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真相
2001年秋，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冰海之上
一艘破冰船静静地停在海面上，几个人站在甲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这么好的天气我们却要下潜到几百米深的水底去找一颗龙蛋，教授你却呆在船上抽烟喝酒吹海风，也太不公平了吧！”
“你有意见？”
“小的不敢……”
“保持住心态，你们应该知道为什么这样分组，在封闭的空间里和熟悉的人一起能缓解紧张感。”
“那为什么我要和他一组？我们很熟吗？”
“你们不熟吗？以我的观察你们难道不是已经在交往了吗？”
“可能最近感情不和吵架了……”
“难怪教授你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
“嗯？”
“先不说这个，组长哪去了？”
“说是去帮忙检查潜水钟。”
此时的“许寞”正站在潜水钟里，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他的手贴在潜水钟的内壁上，激动得浑身发抖，他猜对了，他猜对了！……人类的野心，果然比任何龙类都更加可怕！
14：51
施耐德下令投放潜水钟。
水下45米
陈墨默报告发现白鲸。
水下107米
芬格尔报告发现鱼群
水下140米
杜尔西娜报告探照灯故障
水下165米
组长许寞报告
“我们发现了一扇门！”
施耐德眉头一皱，离海床还有130米的位置出现了一扇门，这怎么可能？
“陈墨默，确认许寞的状态，芬格尔，你们也观察到门吗？”
“那扇门的背后，在发光……”芬格尔喃喃道。
“门上边是一行希伯来文！”许寞兴奋地喊道，“杜尔西娜，翻译它！”
“我看不懂，那不是希伯来文，但那行字，那扇门，都好美啊！”
“就像是神殿的入口一样！”科兹洛夫说道。
施耐德警铃大作，他们恐怕已经陷入了幻觉！
他声嘶力竭地吼道：“不要靠近那扇门！闭上眼睛，不要去看！不要看那扇门！”
通讯频道突然安静，急促的呼吸声传入了施耐德的耳朵，但除了呼吸声外，还有什么别的声音，像是谁的梦呓，又像是念诵。
“开门了！”许寞惊叹道。但他的语气忽然又变得惊慌：“不！不要进去！”
枪声在施耐德的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夹着杂音的呼喊和海水流动的声音，在施耐德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又归于寂静。
屏幕上的信号也随之消失。
“回收潜水钟！”施耐德大喊，安全索飞快的收回，却没有任何一个潜水钟被带上来，安全索都被割断了，而且是被装备部特制的潜水刀割断的，施耐德无力地滑倒在地，浑身发冷。
水下160米
莫许发动了言灵。
虽然作为一个低阶言灵，血系结罗没什么消耗，但莫许对自己的身体素质很有自知之明，加入小组时为了通过血统检查他特地进行了换血，结果中间没撑住死了两回。
血系结罗会以自身为中心探查半径十米的范围内一切龙族血统的存在，越高的血统会越明显，而在这片深海中，莫许感应到了六个混血种。
莫许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大概的距离，他和陈墨默的潜水钟在中间，其他两个都相距不远，而除了同组的五个人之外，还有一个混血种，一个血统远高于a级的混血种，正附在芬格尔和伊娃的潜水钟上！
莫许微微一笑，第二次猜对了。
果然，这片冰海之中，根本没有什么胚胎！
自从知道了芬格尔的人生可能是被家族完全操控的之后，莫许就开始思考弗林斯家在与芬格尔有关无关的各个事件里都扮演了什么角色。
芬格尔和许寞说过，巴泽尔和丽塔对他一直采取放养政策，芬格尔印象中父母最后一次插手自己的生活是把伊娃带到了他面前，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管过他，虽然是一家人，一直住在同一屋檐下，但他们却不怎么见面或说话，相比父母，芬格尔直言“他们更像是被迫要抚养我的亲戚”。
这样对待芬格尔目的很明显，身为家人的父母扮作冷漠，孩子就会把对父母的感情转移到和他更加亲近的人身上，对芬格尔来说，就是和他朝夕相处的伊娃·路德维希了。
“难怪芬格尔对伊娃有奇怪的恋母情结。”这是杜尔西娜当时的评价。
让伊娃成为芬格尔最在乎的人有两个可能的目的，一是和恺撒一样，伊娃是弗林斯家为芬格尔准备的新娘，以伊娃的血统和炼金术天赋，可能性很高，二是伊娃的存在就是为了替芬格尔死去，让芬格尔因为她的死而成长。
如果这片海域里没有那个高危混血种而是有一条龙的话那绝对是第二个目的，但现在看来……两个目的都有点对不上。
知道潜水钟是从德国买来的后莫许就让苏恩曦去查了查，果然潜水钟是在弗林斯家的港口检查和运输的，今天下潜之前莫许特意看了看，三个潜水钟的内里都是特殊金属，上面刻满了炼金矩阵，而且绝对不是用来保证安全的，以莫许在前任费拉梅尔导师那里取的经来看，更像是仿照言灵·梦貘的原理，让人产生幻觉的炼金矩阵！
