话还没学会说呢，就学会蒙混过关了？说吧，你要怎样才肯把渊镜给我？”
灵湘儿眨巴眨巴眼，奶声奶气的指着树上打盹的蓝莓道。
“帝，血——”
“喵？”
树上的蓝莓突然感觉一阵冷风吹过，眼前的树杈就变成了石桌。
“蓝莓啊，委屈你一下。喏，一手交猫，一手交镜。”
“喵？(猫语：你把我卖了？）”
“哪有，人家小朋友想亲近一下小猫咪而已。哎！那不能吃！”
灵湘儿一接过蓝莓，就把猫爪往嘴里塞。
“喵！！！！！”
噼啪——
院子里乱作一团。
黄昏
“呜～”
灵湘儿抱着苏灵韵一个劲儿哭，洛凡尘对着渊镜，恢复脸上的抓伤，苏沐然则指着桌上的蓝莓，一通训。
“师父你都多大了？还骗小孩？”
“谁骗她了？这小丫头片子可精着呢！”
“可小湘儿说，你用一颗糖骗走了人家的宝贝。”
“不就是一破镜子吗？要不是为了你们，我用得着它？”
“这什么？哎？”
灵湘儿一把抢过渊镜抱在怀里，死不撒手。
“湘儿，给我看看呗～”
“猫猫——”
“？什么意思？”
灵湘儿说话基本不超过两个字，苏灵韵完全不理解她什么意思。
洛凡尘倒是很清楚，在潜意识里，灵湘儿知道渊镜对她有好处，所以把渊镜拼凑起来，但妖帝的帝血显然比破碎的渊镜更好用，于是灵湘儿用渊镜骗来蓝莓。
可惜，灵湘儿很快就发现自己，居然被一只猫收拾了。打不过就告状，虽然幼稚，但有效，一旁的蓝莓被苏沐然训得低眉顺眼的。
“行了，不稀罕你的镜子。”
戳了戳灵湘儿额头上的玉饰，洛凡尘看向苏沐然。
“沐然姐，蓝莓也知道错了，你就放过它吧。咱们该开始今天的晚课了，今天我要教你们一些新东西。”
“新东西？”x2
“嗯，解放。”
洛凡尘把蓝莓放到灵湘儿手里，蓝莓打了个哈欠，缩成一团，开始打盹。倒是小湘儿瞬间被吓直了，连身后偷乐的小尾巴都不甩了。
“啊？”x2
“师父你要教什么？！”
“解放，说简单一点就是引爆内心恶念，让体内潜藏的能量被恶念激发，从而短时间内提高战力。”
“洛公子你的意思是，要教我们如何控制恶念？”
“也不算教，就是让你们试着正视自己的恶念，或者熟悉与恶念的交流，就像我和洛无常一样。”
“可是师父，我的恶念……”
苏灵韵表示自己的心魔都已经混得那么惨了，恶念得弱成什么样？
“别急，想要加强自己的恶念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把它放大。”
洛凡尘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放大？恶念还能放大？”
“善恶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概念，不同的文明对善恶有着不同的理解。例如对龙族而言，弱肉强食，天经地义，而对人族来说，恃强凌弱，其心可诛。”
“呃，不太明白。是要我们站在别的种族的角度去思考事情吗？”
“没那么复杂，法律决定对错，道德分辨善恶。只要你改变自己的道德认知，就能改变自己对善恶的判断。”
“洛公子，这么说，更复杂了。”
“emmm，人总会不断的创造正面回忆，以此肯定自己，认为自己是对的，巩固自己的内心。那你们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想一想自己平常不远想起的回忆。”
苏灵韵皱了皱眉，自己平常的确下意识的回避修炼界的腥风血雨，现在想起来，自己的手里早已满是鲜血。
或许在穿越前，苏灵韵从未想过自己会对生命如此冷漠，但到了沧明洲后，一条条生命在手里流逝早已成了家常便饭，同族的，异族的，甚至可能还有同伴的……
不知从何时起，苏灵韵习惯了这种漠视生命的生存法则。
哗啦——
一缕黑烟飘过眼前，回过神来，苏灵韵才发现身旁的沐然姐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微解放。
“沐然姐？”
“放心，只是微解放而已，沐然姐仍旧占据主导，随时可以夺回身体主权。”
“师父，这种方式……”
苏灵韵并不觉得这种方式能够帮到他们，这种主动引发负面情绪的方式无异于自残，一个控制不好，反而会被反噬。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们已经成了镇守使。镇守使的死亡原因里，几乎有一半都是因为解放，可镇守使执行的任务难度决定了他们绕不开解放这个坎，所以，你们要试着去适应甚至主导它。”
我不希望你们有一天会因为临场失控，而被恶念反噬，变成不人不鬼的疯子，或者不明不白的战死沙场。
这句话洛凡尘并没有说，他不知道下一场战争何时到来，但战场上，敌人永远不会给你反应时间。想要提高战场上的容错率，解放已经是目前已知的最优解。
