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开诚布公
女王面容沉静地重回了国事厅，秦正试图从她脸上找到蛛丝马迹，可那张脸无喜无悲，抑或是悲喜互相抵消，反正他什么也没看出来。会后，秦正走到阿黛身边，低声道：“阿黛，姨父可以和你聊一聊吗？“
阿黛看了一眼秦正，平素锐利的目光此时却收敛了，柔化了，闪着慈爱的光，那是一个父辈的目光。阿黛点了点头，把他带到自己的私人会客厅。
刚一坐定，阿黛先开口了：“姨父，近期我想安排一次各州府的经济文化教育大考察，您帮忙设计一下线路，我亲自到各地走走。“
秦正道：“渊和……你的老师，他已经走了？“
阿黛鼻子处骤然一阵酸楚，她别过了脸：“这个事麻烦姨父尽快安排。”
“自从你的父母去世，渊和老师就一直陪着你，突然这么一去，心情一定很难受吧。”
阿黛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那张脸已顷刻间被泪水濡湿了， 肩膀也不自觉地抖动了起来。秦正走上前，拍着阿黛的肩：“难为你这个孩子啦。”
阿黛抱住秦正大哭起来：“姨父，呜呜，请不要提他，一提他就我受不了，求求你了，姨父。不不不，您还是提他吧，我喜欢别人提他。唉，我该怎么办啊，姨父。”
秦正此时也动了感情：“你还有我们，阿黛，有姨妈，姨父，还有秦月。我们都陪着你。”
阿黛摇摇头：“那不一样，不一样啊， 姨父。”
“是，是有点区别，咱们是亲情，你和渊和是师生情嘛， 阿黛是个重感情的孩子啊，把恩师看得这么重，渊和老师该知足啦。想当年，还是我去学校把他给请来的呢。”
阿黛停止了哭泣，从秦正身边移开，掏出手帕来擦眼泪：“姨父，给我讲讲你去请他的事吧。”
秦正微仰起头：“让我想想，那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吧，起初呀，他还挺不情不愿呢，你想啊，他一个大学教授，突然要来教一个初中生，嗯，我们阿黛那时还是个初中生，眨眼就长大啦。“
“那后来呢？“
“后来？ 他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就说要先见见你，见了你之后就很爽快地答应啦，这么看，你们俩也是有缘，这么些年，配合默契，未曾听说有过龃龉，我也是眼睁睁看着阿黛你越来越优秀。这样看来，请他是请对了，没有更对的了。“
阿黛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秦正话题一转：“对了，你看要不要把秦月叫过来陪你。“
阿黛忍不住浑身一震：“秦月他……“
“你这两周为了陪老师，没理他，可把他急坏啦。我就训斥他了，男子汉，这点肚量和自信都没有，怎么成事？阿黛陪老师，是为了报答师恩，这正说明阿黛重情重义，你是她更重要的人，将来你娶了她，还怕她对你不好？“
阿黛道：“姨父，你误会了，我爱的人……是渊和！”
秦正暗想，果然如此。表面却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你说什么？ 怎么会？”
阿黛低下头：“对不起，让姨父失望了，我知道您和父亲，你们两个本是希望我和秦月……我这样试过，可是不行，实在对不起。“
“哎呀，那是我和你父亲开玩笑的，不用放在心上， 你们年轻人，自己的感情自己做主就行。只是秦月那孩子，他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呢，唉，可惜他没这个福气。”
“还请姨父多开导他。”
“会的，会的，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这个我懂。“
“谢谢姨父。“
“你说的那个行程，我这就传达下去，设计出个方案来。“
“有劳姨父。“
秦正正要退出去。
阿黛又叫住他：“姨父，这件事，还请您替我保密，渊和他，不愿自己的研究工作被打扰，我就告诉姨父一个人，我信任姨父，还因为姨父您是秦月的父亲，您肯定不会辜负我的信任的，是吧， 姨父！“
秦正郑重地说道：“放心吧，阿黛， 你秦正姨父啊，任何时候都不会辜负阿黛的。你是吉轩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女儿。”
秦正翘着二郎腿，若有所思地坐在首相府宽敞的客厅里，凝然不动。最近一段时间，他几乎都住在宫里，期间给秦月打过几次电话，秦月都没接，给玲子打电话，问秦月的情况，玲子只说她问过秦月了，没什么事，他和阿黛好好的呀！秦正说你骗谁呢？ 好好的阿黛陪老师去休假，秦月不接我电话？玲子说，那我下次再见到他，我问问他为什么不接你电话！这个电话打过之后，恰好面临一波极其重要的外事接待，事关荔枝国的经济命脉，秦正便心无旁骛地投入到了那个事上，也就把秦月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这会儿他正在想着，如何和秦月开诚布公谈一次。刚才他给秦月发了个短信：儿子，想你了，晚上能回来一趟吗？
消息发出去，过了许久，秦月回过来一个字：好。
秦正在收到这个“好“之后，才从雕塑般的样态中回过神来，他用眼睛把屋子四周扫了一圈，收拾得倒是挺整洁，还是那么堂皇气派，宛如一个妆容精致的美女，丝毫不见一丝颓败，这说明那帮佣人没有偷懒，他们精心维护了这座古老官邸的体面，正如过去几百年来一直做的那样。可就是少了点什么，是什么呢？他皱着眉头想，对了，是人气。这房子有一种久未住人留下的孤冷腐败的气息，是一个空心的美女，甚至是一个已成了尸体的美女。人气是一个房子的灵魂，没了人的气息在屋宇间回旋，吹出温热的气息，再怎么堂皇的房子，也会腐朽下去。这座房子，这是得有继承人啊！秦正慨然叹道。不过话说回来，难道玲子这些天也不在家吗？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正想着，门厅处有了动静，玲子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回来了。“
秦正站起来，快步走过去，居高临下俯视着换鞋的玲子，语气略带愠怒：“你干么去了？从哪里回来的？”
玲子手上的动作迟滞了一下，她抬起头来，冷冷地盯着他：“怎么？我从哪里来关你什么事？你不也多天没露面，你哪一次不是说走就走，连一声招呼都不打！“
“你明知我那是忙国事。这次阿黛出宫了，我不放心，守在宫里……“
玲子讥讽地拍着手：“多尽职尽责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错不错。“
秦正斜睨着玲子：“那你又干了些啥？“
玲子从他身边走过去：“我嘛，我还能干啥？街上瞎逛呗，这么多年，我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当初是你不让我工作的，现在嫌丢人也晚了。“
秦正跟在她后面走进去，语气和缓了一点：“我没说要你去工作，我对你没别的要求，你就多帮忙守着这个家，行不行？“
玲子回头瞪着秦正，眼里满是哀戚：“家？多少年了，咱们真的有家吗，秦正？“
秦正无奈地看着玲子：“玲子，我刚一回来，我不想和你吵架，我早吵累了，咱们好好说话可以吗？“
玲子不甘示弱：“怎么是我不好好说话了，今天这顿吵不是你挑起的吗？“
秦正举起双手：“好，好，我投降，我向你道歉。“
玲子白了他一眼：“谁稀罕你的道歉。“眼看她就要蹬蹬蹬地上楼，脚步已踏上了两三级楼梯，秦正从后面拉住她：”玲子，等一会，咱们商量下秦月的事情怎么样？“
秦月？
玲子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