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山上不是极乐之地
夏蝉随着炎热的天气，开始剧烈的振动起翅膀，而昏睡中的游大，眼睛微眯，看着眼前陌生的房间，听到耳边传来阵阵声音。
“师傅，那两位书院的，说您老是什么四掌教，是什么意思啊。”
这处地方是李英的父亲花费大价钱，在郡城内购买的一处宅子，取名半里桂，皆因为院子中间有一颗遮天蔽日的桂花树，每到开放之日，香飘十里，来此间洽谈买卖的时候，饮茶赏景，好不惬意。
而此刻的萨真人，依旧是一身破衣道袍，悠然自得的躺在藤椅上，旁边拿着板凳端坐的李英，正一脸希冀的看着师傅，今天早晨所听所得，是当真让人匪夷所思，平日里哪儿敢此等瞎琢磨。
“师父，这世间真的有龙吗？那皇上是真龙天子吗？”
“真龙之族，早已经被天下斩杀，其他之属，螭、应、蟠、虬、蛟、鼍、鳌、蜃、夔。各自占着一份龙血，龙骨，却都不算真龙。要知道天下九洲曾有一地曰为古川，恶蛟毒龙遍布湖川大泽，有一剑仙和武夫二人结伴共赴险地，剑仙仗剑斩绝毒龙，武夫在大湖中手撕恶蛟，古川之地归于安宁。
至于天子，不过是一人之气运凝聚一国，兵强马壮者当是。”
“那便是真的有书中所写的那般，有狐皮美女蛊惑读书人，还有那城隍庙里的泥塑，白日有白日神庇护百姓，黑夜有夜游神抓鬼除恶？”
“天道玄玄，其尔苍苍，你所处之地便是这方天下的九洲之一的凤麟洲。之所是叫这个名字，便是因为此洲一地，埋葬着曾是天下瑞兽的麒麟和百鸟之首的凤凰，固然此地北有梧桐摸天边，南有圣水出海口，天下精怪羽兽之属，都认为此地会有圣人应运出。
也就是你们这洲之地，许多老人口中的，麒麟子，凤凰女。为了找到这两位天纵奇才，诸葛家举族搬迁到此洲，占星卜卦，得谶言每百年便会有人得麒麟凤凰之运，终会在九百年间，成圣人。而如今正是九百年间，最后一百年。”
看着一脸茫然的李英，萨真人笑了笑，不在继续说道，回到刚才李英的问题上，“既然拜贫道我为师，入我一脉，没有什么繁文缛节，尊师重道就不必过多阐述了，至于为师的身份，确实如昨晚那书院的圣人所说一般，李英你抬头看天，看到的是何物啊？”
李英老实的回答道，“还是天。”
“哈哈哈，岂不闻天外天啊，为师便来自于这天外天，不过此身并非为师真身，乃是为师修道前的一副皮囊，之所以来此，想要收你们二人为徒，实在是有些因果，需要为师亲自来担着，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神仙精灵，皆是此方天地的一部分，如今你见不到，是因为还没有开始这条登山之路，我知道你心中还有很多疑惑，奇怪这世间的一些安排，比如自己的娘亲的死和自己真的一点关系没有吗？
潜心修行，自会是水落石出，你是不是我刚才口中的麒麟子，并不重要。心性，根骨，气运，是修行之人，不可或缺的东西，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对于大道日复一日的追赶。”说到这里的萨真人，也不免回想起，前不久自己在天外天，三师兄让自己下去看看，不要呆在天上，便觉得自己是凡人口中的神仙，泥肚子里塞着草，不食人间烟火了。
门上吱吱发出声音，游大缓步从里面走出，朝着李英和萨真人拱手拜倒，“谢过道长抬爱，感谢李哥儿昨晚的出手。”游大现在想起昨晚那疯魔的表现，都不自觉的有些感到恐惧。
李英笑着摆了摆手，而萨真人则是淡淡的开口道，“游大，昨晚你那般表现，是有人在你身上做了番手脚，用一张无形的符箓，配上几句蛊惑人心的邪语，蒙了你的心智，在你身上刻上‘力竭而死’。幸亏李英打断你的状态，任你这么走去，明日城里就少了一个少年。多出一具枯骨。