现在水下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家伙，这就很明显了，日后所谓的巨大挫败，让学院不得不改变政策的一场失败，格陵兰的阴影，实际上只是弗林斯家族为了他们的继承人搞的一出戏！
那，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呢？
也很明显，他们既需要芬格尔在这里失去同伴获得成长，又不想失去他们家族未来的新娘，所以，他们要用幻觉让其他人消失在海中，让芬格尔以为自己最在乎的人在他眼前牺牲，在幻觉的掩护下把伊娃带走。
实在是太高明了！莫许忍不住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继承人和整个卡塞尔学院都耍得团团转，还让自己看起来和整件事毫无关系，弗林斯家族，厉害得有点可怕啊。
不过，现在这个计划算是吹了。
莫许轻轻敲了下之前偷偷带来的静谧人形，他上次趁副校长喝得烂醉的时候从他那里顺来了两个，确认了潜水钟上的炼金矩阵后他就把另一个塞给了科兹洛夫，并嘱咐他自己一在通讯频道里报告就敲一下这个东西。
虽然静谧人形本身只能达到类似低配冥照的效果，但莫许身上还带着上任费拉梅尔导师送的东西，和静谧人形引发共振就能隔绝幻觉。
莫许瞄了眼位置，水下165米，是时候了！
“报告，我看到了……一扇门。”
趴在潜水钟外的维萨·冯·弗林斯听得一愣，是黑进的通讯频道出问题了？还是他记错指示了？这不还没到位置吗？怎么就有人陷入幻觉了？
可能是那个言灵最弱的小组长心智不行吧，算了也差不多了，维萨·冯·弗林斯在海中晃起了铃铛。
与此同时芬格尔听着通讯频道里的声音，惊疑不定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深海，突然间他听到了一声呼唤，来自舷窗外的呼唤，那声音轻柔得好像在唱摇篮曲，却又无比深邃的钻进了芬格尔的耳朵，他看着原本漆黑的海洋，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扇发光的门出现了。
本来一扇门漂在海中是很奇怪的，但看到那扇门的瞬间，芬格尔只觉得这扇门好像就应该立在这里，它和这片海洋是如此的契合，就像它是海洋孕育出来的一样。
芬格尔喃喃道：“那扇门的背后，在发光……”
伊娃意识到了不对，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提醒就感觉头晕目眩，站不住脚，她的言灵特殊，不会被幻觉侵扰，但对幻觉的抵抗会不自觉的消耗体力和精神，身处潜水钟内，她几乎立刻就要晕过去了。
但是不行！伊娃努力保持着清醒，芬格尔和其他人陷入了幻觉，自己得救他们！
她咬着牙，向芬格尔伸出手……
维萨·冯·弗林斯接到的命令很简单，到达深度，摇动铃铛，在另外两个潜水钟的人自己钻出来的时候给他们几枪，拿他们身上的刀割断安全索，再带走小姐。
这对s级的他来说本来是很轻松的事，结果却完全相反。
中间的潜水钟先打开了，钻出一个身形普通的男人，维萨·冯·弗林斯果断开枪，他使用的是特制的水下步枪，搭配他的身体素质在水下猎杀鲨鱼都是轻而易举，一枪心脏一枪大脑，没有人能从他手上活下来。
可就在他准备瞄准下一个人时，那个结结实实挨了两枪的家伙居然朝他游了过来！
莫许其实只中了心脏那一枪，他头上没戴专门的潜水头盔，而是戴了一个由加厚钢板制成的超重头盔，那颗子弹嵌进了头盔里，对他没造成伤害，至于心脏中的那颗子弹，他甚至感觉不到。
莫许加速向那个家伙游去，当然不是为了要打败他，会被选来执行这个任务说明对方水下作战能力一定十分优秀，虽然看见自己挨了两枪没死会很惊讶，但他很快会反应过来，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靠近他，逼他使出言灵！
如果按照原来的故事，施耐德教授是被冻住的，那他的言灵能力就是海洋与水一脉，但经历了黑天鹅港的教训，莫许不敢再完全相信记忆中的情节，所以他要亲自去确认。
维萨·冯·弗林斯看到莫许游的速度甚至没有任何受伤迹象的时候更加震惊，他有十足的把握绝对打中了他，但专业素质让他立刻反应了过来，既然子弹打不死他，那就把他冻成冰块！虽然被要求过不能留下太多痕迹，但格陵兰海的170米深处出现冰块也很正常吧！
他点燃了黄金瞳，开始念诵起龙文！
序列号83 言灵·寒羽
凝水为冰，简单的能力，这是一个极为常见的言灵，尽管序列号接近高危，但在现已查明的海洋与水一脉中，半数以上的人言灵都是寒羽，这个言灵的强弱完全取决于血统，而维萨·冯·弗林斯是一个s级！
虽然看不清对方到底干了什么，但莫许明显感觉到了水温下降，应该是水系的没错了，那接下来就是尽可能拖住他，直到那三个人安全撤离为止。
维萨·冯·弗林斯的念诵结束了，他的黄金瞳突然光芒大盛，无数大大小小的冰棱如雨般飞向莫许，刺穿了他的身体，打断了他的骨头，血带飘在他的身后，但他的速度丝毫不减，维萨·冯·弗林斯甚至看见他挂着血的嘴角勾起了笑容，那个全身插满冰棱的家伙甚至还在对他笑！
