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男
“哐哐哐哐哐……”
韩澈捶打柠檬的声音强劲有力，充满了打工人的怨念和怒气。
一旁的郑好犹如一个金牌销售员，激情澎湃地吹嘘着自家老板：“瞧瞧这凶猛的肱二头肌，这健硕的大胸肌，这结实整齐的六块腹肌……”
腹肌藏在浅灰色亚麻衬衫底下，只能隐约看见起伏的轮廓，令人浮想联翩。
韩澈的脸又红又热，头发也乱了，汗顺着鬓角不断滑落。
郑好一边欣赏着这荷尔蒙爆表的画面，一边跟谷小雨商量：“要不咱们创立一个品牌，就叫‘猛男爆打柠檬茶’，到时候雇几个健身教练，光着膀子捶柠檬，边捶边跳舞，怎么样？”
这画面，想想就让人面红耳赤。
谷小雨弱弱地说：“是不是有点擦边了？”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啊。让大家都知道，我们的柠檬茶不仅好喝，还好色。”
韩澈动作一顿，投来一个幽怨的眼神。
“我怎么感觉你在物化男性呢？”
郑好理直气壮道：“物化一下怎么了？我们女人被物化了几千年，现在刚轮到你们男人，就不服气了？”
韩澈气势弱了几分：“我就抱怨一句，有必要扣这么大个帽子吗？”
郑好冷哼一声，得寸进尺道：“你看看大街上那些肆无忌惮地光着膀子的大叔大爷们，有谁会为他们的肉体买单？多看一眼都辣眼睛。你有物化的价值，这是你的福气。”
韩澈：“……”
算了，说不过她，他就当替那些男同胞们赔罪了。
郑好美美地构想着她的商业蓝图，决定从第一步做起——打广告。
“我去水果店借喇叭。”她跟谷小雨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
谷小雨冲她的背影大喊：“别再找托儿了！”
营销一次就得买一个榴莲，这买卖太亏了，不是长久之计。
一回头看见韩澈，谷小雨又心生内疚，安慰道：“韩老板，你放心，不会让你白打工的。一杯柠檬茶分你三块钱，怎么样？”
“钱是小事，关键是……”韩澈欲言又止。
出卖体力就罢了，怎么还得出卖色相呢？
这隐隐的女性凝视让他浑身不舒服。
很快，郑好就火急火燎地回来了，手上既没喇叭，身后也没跟着演员大哥。
“完了完了，那家店转让了，现在在重新装修！好端端的店，怎么说没就没了啊？”
谷小雨关心的则是另一个问题：“要开什么店啊？”
郑好懵懵的：“不知道啊。”
“再探再报！”
“嗻！”
过了几分钟，郑好又回来了，还带回了“特大喜讯”：“我找装修工打听过了，是雪王！咱们以后摆摊，可以顺便买个冰淇淋吃啦。”
跟郑好的欣喜不同，谷小雨则是脸色煞白，如遭雷劈。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怎么了？”郑好不明所以。
韩澈幽幽地看她一眼，“你知道雪王的柠檬茶多少钱一杯吗？你们的价格是人家的两倍。”
郑好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眉头一皱，提议道：“那咱们以后就不卖柠檬茶，专心卖冰粉呗。”
谷小雨满脸愁容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水果商，能稳定供应香水柠檬，一个星期三箱，定金都交了……这下都要打水漂了。”
郑好安慰她：“别那么悲观嘛。你想想，一家店装修至少得一个月吧？那你还有时间把存货卖完啊。”
韩澈纠正道：“雪王的店用不了那么久，一个星期就能搞定。”
郑好怒了：“你怎么老说风凉话啊？”
“我是在陈述事实。”韩澈冷静分析道，“你们现在有两条路，一是只卖冰粉，不卖柠檬茶，二是重新选个地方摆摊。”
谷小雨犹豫不决：“这个地方人流量大，生意一直不错，但最近又多了几家冰粉摊，我觉得竞争太激烈了……换个地方也好。”
韩澈：“你也不用太着急，毕竟还有一周的时间，多去周边走走看看。”
郑好附和道：“对啊，树挪死人挪活嘛。”
有人过来买冰粉了，三个人匆匆结束讨论，回到各自岗位。
为了能尽快清掉库存，他们把推销的重点放在了柠檬茶上。
虽然没有借到喇叭，但郑好的大嗓门依然电量十足，魔音穿耳，至少能辐射方圆三十米——
“柠檬茶十块钱一杯，肌肉猛男，新鲜现做，酸酸甜甜清凉解渴……”
每听她喊一次“肌肉猛男”，韩澈的耳根就要红上几分。
“哐哐哐哐！”他使劲捶打着杯中的柠檬和冰块，试图转移注意力。
偏偏郑好还来假意关心：“
你热不热？要不要再脱一件？”
“不热！”韩澈没好气道，一把抹去脑门上的汗。
哼，色狼之心，路人皆知。
凭借郑好卖力的吆喝和韩澈优越的色相，小摊前很快聚集起一堆年轻女孩子。