至于是何人干的，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是一名来凤麟洲‘狩猎’的旁门修士，叫张明德，道号转世弥勒，修为还算过的去，品行低劣不堪，是野路子出身。在某地建了一佛寺，供养自己的长生牌位，寺号，大未来寺。”
游大默默记下人名，语气不安的问道，“狩猎？不知道小子这里有什么东西，竟然让这等平日里凡人难见的神仙，不惜如此，也要咒杀在下？”
缓步站起身的萨真人，朝着右边的大槐树拍去，树叶飘落下来，遮住游大和李英的眼前，再睁眼看到的，就是一头长着羊头，好似龙脸，狼的蹄子，头顶是圆的，浑身彩色，身高几尺的怪兽，站在那方天地之间。
一个声音响起，“这便是瑞兽麒麟，你们再看远处。”
晴朗的天空之下，远处好似被烧红一般，一声脆鸣，如同书中所写的那只大鹏鸟一样宽大的翅膀，浑身五颜六色的羽毛，头顶散着红光的鸟儿，在空中飞舞。
“麒麟，凤凰，二者皆是瑞兽，在许多年前，因为帮助人族登顶，不惜自身，终于在最后一场大战，各自燃烧肉体，舍弃一身修为，帮助人族。艰难的拿下那场大战，瑞兽灯枯油尽，圣人感其善念，将瑞兽葬于此洲。
往后百年之间，小小的凤麟洲，除了地上涌出珍惜的天材地宝，，大战堆积下的，那些前辈手中的法宝巧物品，也流转在一洲。可这些都比不上头一百年出生的孩子，不论是根骨，还是机缘都要比其他大洲的孩子，高出一大截，就连那些传说中自小便是金童玉女的道侣培养出来的孩子，也难以期冀。”
“那些世家大族，包括天下一流的宗门，纷纷来此开辟下宗，招揽人才可他们却发现，这些天才少年少女的天资机缘也各不相同，有高有低。在一场争夺之中，他们惊讶的发现，当一方杀死另一方，那么被杀死的那个，身上的气运无形之间，将会被转嫁给活下的那个。
这些让一些居心叵测之人，大为震撼，他们分解了一些死去的天才的尸骨，发现他们身上的根骨也与其他的天之骄子有所不同，山上之人，统称其为麒麟骨，和凤凰血。只要剥夺下来，加以一些换骨的秘法，竟然可以加在自己身上。所以有不少其他洲的修行人，或者你们本土的修行人，将每一轮的麒麟子，凤凰女诞生之日，比作一场王侯将相的‘狩猎’。”
随着萨真人语言，游大和李英的眼前的画面不断改变，直到一位少年的出现，年轻俊朗的模样，直到遇到两伙，他们眼里的山上之人，少年最终选择加入一条看起来最诱惑的小门小宗，而放弃了另一伙名门大宗。
等待他的结果，是被绑在一根柱子上，一群少年眼中的仙风道骨之人，正在磨刀霍霍，看向一头幼兽，外面是漫长无比的黑夜，而里面是一个被生生剥下皮骨的年轻人，直到咽气的那一刻，他也不明白，这些传说中，有通天之能的仙人，口口声声说要带他回宗门，享受长生之乐的神仙，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而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李英和游大二人已经跪地干呕起来。
耳边继续响起声音，“山上修行，比那些王朝没落，百姓身处在水深火热之间好不了多少，这九百年间，每年都会诞生九九之数的天才，这些人有的是幼麟，有的是雏凤，可真正活着的不存百人。难道是因为他们阳寿已至？山上修行之人，求得最多得便是福缘，俗话说，一朝得道，鸡犬升天，也不过如此。”
随着萨真人的声音消失，眼睛前的叶子缓缓落下，恶心的感觉瞬间让还没吃过早饭的二人跪地干呕起来。
“此间不过小术，一叶障目，便可以让凡间之人，沉浸其中，醉生梦死。真的踏上这条修仙之路，各种旁门左道，名门正法，各家绝学，是千奇百怪，有些人上午还在得意忘形，下午就不知道为何化成一滩血水，有些并肩作战的袍泽兄弟亲人，为了一件法宝出手者比比皆是。
