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作为
“做什么咋咋呼呼的？”
陆升刻完一笔，这才转过脸来问。
他玉白冶艳的面容，迎着春日的阳光，更添几分容色。墨羽煞风景地道：“三叔，您赶紧把药水涂了，世子夫人命人去仁和堂给您请个好大夫看腿，我估摸着就快来了。”
陆升急道：“你怎么不早说。”
他放下手里的雕像小人，匆匆进了厢房。
墨羽瞧着这未完成的菩萨小像，怎么觉得有点像世子夫人。
婆子得了命，从仁和堂请了最好的跌打损伤的大夫，给陆升看了之后，说养的很快，多喝点骨头汤里面放些补骨脂就更好了。
墨羽记得认真，婆子已经让腿快的小厮去称了补骨脂送了来，走的时候，桌子上又摆放的满满当当，做外裳的夏布，做内衣的细棉布，做袜子的粗布……又是吃穿用度全都备齐了。
“世子夫人真是细致体贴，”墨羽感叹道：“世子没福气呀。”
总是听人感慨这句话，墨羽深为认同。
陆升道：“我看是胖丫头没福气，这么好的人嫁给这样的人家，不是没福气是什么？”
墨羽觉得好像也对。
他们并不将生死放在心上，有朝一日总要拿命换主子的平安，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难过的是活着的人，他最亲的人已经没有了，非要说就是主子。世子夫人守着寡，这么好又能如何呢？顶多给她一个表彰，立个牌坊，哪里有一家子聚在一起快活。
婆子回去之后就赶忙去了梧桐院报了陆升的情况，得了赏钱之后，笑眯眯的走了。
“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陆壮士能早点好起来入府，甚好。”
魏琳琅转头就去忙别的事了，宋娘子的屋子，她布置了两样风格，一种是侯门的富丽堂皇，一种是宋娘子一直住的清雅之风。
黄夫子是个男子，比较好摆置，听说黄夫子没有什么别的嗜好，只是有些口腹之欲，魏琳琅便让人按着魏家的标准布置了一番，启蒙的夫子再恭敬着也不为过。
毕竟小孩子长大之后的习惯大都在启蒙的时候养成，若是有个好夫子，早早打下底子，日后大约也不会走歪。
忙完了这些，魏琳琅就带着孩子们去黄夫子的府邸请师，虽然已经得了魏知机的推荐，但学生该对夫子有的礼仪一样都不能少。
玉姐儿准备的束脩礼，还给他们四个每人备下了一套上学用的用具和书册。
魏琳琅在旁边瞧着，倒也没有出错。
她带着四个儿子登上马车，由清荷陪同，直驱黄夫子的府邸。
黄夫子的功名并不高，是二十多年前二甲的进士，入朝之后没多久就辞了不做。据说是因为过于刚正，看不惯上官欺上瞒下，溜须拍马的小人行径，当众说了出来，让上官和同僚没了颜面，怀恨在心，找了个机会就将他排挤到一边，连差役都不怎么搭理他。
黄夫子自觉无法在朝中一展才华，便打算做夫子，桃李天下，教导出几个品性良好的才子，这一生也算没有白来一趟。
因着他十分认真，前来求他教学的人络绎不绝，也是机缘巧合，被人举荐到了魏知机处，魏知机说孩童启蒙不需大儒，只需要让他们发挥本性，施展所长，品行端正就好，正好和黄夫子看对了眼。
黄夫子近来声称年纪大了，不想再教导幼童，实在是太费力气。而那些成年学子，为了考功名，自然会去名师高人那里求教，也轮不到他，到闲了一段时日。
因此魏知机派人问他，他又一口答应了，不过还是给自己留了余地，说要先试试孩童的顽劣，再做决定。
但私心里，他觉得魏知机和魏东辰能看上这四个孩子，应该不会太差。
魏琳琅到的时候，黄夫子已经等着了，两进的院子，只有一个老苍头和一个老妪在伺候，一个负责洒扫，做饭洗衣，一个负责看门送客等一应杂务。成元就有些失望，这院子比起杨府的院子要简陋狭小了很多，老仆人的月钱少，只有穷哈哈摆阔气才会用，这黄夫子没钱，也没有什么声望。
成臻等人却并不觉得如此，之前茂哥儿就给他们说起过黄夫子的性格喜好，这样的人也不会在意身外之物。
一进门，见到本人，是个其貌不扬，留着胡子，穿着布衣的老汉，成元在心里腹诽，这人一点都没有文人之气，实在是再普通不过了。
魏琳琅带着他们见礼，然后道：“黄老先生，我带着几个孩子前来是真心求教，还望黄老先生能去侯府坐馆，他们年纪不大不小，都很懂事，应当不像那些幼童要耗费太多心力。”
黄夫子清瘦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
“你父亲给老夫发了帖子，请老夫去坐馆，老夫自然是乐意的，只是……老夫有个规矩，要先甄别孩子的品性所长，方能决定收不收呢。”
成元的面上闪过一丝不屑，就这穷巴老汉，还拿架子，能去侯府教书，是让他享受富贵哩。
孩子们或紧张或懵懂的模样都收入了黄夫子的眼底，自然也没有错过成元脸上的不敬之意。
黄夫子便起了考较的心思，多问了成元两题，见成元答得坑坑巴巴，虽然不全，但也能中一二，便点点头，道 ：“这孩子聪明，之前应该是找了不错的夫子启过蒙，只是这性子不太对，以后还要板正才好。”
魏琳琅看了眼成元。
前世，成元和黄夫子就不和，闹得鸡飞狗跳，气得黄夫子几次三番要退馆，如今有了三个听话的弟子，黄夫子应该会好过些吧。
魏琳琅打算让人多盯着些成元，不让他给黄夫子找麻烦。
至于别的，她就管不着了。
魏琳琅在心底打算，嘴里道：“老先生说得极是，家中小儿的性子跳跃，日后要多加管教，就多多麻烦夫子了。”
黄夫子说：“成臻的性子稳妥，读书也甚是仔细，若是考举还得请名师教导。”
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道：“你二哥从国子监出来就去了江西求学，算算日子也快回来了，青山书院教得如何，你们可以多多向他打听。”
魏琳琅点头应下，成田和成扬二人主要是从武，需请个武师傅，对于读书上面就没有成臻和成元二人要求那么高。黄夫子对这两个孩子也都很满意。
行了拜师礼，交了束脩，在孔圣人的画像前跪拜之后，四个孩子改了口，称呼黄夫子为老师，黄夫子给他们每人送了一本小册子，道：“也没有什么送你们的，求学之路长而艰难，不能指望一蹴而就，要养成日日求寸进之坚韧，这册子上有我多年的心得，你们要照此打磨自己的性情，日后才能有大作为。”
几个孩子应了。
魏琳琅听了这话若有所思，成元在回程的路上，胡乱地翻着小册子，问：“母亲，夫子教导我们这些，他也没有什么大作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