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小皇子
太子愁眉深锁,问:“夫人的夫家可是姓孟?”
宛苑称是。
太子摇摇晃晃的靠在栏杆上。
竟然是真的。
父皇一向杀伐决断,杨老太傅三朝元老,说撵出京城,就撵出京城。这还算好的,年初的云贵人,一向颇得圣心,不过一句话说错,当晚就病殁了。
孟表哥当庭顶撞,还不知父皇会如何处罚,若打上几十板子也就算了,若是……
太子痛心问道:“夫人既知道此事凶险,怎么还让他去呢?”
宛苑目中似有无限悲怜:“他自幼没有在父母跟前承欢的福缘,原只有这位舅母疼他,表弟也是他骨肉亲人,我怎能忍心阻拦?若是舅母真有什么不测,他岂能原谅自己?”
太子大受触动,喃喃道:“没想到,表哥对我这样真心。”
又问:“若是他真出什么事,夫人又该如何是好?”
宛苑不再言语,目光投向平静的水面。
她什么也没说,但此情此景,自然是一言不发却好似千言万语。
太子自行脑补,心想,若是表哥有什么不测,这样菩萨一样的年少夫人,莫非要举身赴清池,追随夫君而去?
表哥杀人无数,他杀别人,自己也难逃一死,这是因果命数,不算无辜。至于母后,母后素来刚硬,哪有什么旧疾?多半又是装病,逼父皇退步,逼表哥出手。
可知己只是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家,且如菩萨一样善良柔软,怎能受这样的磋磨?
但表哥已经进宫,自己又能做什么?
宛苑见他神色越发郁悒悲愤,不知想些什么,适时开口:“倘若……倘若我夫君见到表弟安然无恙,也就不会那么冲动了。”
太子瞬时豁然开朗,如拨开云雾一般,对宛苑一拱手,道:“夫人莫要过多烦忧,你夫君必定能安然归家!”
说罢,一路飒飒回到小佛堂,命人备好车马进宫。他出宫前,虽则什么也没带,入宫时却也无人阻拦。
刚要入内,就见殷贵嫔竟然出了冷宫,堂而皇之立在书房外,正和守卫纠缠,想进去给皇上送汤。
太子眉心一跳,问左右道:“殷贵嫔辱骂本殿,若不是本殿求情,早就被母后处死。是母后亲令,终身在冷宫不得出,怎会出现在这里?”
殷贵嫔被拦在外面,吃了闭门羹,带着一身香风,趾高气扬从太子身边走了。
太子错愕道:“殷贵嫔以往虽心有不忿,但见到本殿,未敢怠慢,还算是个守礼的人,为何今日如此?”
宫女怀善垂泪跪下,道:“殿下!您一直在养伤,可知皇后娘娘就要不行了?”
太子仿佛没听明白这句话:“这如何可能?母后一向康健,无论何等危急大事,没有她办不到的,怎么就不行了?”
怀善道:“殿下既已进宫,何必问我?为何不亲自去问皇后殿下?她为何非要你出宫,为何将你藏身在寺庙之中,为何连孟大将军都不知您的行踪?”
怀善一连抛出数个问题,又问太子:“殿下方才问,殷贵嫔怎么出的冷宫,若不是皇后殿下出了事,谁敢让她出冷宫?皇后殿下出了事,您的太子之位自然也保不住,她又怎会再把您放在眼中?”
太子不敢深想。
“是母后把她关在冷宫,除了母后,就只有父皇能放她出来……”
他虽口口声声说不愿意做太子,可他生下来就是太子,不做太子,他做什么呢?
若他不再是太子,连一个小小的殷贵嫔也敢轻慢羞辱,日后的处境恐怕会更艰难。
书房内隐约传出争吵声,是孟表哥的声音:“陛下,太子殿下一向至纯至孝,侍奉父皇不敢有半点怠慢,绝无可能做出这等无君无父之事。求陛下让臣见一见太子殿下,也请陛下听听殿下的自辨。”
皇帝金元怒意勃发,若不是孟濯缨手掌兵权,手里的杯子就砸到他脑门上了。
“那逆子自知罪孽深重,跑了!皇后被他气的吐血,如今命悬一线,你反倒找朕要人?”
孟濯缨自然不信,不知二人又争辩了什么,里面传出皇帝一声暴喝:
“来人!把他拖出去给朕砍了!”
太子一听,连忙闯了进去,满面涕泪,跪倒在地:“父皇,表哥也是您的亲外甥,您要砍就砍儿臣吧。”
说罢,不由分说,抱住皇帝的龙袍哭的天昏地暗:“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父皇莫要迁怒无辜之人。”
皇帝气的瞎住了眼!
娘的!这蠢货竟然是他亲生的!
他就没看一眼周围,根本没人动吗?他能随意咆哮,可下面的人谁敢领命?谁敢真的出现,把孟濯缨拖下去砍了?
这蠢货就没看见,大家都在装聋吗?
你还求情?你求个屁!
皇帝踹了一脚,但没踹开蠢大儿,恨声道:“你目无君父,闯了大祸一走了之,如今还敢出面?倒不如今日一起杀了,反倒干净!”
