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贼寇
这家农户的屋内陈设简单,但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亦打扫得十分干净,窗边桌上没有染尘。
两人刚坐下,先前说话的女孩便端上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清茶。
女孩十七八的模样,荆钗布裙,一头乌发髻用浅棕色的粗布包裹着,其余细碎的发丝垂落额间。
余凉与孟行云连声道了谢,饮完一口茶,余凉开始打听了起来:“村子最近是出了何事?怎看到生人都像见了鬼一样。”
见两人自进来一直行止谦和,规规矩矩的,女孩的爹娘也逐渐卸下了防备。
一旁灶台上烹着吃食,香气吹来,妇人轻啊了一声,赶紧催促男人去摆弄灶上,随即自己挽了麻裙坐在一边,满脸忧色地说道:
“说来也不是多久的事,就近两个月,附近的村子有些个姑娘被劫走,要么就是莫名其妙的消失。”
“被劫走?”
孟行云惊讶道。
妇人点点头,“倒不是光明正大地被劫了,是月黑风高夜,有人听到自家门窗响了动静,跑去一瞧,竟是贼寇掀窗而入。被发现后也不落荒而逃,仗着力强,硬生生地就将人劫走了。”
余凉追问:“官府不管管?”
“这些贼寇是摸黑来的,并不明火执仗,官府一听非说就是寻常的偷窃,人不见了便怪我们看不住自家孩子,说不定是自己偷偷跑出去的。如此一来,每家可不就只得自个儿护住自个儿,小心着些。”妇人说到此处有了些怒气。
余凉:“居然如此不作为……”
孟行云一听,道出了其中关窍:“大梁律有定,若是强盗之案不能于三月内侦破,那么所管官员皆要被革职查办。那群贼寇不明火执仗,官员大概便是以此为由推诿。”
“若是被劫走的人越来越多,官府又还能装聋作哑?”余凉眉头一皱,忍不住问道,随即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她急急问道,“被劫走的姑娘,可有什么相同之处?”
妇人与女孩对望一眼,女孩眨着眼睛想了想,说道:“好像……都是同我差不大的岁数。”
“你是戊寅年生?”余凉脱口而出。
女孩诧异道:“我还未讲我是几岁……你竟能算出来了?”
不是算的。
余凉眸色一暗,偏过头遮住了自己的神情。
这就涉及到原书中程的一段剧情了——武林正派中的东辰教,修习茅山道,炼丹术亦是一绝。教主庄瑞半生痴迷炼出不死丹药,竟到了残害人命的地步。
因天下求丹者众多,东辰教财宝向来不缺,教主庄瑞便以重金收买了阳河山上的寨子,令强盗替他寻找戊寅年生的女子,说是以她们的血入引炼药,便是不死丹药成功的关键。
一处戊寅年的女子捉完,他们便去下一处。
久之事情渐渐传开,书中的连晚亭带人攻上了山寨,捉住寨主逼问出了幕后主使人——东辰教教主庄瑞。
盟主江渊知道此事,勃然大怒,拦住了要去攻讨东辰教的连晚亭及其他年轻侠士,说庄瑞武力高强,他们不是对手,身为盟主的他要担起责任,自己亲自解决。
江渊就这样只身一人闯上了东辰山,一上山,便声明了不知情的东辰弟子无罪,此事只追究庄瑞一人。
随后他与庄瑞两人交手,打了近两天一夜,才成功将其杀死。
由于江渊这样的做法,既稳住了一个武林大派,又惩治了罪魁祸首,他盟主的声誉一时飞涨,做到了真正的武林归心。
但只有读者视角的人知道,江渊如此积极,只是为了夺取庄瑞身上的“九重护心镜”——此乃开启夷山玄洞第一道门的“钥匙”。
余凉心微微一紧,没想到无意中就这样触发了未来的剧情线。
那她现在怎么办,是要装作不知道吗?
一旁的孟行云发现了问题:“姑娘也是戊寅年的,处境岂不是十分危险?”
稍稍走神的余凉被拉回,她看向女孩,眼中有了忧色。
妇人一时脸色更加苍白,摇摇头道:“本就是提心吊胆地过着了,她哥哥早几年病死,我与她爹就剩这么个娃儿。原想带冬儿往别处躲躲,但这几日正是麦収之时,哪能说走就走呢。”
唤作冬儿的女孩微低了头,手抚上妇人的后背安抚着,嘴里对余凉他们说道:“也没有我阿娘讲得如此骇人,出门时我与他们一道,回家时门窗关得严实些,想来没什么好怕的。”
妇人嗔怪了声:“就你胆子大,这事真摊上了可求告无门了。”
“村子里,还有几个是戊寅年生的姑娘?”余凉冷不丁问道。
冬儿闻言掰着指头算道:“算上我,那就有五个。”
“上次被咱村里被劫走姑娘,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余凉。
孟行云转头看向余凉,她左手肘搁在桌台,眉眼垂视思索着。
他隐隐猜到了她想要做什么。
妇人:“三……三日前。”
三日,贼寇不敢贸然一次掳走同样年岁的姑娘,怕引出大动静,便每处都隔几日行事。
余凉叹了口气,做了个决定:“冬儿妹妹,要是你不嫌弃,今夜我同你睡可好?咱俩做个伴儿,晚间便不用害怕了,我有些武艺傍身,定是安全的。”
“哪有嫌弃一说,”冬儿摆摆手,笑得恬静,“姐姐身上拿剑,是个女侠,我自然安心。”
被小夸了一句的余凉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有别打算,便继续道:
“过了今夜,可否劳烦你们明日去找找那四位姑娘?我想着,这几日你们先同一处住,那些贼人必然会再来,我与师兄在暗处守着,一旦发现来人就立刻拿下。他们既知道你们的生辰年,村子里说不定有眼线,到时候我们拷问一番,将这个眼线捉住,交给里长,让他处断。到时候杀鸡儆猴,料想村里人也不敢再往外通气,贼寇知道自己人被捉,也不会再在这个村子生事。”
治标不治本,但至少她就能救眼前的姑娘。
余凉轻声向问孟行云问道:“只是这样一来,我们便要在村子里耽搁些时日了。不知道师兄,可否愿意?”
屋内微弱的烛火闪动着,孟行云温尔一笑,“谈不上耽搁。一切且听你的。”
他眼前的余凉起身牵起女孩的手,手指挥舞,讲述自己的计划,惹得妇人与女孩一下子放下心来,连连笑出声。
孟行云脑海中一下闪现那日临枫谷中,余凉挺身而出刺杀风止夜的画面。
他眼中的这个太初师妹,一直是富有正义,不避强御的真正侠士。
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周身的柔和,冬儿的父亲端上菜肴,家常菜香味在他鼻尖缭绕着,他执起木箸,竟开始无比庆幸起自己的出逃——忤逆了父亲安排的婚约,硬是随几位师兄北上来了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