不少人都趁着等柠檬茶的空当，偷瞄着这个男人——长相清俊帅气，身材堪比男模，穿着得体的衬衣，手臂因为用力而肌肉紧绷，下颌线微微收紧，额上渗出一层薄汗……
真是将禁欲和糙汉结合得恰到好处。
见他衬衣的前胸和后背都被汗浸湿了，郑好又起邪念，怂恿道：“你看看大街上哪个男人干活穿那么多啊？别害羞嘛，好东西就该拿出来让大家欣赏。”
韩澈咬牙忍着，把怨气全发泄在柠檬上。
郑好开玩笑道：“哟哟哟，还跟我玩欲拒还迎？你们男人练这一身肌肉不就是为了吸引雌性嘛。”
语言调戏还不够，她还得寸进尺，用手指戳了戳他因用力捶打而鼓胀的肱二头肌。
韩澈忍无可忍：“你再这样我告你职场性骚扰了！”
摆摊也得遵守《劳动法》吧？
“呵，男人。”郑好转过头，跟谷小雨相视一笑，“还装，明明心里享受得很。”
几个小时的疯狂卖货成果斐然，当街边亮起路灯时，两桶茶加一箱柠檬全都卖光了。
算算账，总共卖了65杯，比预期的要好太多了。
谷小雨拿出手机，感激地说：“韩老板，我把工钱转给你吧。”
韩澈当然不肯收，谷小雨执意要给，几次三番下来，郑好都看烦了。
“哎呀别撕吧了，给你你就拿着吧。”她直接在微信上给他发了个两百的红包，“走啦，去吃饭。”
谷小雨摆摆手，“你们先去吧，我这儿还有一桶冰粉没卖完呢。”
“行吧，你卖完了早点回家。”
郑好正低头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突然听见一个男孩高声叫唤：“矮冬瓜，来一碗冰粉。”
周围响起一阵窃笑声。
郑好猛地抬起头，瞪着摊前这几个人——五个男孩，看上去都是小学生，刚刚说话的那个男孩扬着下巴，一脸混不吝的模样，后脑勺还留着一根细长的辫子。
旁边一个胖墩墩的小孩接话：“你看她长得那样，应该叫矮倭瓜啦。”
又是一阵哄笑。
郑好冷冷地盯着他们，韩澈也没有好脸色，但依旧保持着冷静，沉声道：“小朋友，说话注意点，别动不动给别人起外号。”
“算了算了。”谷小雨小声劝他。她手忙脚乱地把冰粉盛好，递给那个小辫子男孩。
小辫子眼珠子一瞪，骂道：“我勺子呢？你瞎啊？”
郑好忍无可忍，回呛道：“你才瞎呢！勺子就在你眼前，你没手啊？”
谷小雨一直在桌子底下拉郑好，郑好这才忍住了怒火，没有继续开炮。
几个小孩冲她做了个鬼脸，嘻嘻哈哈扬长而去。
谷小雨故作轻松道：“算了，他们还是小学生，就住这条街上，来我这儿买了好几次了。”
“每次都这样？”郑好忿忿不平，“你也能忍？”
谷小雨勉强笑了笑：“他们还小嘛……再说了，我不是要换地方了吗？以后就见不到他们了。”
郑好一肚子火无处发泄：“那也不能让他们——哎？”
她的眼睛倏地亮了。
——这是要干大事的前兆啊。韩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郑好问：“你确定要换地方了？”
谷小雨点点头，“你说的嘛，树挪死人挪活。”
“那就好办了。”
郑好一脸兴奋，摩拳擦掌，正要拔腿追出去，又被韩澈拉住了胳膊。
他温声劝道：“让我去吧。”
“不行，你骂人太文明了，毫无杀伤力。”
“……”
愣怔间，郑好已经一溜儿蹿了出去，他只好一路紧跑跟在后头。
几个男孩还没走远。
等韩澈赶到时，郑好已经揪住了中间男孩的小辫子，恶狠狠道：“你这狗东西，嘴巴怎么那么臭？是不是屎吃多了没刷牙？”
韩澈：“……”
这脏话水平，确实有杀伤力。
郑好继续骂道：“现在连狗都不吃屎了，哈哈，你连狗都不如啊？”
其他几个男孩忍不住嗤笑。
郑好回头望着他们，冷笑道：“你们跟他做朋友，不怕被他的口臭熏死啊？”
小辫子男孩涨红了脸，大喊道：“妈的，你才吃屎！放开老子！”
“不放！”郑好一只手扯着他的辫子，另一只手拧着他的耳朵，“去跟那个姐姐道歉！”
“去你骂了个巴子！放开我！”小男
孩拼命挣扎着，抬起脚狠踹郑好的小腿。
韩澈顿时怒火攻心，一个箭步冲上去，反剪住他的双手，一把将他摁到墙上。
几个小男孩吓得四散而逃。郑好眼疾手快，几步追上那个小胖子，揪住他的后领，一起摁到了墙上。
“还有你。一起去道歉！”
最终，在路人震惊的目光中，雌雄双煞一人押一个小孩，大摇大摆地走过半条街，回到谷小雨的小摊前。
谷小雨又惊诧又紧张，手脚都不知该放哪儿。
在郑好和韩澈的眼神威胁下，两个小孩轮流向谷小雨鞠躬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给你取外号。”
“对不起，我不该骂人。”
“对不起，我再也不吃屎了。”
……
虽然对手是俩小学生，但雌雄双煞一致认为，收拾熊孩子人人有责。
这一仗，他们打得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