说完,腾出脚来,狠狠踹了孟濯缨一腿。
孟濯缨歪倒在地,猛地咳出一口血,殷红的血衬着苍白的面容,触目惊心。皇帝一见,复又踹了一腿。
太子一见,失声道:“父皇容秉,儿与月嫔绝无私情!您若不信,可去观月台一问便知!”
皇帝冷哼出声:“月嫔已死,她身边的宫女也都被处置了,你当时默认罪行,如今已死无对证,你反倒要自证清白?”
太子连忙道:“父皇,观月台有一个孩子,是月嫔所出,性命攸关,儿臣就是为了此子的性命,才只能默认奸情。可儿臣和月嫔清清白白,绝无半点逾矩。”
皇帝自然不信,只见眼前这两个,容貌自有三分相似。一个脸色柔白,虽是武将,却半点杀气也不露,柔柔弱弱。另一个脸色是不自然的木白,只看一眼,那优柔寡断娘们唧唧的气质就扑面而来。
这两个都是他毕生最为厌恶之人,他看一个都恶心,现在两个都在,他多看一眼都烦的要命。
皇帝:“滚出去……”
正欲咆哮,御林军首领林啸提着一个孩子战战兢兢的在书房外回话:“陛下,观月台宫女出逃,抱了一个孩子。”
皇帝不耐:“孩子又如何?你自去审问,这点小事,也要回朕?”
林啸道:“宫女交代,此子乃是月嫔所出的皇子,且其长相,的确肖似宫中的六皇子。”
六皇子才三岁,眉眼模样和这小胖子太像了!林啸听完宫女的证词,已经信了七八分。
皇帝一听,命人进来。
林啸解下披风,将快一岁的大胖小子放在上面,小胖子爬了几圈,一把拽住了老皇帝的胡须。
皇帝揪开他的小胖手,满脸震惊:“真是像!和三皇子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去年月嫔曾经产下死胎,是贵妃将死胎处置了,难道那孩子根本就没死?”
皇帝转向太子:“你说孩子,是怎么一回事?”
太子也是一脸懵圈,人已经糊涂了。
月嫔明明说她的孩子已经两岁多了,这个奶呼呼的小胖子最多也才十个多月啊。
皇帝一见他木呆呆的就来气:“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说!”
太子忙道:“月嫔曾告诉儿臣,她有一个孩子在贵妃处养着,每月十五能去观月台见孩子。还说,若此事泄露,她的孩子必死无疑。此前月嫔身死,儿臣不敢声张,只好认下所谓的奸情,就是为了保住孩子。”
皇帝听完,半晌不语。
“你和月嫔往来信件,又是为何?”
太子见孩子安然无恙,心想,或许月嫔是半真半假骗了自己,但孩子没事,这就好了,于是一五一十把真相告诉皇帝。
“有一日宫中夜宴,儿臣见月嫔在河边哭泣,还要跳湖,被儿臣劝阻之后,她告诉儿臣,她有一个孩子在贵妃处,宫中无人知晓。”
“后来,月嫔常会传信给儿臣,或是述说思子之情,或是表露心中苦闷,这之后,月嫔也曾向儿子求助,想要回自己的孩子。只是儿臣也苦于无法,只能好言劝慰。”
皇帝再次眯起眼,被亲儿子蠢到了。
你苦于无法?你堂堂一个太子,这点小事你都办不了?
就算你办不了,你找你老子啊,找你老娘啊!你没脑子,你老子有啊!(?)
而且,月嫔说了你就信?
皇帝叫人把宫女带上来,一见便觉眼熟。
观月台他也去过几次,他素来喜爱贵妃,曾与贵妃在观月台幽会。那里的宫女,都混的眼熟。
皇帝细细辨认:“你是蓝之?说!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蓝之披头散发,逃出宫门时身上都受了些伤,两手紧紧捂着肚子,一五一十全招了:“陛下,这孩子的确是月嫔所生的皇子。月嫔本就是女凉国的女官,进宫之后一直住在贵妃宫中,那时您宠爱月嫔,她又生下皇子,贵妃恐她威胁到自己,谎称她生下死胎,却把小皇子藏在观月台,并且以此要挟月嫔。”
皇帝嗤之以鼻:“一个月嫔,能威胁到贵妃?她产子之后,疯疯癫癫,又胖又蠢,如一团白肉,有什么风情?”
蓝之道:“是贵妃娘娘逼迫她,每天吃些香油肥肉,才胖了那么多。这之后,月嫔自然失宠,陛下不乐意见她,她虽满腹苦楚,亦是求告无门。”
皇帝原本不信,但这孩子与六皇子几乎一模一样,蓝之所说的又一一对应,他心中的疑团也越来越大。
蓝之道:“后来,贵妃娘娘又用孩子胁迫月嫔,做了好些坏事。陛下可还记得云贵人,是月嫔给云贵人下药,令她神智失常,她才会在御前无状失礼,惹得陛下不喜,被打入冷宫。”
“后来,后来……”
皇帝一拍桌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