“灵韵，你的心魔解体，但恶念却不容小觑。所有镇守使解放后，战力都会大幅上涨，不是因为他们的恶念强，而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的恶念强。”
“师父，我还是不大懂。”
“人的认知就像是一道阀门，恶念是阀门内的洪水猛兽。你的认知如何，决定了这个阀门开多大，里面的恶念又会跑出来多少！”
“是，这样吗？”x2
苏灵韵的左眼开始冒出黑烟，脑子里也响起一些奇怪的呢喃。
呼～
黑烟刚冒出来，就像是点燃纸面的火焰，开始不受控制的朝着四周蔓延。
【你不该来这里。你害死了他们！为什么要去吞云井？你害了冰蛟族！】
密密麻麻的记忆片段开始在脑海里掠过，每一幅场景都是对自己内心的拷打。
曾经因为修炼，死在自己手中的生命。
地宫里，自己的无能拖累了所有人，洛凡尘因此沉睡两年。
吞云井，兵行险招，要不是洛凡尘及时救场，自己会害死所有人。
千峰林，尸山血海，群魔乱舞，自己却只能看着他们，前仆后继，燃尽一切……
【不够强，还不够强！我要强到不再是旁观者！我要强到改变着一切！】
“他们原本不用死的……”x2
黑烟逐渐开始吞噬苏灵韵的右脸。
“是啊，要是我们及时站出来，他们原本不用死的。”x2
洛凡尘突然解放，释放后的洛无常却一反常态的打量起苏灵韵。
“苏灵韵，你要是不出现在这个世界，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因为你的出现，沧明洲再次陷入，唔……”x2
洛无常的话戛然而止，洛凡尘瞬间取回身体主导权。
【洛无常，说瞎话好歹也有个限度！】
【不是你让我激发她的恶念吗？我看着效果挺好的啊！】
【放屁！你想害死她直说！滚回去面壁思过！】
【哎！我还没……】
洛无常被摁回心底。
没了洛无常添乱，苏灵韵解放的部分飞速恢复，不一会儿，黑烟就退回了左脸。
洛凡尘叹了口气，终归还是太年轻了啊！能够让她产生负面情绪的回忆太少，量不够，自然恶念也强不到哪去。
反观苏沐然，本身恶念就并未受创，这就是从小没少见那些黑暗面的事情，内心的黑暗面随便一引，就能覆盖神智——黑烟已经漫进了苏沐然的右眼。
这姑娘的心里都装了些什么啊？黑化速度这么快？
洛凡尘看了眼身上已经没有黑烟的苏灵韵，又看了看满身都是黑烟的苏沐然，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右手摁在苏沐然头顶，黑烟停止蔓延，甚至开始慢慢退出右眼……
“我这是……”
“沐然姐，你醒了！”
苏沐然睁开眼，看着洛凡尘和苏灵韵凑到自己面前。
“沐然姐，感觉怎么样？”
“我刚才！！！”
苏沐然突然惊恐的睁大了眼，她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刚才发生了什么，正是因此，她才对那个不是自己的自己感到恐惧。
看苏沐然瞳孔突然放大，说不出话，洛凡尘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
“沐然姐，都结束了。人心中有很多个自己，你不必害怕任何一个自己。”
“可洛公子，我，刚才我居然主动靠近……”
苏沐然大汗淋漓，走火入魔的人会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去接触内心的黑暗面，可她刚才却在主动接触自己的黑暗面。没错，是主动，神志清醒的那种，她很清楚那样做的危险，但她还是做了！
这就像一个人很清楚杀人的后果，但他还是杀了，直到杀了后，他才为自己那个“清醒”的决定感到无尽的恐惧。
苏沐然感觉自己刚才放出了一只前所未有的恶魔！她并不承认，那就是自己！
洛凡尘看苏沐然的样子，也知道她现在在情绪崩溃的边缘，毕竟那种感觉太过可怕。
自己不再是自己，那“我”又将是谁？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人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他们在不断的自我否定与肯定中成长。自我否定会让自己走向毁灭，但毁灭之后未必不会迎来新生。”
人都要学会接受自己，不管是被认可的自己，还是不被认可的。
大树后，蓝莓偷偷收起照向苏沐然的渊镜。一旁，小湘儿像是个小受气包一样蹲在地上，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