修行之路，修道之路，皆在一人，山上太挤，只能站的开几人，他日登顶了，那种孤独感，可不是别人骂几句扫把星那般的难受无助。
等到你们回首，故人可能早就不在，如今还是肉眼凡胎的你们，舍得下这世间的种种顾虑吗？就拿剥皮的那帮子人，在外面未尝不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可是这般肮脏的行径不是该做，就做了嘛，其他的那些名门望族难道没有这般吗？
游大，今日他们没有得逞，他日难道不会再次挟持你，到时候，那绑在柱子上拨皮抽筋之人，会不会是你呢？李英你一心求道，要问这天地一些道理，那你可知道，会不会有心怀叵测之人，趁你不备劫持你父亲或者其他亲人？你当真能做到问心无愧，铁面无私吗？”
被萨真人这一连串问题，问下来的二人，脸色都有些发白，本就难受的身子骨，如今竟然有些颤抖，年幼的二人思索开来，脸上直冒冷汗。是啊，一旦走上这条路，生死难料，可能求道最后，也免不得一抔黄土，一副白骨，不求这道，自己就真的能安稳在世了吗？这些修仙之人，真的会放过自己吗？
李英瘫倒在地，强撑着站起身来，再跪地拜倒，声音颤抖道：“师傅既然传徒儿道法，自是已经为徒儿想好出路，还望明师指点！”
萨真人看了眼游大，发现他还是面色惨白的盯着地面，便摇头叹息，可惜此子，虽是麒麟子却心智柔弱，这样的人，哪儿怕成为徒弟，也得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好比带着一个稚孩。倒是李英，睚眦必报，身负兵戈之气，分九子之运，未来说不定有机会，分得一些真龙气运，一步登天。
唉，此番带着这老朽的皮囊下来，便是为了彻底了清某些渊源，没想到，着实难办。
“仙师，两位少爷，该吃早饭了。”昨日见识过厉害的李卫一脸老实的站在院子外小声喊道。
萨真人老脸一抹，便是开心道，“吃饭吃饭，吃饱了才能想事情嘛。”
李卫看着饭桌上食欲不佳的两位年轻人，还有好像没吃过饱饭的老神仙，也不敢多吃，忙招乎二人吃饭。
倒是老神仙一脸满意的跟李卫搭话，让这昨天见识过手段的汉子，受宠若惊。
“李卫兄弟啊，可以啊年少有为，这才多大年纪，就是四境的武夫了，恐怕没多久，就可以成就为五境了，到时候算得上一方宗师了。”
“借仙师吉言！”李卫端起身旁的碗，才发觉这好像是粥，老脸一红，有模有样的一饮而尽。
“好啊，还是小米粥养人啊，早就听闻这东海道临海，没想到光早餐就是这般丰富啊，不错不错。”
游大再喝了一碗粥后，便站起身，朝着桌上的几人拱手道，最后对着萨真人说道，“今日神仙传道，游大没齿难忘，然父亲远出，不敢擅自做决定，还望神仙海涵，小子告退！”说着再次拱手朝着诸人行礼。
李英看向萨真人，见他还是自顾自的喝粥，本想开口劝说，也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游大走出宅子，便看到后面追赶来的李卫。
“游公子，少爷让我送您一匹马，这马是小马，但是耐力好，擅长走远路，您带着就行。”
李卫身后走出一匹小马，通体白色，两眼好像不能转动一样，不过却是自顾自的靠近游大，在他身边停下。
游大没有多说什么，朝着李卫拱手，便翻身上马，小马没有丝毫的抵触，双腿轻夹，便往前平稳的冲去。
院子的李英看到刚才师傅，不过是抽出一张白纸，双指对着白纸划过，伸手甩去，便是一道白光，小马就站在那里。
“长路漫漫，有时候抬头看见的可能是天，也可能是星空。古来圣贤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