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跨越五年的愿望
夏天总是忽然之间便下起雨来，雨水沿着屋檐下坠，连成了一片雨幕。
少女坐在窗前，静静的看着屋外的大树。
其实在屋内根本看不见她想看的那棵树，但是没关系，她听得见，因为那心跳声比平常的都要快些。
张寻云轻轻推开房门，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动，毫无情感。
“你若是想留下，便留下。”
张乔儿摇摇头。
“我只是跟他道个别。”
“随便你。”
张寻云停了会儿，从怀中拿出一串银手环，手环中间还有颗墨绿色的宝石，散发着忧柔的光芒。
“这是你母亲曾经留下的护身手串，海上很危险。”
随后，张寻云从怀中又掏出一串一模一样的：“她留下了两串，这串给你了。”
见张乔儿戴上，他才轻轻关上门出去，屋内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也许，今晚他不会出现了。”张乔儿这么想着。
追逐一颗捂不热的石头，没有任何意义。
这样简单的道理，他这般聪明的人又怎会不懂。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没一会儿，窗外就吹来了凉爽的风。
下过雨的天空不再闷热，被风吻过的少女心中却并不平静。
她伸手去接窗外落下的水珠，凉凉的，挺舒服。
她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手腕上的手串，随后离开窗边准备休息。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她的耳边响起了一道心跳声，比寻常的都要快些。
那个声音又停在了那棵看不见的树旁，然而这次，张乔儿选择了翻出窗户。
她看着不远处目瞪口呆的少年，有些忍俊不禁，但她没有真的笑出来，径直朝着少年走去。
“啊，额，我…”林佑之显得局促不安，眼神飘忽，手脚不自然。
少女并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站着。
事实上，翻完窗户，她就有些后悔了。
她不是冲动的人，然而，却做了件有些冲动的事，以至于她现在的大脑也是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对方，终于林佑之先打破沉寂。
“你这两天要走了？”
“嗯。”
“时间定了吗？”
“明晚。”
“这么快！”
“嗯。”
随后，两人便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其实林佑之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话想问。
明明之前一起训练的时候还总能找到话题。
可怎么偏偏到了眼前这个关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了。
“可惜我还是一脉，不然真想和你们一起出去看看。”林佑之笑道，语气中有些无奈。
当初秦崇礼就告诉过他，他的纹脉很特殊，晋升的方法可能比较特别。
但他也着实没有想到，整整五年，他的纹力没有一丝进步，连雪纹也是如此。
他后来又问过秦崇礼很多次，老者只是跟他说，时机未到。
他其实对于力量没有特别的诉求，最大的愿望也不过就是能打赢那个灰熊般的男人。
所以一直以来，他始终抱着不必强求的心态。
他知道张乔儿是一定要离开的，就像闻墨一样，他们注定是不属于小岛的。
林佑之的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叉着腰笑道。
“等着我，总有一天，我会出去找你们的，到时候记得要请我吃饭。”
张乔儿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佑之说完见张巧儿没什么反应洒然一笑，转身正要走。
突然，张乔儿叫住了他。
“以后，不要再来这儿了。”
林佑之身子微微的颤了下，缓缓转过身，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就是喜欢来这儿散散心。”
“林佑之。”张乔儿叫道，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不要来找我。”
她缓了缓继续说道：“没有意义。”
“那什么是有意义的？”
他朝着张乔儿走去，直到一臂的距离才停下。
“如果是自己认为的意义，那么怎么会没有意义呢？”
“如果是别人认为的意义，我们做的很多事情都没有意义，不是吗？”
张乔儿看着眼前的少年，一时间也想不到反驳的话，她抿了抿嘴，接着说。
“我别无选择，但你不一样。”
“你还有父亲母亲，还有你哥哥，还有闻墨，还有那么多爱着你的人，早点回去陪他们吧。”
张乔儿说完，便转身离开。
一步，两步，就在她即将翻窗回去的时候，林佑之终于鼓起勇气，大声喊道：“那你也还有张叔叔，还有秦先生！”
“还，还有我！”
张乔儿停下了脚步，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林佑之的脸红的不像话，两耳都有轻微的耳鸣声，脑袋里嗡嗡的。
他口不择言，赶忙说道：“我是说还有秦先生，还有我，我们一样在关心着你。”
“你不是别无选择，你也被人坚定的选择着！”
少女依旧没有转身，林佑之看不见她的表情。
“但你不是我的选择，所以，别再来了。”
听到这句话，林佑之的心突然有些抽痛，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的砸了一下。
少年时的感情总是充满遗憾的，他们的路还很长，还有很多的选择。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除去五年生长，五年懵懂，他对自己人生的理解不过短短几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选择什么。
少年原以为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就能找到正确的道路。
他觉得自己已经想清了一切，哪怕风雨险阻，哪怕头破血流。
可事实上，他的坚定只是因为他没有真的头破血流过。
就像他在来之前已经幻想过了会被拒绝，甚至想过了之后该说些什么，缓解尴尬和冷场。
可只有当被真正拒绝了之后，他才明白，自己的一切准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月亮又隐藏在了乌云后面，空气中似乎又湿润了起来。
“要下雨了，快回去吧。”张乔儿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这个声音如此悦耳，又如此残忍。
林佑之笑了笑，抬起头仰望着如墨的天空。
“你还记不记得？”
“什么？”
“你还欠我一个愿望，还记得吗？”
那年小岛迎来了罕见的大雪，他们一起打雪仗，他们俩打了个赌，很幸运，林佑之赢了。
张乔儿点点头，她并没有忘记，她对每一个承诺都记得很清楚。
“既然以后可能见不到，那我现在就把这个愿望用了吧。”
“你说吧。”
张乔儿也想看看，这个等待了五年的承诺，到底是什么？
林佑之含情脉脉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其实，这件事，早在五年前，他就已经想好了。
“我想。”他的声音很温柔。
“看你对我笑一下。”
他有些不好意思，自顾自的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从未见你笑过，我想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张乔儿有些愣神，嘴唇微微蠕动。
“你确定吗？哪怕是叫我留在岛上，我也不会违背诺言的。”
“你知道的，我不会许那样的愿望，无论你做了什么决定，我只希望你能开心。”
林佑之想了想，又说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以后你也能多笑笑。”
少女的心，这一刻仿佛被一只大手攥紧，止不住的跳动起来。
她不敢面对心中的这份悸动，她还要和父亲一起出海！
默默的给自己增强了镇定，随后又放大了平静。
“可以吗？”林佑之打趣道：“背着我笑，可不算哦。”
少女慢慢的转过身，这次她并没有用纹力放大自己的开心或是喜悦。
还未下雨，乌云就褪去了，夏天的雨就是这样任性。
月亮悄悄从云中探出头来，一束月光恰好照在了少女的身上，圣洁无比。
这一刻，林佑之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树林里。
那个洁白的身影散发着温暖的光芒，亦如从前。
一笑莞尔，灿若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