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娃娃亲
谁曾料想，阿黛以为枯燥无味的那些课程，渊和讲起来，竟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用各种方式把课堂变得生动有趣，很简单的一个历史情节，他会充分地展开，从那时世界上正在发生什么，本国又在发生什么，为什么发生这件事，如果没发生会怎么样，这件事造成什么影响，参与这件事的人后来都有什么样的命运，甚至于发生这件事时，国家的疆域有多大，分成几个郡县，施行什么政治政策，曾出土什么文物，由哪个王统治，这个王共统治多少年等等，一一道来。有时他还会进行人物扮演，他和阿黛分领一个到多个人物，以便更贴近地理解人物心理和行事逻辑。对于难搞的数学，渊和竟也有办法讲得深入浅出，一直未让阿黛感觉到难度，直到有一天，阿黛轻轻松松解出了一个微积分，渊和才告诉她，你刚才解的那道题是大学的水平，阿黛震惊得都不敢相信。他开出的参考书不可谓不多，但同时也会给阿黛布置些观看纪录片或电影的任务，让阿黛对照着看，这样阿黛便不会觉得枯燥。
阿黛并不觉得自己在上课，只是在听渊和讲精彩的故事，她总担心他今天讲了，明天就会猛地抽出一本严肃的教材，对她讲：好了，我们来好好上课。但实际上这种情形一直没有发生，阿黛每天都像玩儿似的，快乐得不得了，时间长了，她倒先不好意思，问渊和：“老师，你什么时候给我讲课呢？”
渊和忍俊不禁：“我不天天在给你讲吗？”
“啊，这个就是课？“
“怎么就不是课？万事万物本来就是相互联系的，把知识割裂开来是一种讲法，把知识整合起来也是一种讲法。整合起来讲才更符合我们认识世界的规律呀，譬如一个苹果在你的眼前，你顷刻间就能辨别它的颜色和形状，闻到它的香味，尝到它的味道，掂量掂量，你还能预估它的重量，继续生发下去，一个苹果还能引出物理学（万有引力）、语言学（苹果在不同语种中的发音）、植物学（苹果树的根茎叶果实特点）、修辞学（什么长得像苹果）、地理迁移学（苹果最早的原产地）、名人逸事（牛顿与苹果），诸如此类，知识重在融会贯通，窥一斑而知全豹。”
“哦！”阿黛听得懵懵懂懂，不过倒是十分高兴，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只管跟着渊和的节奏走，哦，不，是玩！
秦月比阿黛小一岁，常在周末进皇宫，和阿黛一起玩。他俩称得上青梅竹马，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秦月小时候，特别爱哭，常常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大人从他身边走过，他就莫名其妙地哭起来。倒是阿黛，每一看到弟弟哭，就搂住他哄，又是给他玩她自己的玩具，又是拿好吃的喂他吃，或者唱歌给他听，反正非得把弟弟哄不哭了才罢手。等秦月稍大一点，阿黛边哄他，边会问他，告诉姐姐，你为什么哭呀？有坏人欺负你吗？姐姐帮你打坏人！秦月每听到这样的话，本来只平常哭哭，这时反而“嗷”的一声，嚎哭不止，阿黛只好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安抚他说，不哭，不哭，姐姐不问了，不问还不行吗？哪知这样说，也不顶用，秦月会掀起更高的声浪，哭到尖叫，直哭得脸红筋暴，一脸的汗。如此试过几次，阿黛便不敢再问，只陪着他，搂着他，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阿黛上小学后，秦月觉得一个人不好玩，也跟着入了学。上学不久，突然有一天，秦月就不好哭了，他看上去安静而懂事，从不和大人犟嘴，也不撒娇，有点少年老成的派头，在学校把功课学得很好，门门都是优。阿黛却渐渐显出让大人头疼的特质，偏科严重，自己喜欢的科目死命地学，不喜欢的，随便糊弄下，常常只在及格线徘徊，囿于她的特殊身份，学校固然不敢为难她，有时差几分，也就马马虎虎算及格了。吉轩心里明白这点，他感到很没面子。吉轩在学生时代，什么都要争第一，什么也都能争到第一，他认为这份骨气、傲气、才气才配得上他皇太子的身份。阿黛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只继承了他一半的霸气，另一半迷迷糊糊，怕是继承了花子。这孩子随着逐渐长大，主意也越来越多，父母都是骑马高手，从她五岁起，就训练她骑马，起初一两年倒还配合，渐渐地就懒怠去，情愿去坐旋转木马，也不愿骑真马；她还经常在学校和同学换衣服穿，一旦有同学对她剪裁和材质考究无比的某件衣服感兴趣，她就会大方地说，喜欢吗？喜欢咱俩就换掉。中午她不回家吃饭，宫廷每天派人给她送饭，她倒好，把这些送给自己的好朋友吃，自己跑去吃食堂；放学后宫廷的车来接她，她非不坐，和一群女孩子嘻嘻哈哈在路上打闹着走，那车只好缓缓跟着；更大一点的时候，知道臭美了，她去打了鼻环和耳洞，鼻子和耳朵上乱七八糟吊一堆响的、甩的，又把头发弄得像个鸡窝，穿个小吊带就去学校。把吉轩气的，他最是珍视身份感，自始自终都那么高贵优雅，阿黛哪里有半点公主的矜持，简直就是个不良少女。但当吉轩苦口婆心让她注意自己的身份，她就会理直气壮地反驳，我这是“与民同乐”，和大家打成一片。吉轩私下对花子感叹，你说你女儿像谁啊？花子却是一点也不担心，甚至很欣赏阿黛的各种出格，她会甜甜地笑着说，吉轩哥哥，你不觉得阿黛是个小天使吗？她真诚、善良、勇敢，什么都敢于尝试，你放心啦，她只是在摸索着自己成长，我们给她时间就行了。阿黛在穿衣打扮上的确没辜负花子的期待，玩了一阵“小飞女”造型，很快就厌烦了，又开始素面朝天，打扮淑女起来，不过其他几样毛病还是一样不改，吉轩无法，只好由她去。
吉轩很羡慕秦正养了一个这么好的儿子，长得干净体面，坐卧行止，规规矩矩，一看而知教养极好，各方面都让父母放心和骄傲。他有时和秦正开玩笑，秦月该做我的儿子才对。每次秦正都呵呵一乐。有一次，秦正笑道：“这也不难， 你把阿黛嫁给他，他就是你的儿子了。”
吉轩说：“阿黛疯疯癫癫，未必能入秦月的眼！”
秦正道：“这还不简单，把他们俩人拉过来问问不就行了？”
彼时，正在放暑假，阿黛10岁，秦月9岁，俩人天天腻在一起玩，这会子正在树荫底下打网球。每每总是阿黛捡球，但是她一点也不介意，嘻嘻笑着，夸赞秦月：“嘿，什么时候你连网球都打这么好了？”
秦月听了，微微一笑，并不自得，只提醒阿黛：“小心，球又过来啦。”
正打得热闹。坐在凉亭里的秦正大喊一声：”喂，你们两个，过来一下。”
秦月赶紧丢下网球拍，跑了过去，阿黛却慢吞吞地走上前来。
秦正笑着道：“阿黛，喜欢我们家秦月吗？”
阿黛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露齿一笑：“很喜欢，好喜欢，喜欢死了。”
秦正又问秦月：“你呢，喜欢你阿黛姐姐吗？”
秦月有点不好意思似的，不过也坚定地答：“喜欢！”
“既然这样，让阿黛长大了做你媳妇儿，可好？”
秦月还没说啥，阿黛倒很兴奋：“好啊，我要和秦月结婚。现在就结吧！” 说着，拉起秦月的手，人来疯似的：“走，我们去编个花环，我要戴在头上，漂漂亮亮结婚。”
秦正哈哈大笑，吉轩憋不住也笑了，打趣道：“阿黛，你也得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娶你啊？”
阿黛便朝着秦月嚷道：“喂，快说愿意！快说，小心我咯吱你。“边说边已把手伸到秦月咯吱窝，秦月赶忙躲闪，一面笑一面大叫道：”愿意，愿意，愿意！”
“结婚去啰。”阿黛拉着秦月，真往花园跑去了。
吉轩无奈地摇摇头。秦正得意地说：“瞧，不是很好的一对儿吗？我说，这门亲事咱就定下来吧。”
吉轩也开玩笑地附和：“定了，定了，就是秦月了。”
之后，这样的玩笑又开过几回，阿黛反正浑不在意，拉着秦月举行过好几场不同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