恐惧一瞬间压过了他的理智，他发疯的凝结冰棱投向对方，一下又一下，每根冰棱都精准刺中了对方，在一根冰棱终于击穿了头盔的正面刺进脑袋时，他总算松了口气。
可那怪物抬起了脸，一根冰棱正插在他的眼睛上，海水灌进头盔，那怪物却还在笑，一边笑，一边继续游向他。
维萨·冯·弗林斯几近崩溃，他为家族效命十年了，什么样的人都杀过，再凶残的死侍也会在他的冰棱下停止呼吸，可这个怪物比死侍更可怕！水银的子弹击中了心脏，又被冰棱扎成了筛子，却还在笑着游向他！就像地狱来的恶鬼一样不死不灭，直到把他的灵魂带走为止！
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维萨·冯·弗林斯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怪物，他死死地攥着手上的枪，太多次使用言灵已经让他的体力见了底，但同时也让他恢复了理智，那个怪物之所以中枪不死只是因为那个头盔足够厚重！身上的伤也是！这世上没有不死的东西！龙都可以被杀死更何况人！保持清醒！保持清醒！他狠狠咬了下舌头，而那个怪物也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砰！砰！砰！”
连发三枪，在广阔的海中这声音传不了多远，但对于开枪者和中枪者来说，这声音振聋发聩。
莫许满眼的不敢置信，失去了意识。
维萨·冯·弗林斯大口喘着气，握枪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就在刚才一瞬间，他的枪抵在了那个怪物的头盔上，那个已经被打进一颗子弹的地方，他清空了弹夹，那个不死的怪物在他面前失去了生机！
他忍不住露出笑容，他赢了！他赢了！他赢……
还没等他笑出声，一记手刀重重的落在他的后颈上，让他失去了意识。
酒德麻衣解除了冥照，一手拽着维萨·冯·弗林斯，一手抓住莫许，游向了中间已经空了的潜水钟。
伊娃从身后抱住芬格尔，她明知道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一分一秒的时间都很珍贵，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抱一抱他，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伊娃慢慢放开芬格尔，仔细确认了他身上的潜水服没有问题，便毅然决然地打开了潜水钟，她不能在潜水钟里释放，芬格尔清醒过来的话是不可能让她一个人死的，所以她只能把芬格尔锁在里面。
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伊娃点亮了自己的黄金瞳，开始念诵龙文。
“人形之声之所以是最适合使用炼金术的言灵，一是因为它能让混血种像龙一样轻易地和灵沟通，二是因为它能消耗精神力让一个混血种甚至普通人类抵御次代种的精神领域。”
“这是一个强大的言灵，但相应的，代价高昂。”
伊娃的眼睛随着龙文的念诵越来越暗淡，她能感觉到，一些东西正在离自己远去，但她并不在意，因为她看见芬格尔的意识正在恢复。
伊娃本不想让芬格尔看见自己的，但使用言灵后她已经脱力，完全无法移动，她看着窗内的芬格尔，说道：
“要记得多吃钙片，你的言灵对骨骼的负担很重的，”
“要记得和大家好好相处，收敛一点脾气，”
“可以的话替我去看看老师吧，让他别总呆在阁楼里，”
“不要再一直抓着女朋友的手了，不然突然分开的时候，会很不习惯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伊娃并没有想到芬格尔听不听得见，她只是害怕没了自己以后芬格尔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她只是害怕再也看不见他，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在看着芬格尔的眼睛，那双铁灰色眼睛噙满泪水，她好想再多看几眼，但视线一点点的模糊，直到眼前只剩下黑暗，意识也随着身体下沉……
“别哭啊……”
“伊娃！”芬格尔的喊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了。
他只能跪在地上，听着她无声的话，看着她沉默的缓缓落下，而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从此之后再没有那双手和他相握，再没有那双眼睛和他相视，只有无能的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黑暗吞没。
泪水打在面罩上，发出只有他能听到的声响。
……
“子弹都取出来了。”
“这么一大盘……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好啊？”
“用不了多久，越是重要部分的损伤修复起来越快，这是老大自己说的。”
“是吗……欸欸欸好像醒了？！”
莫许睁开眼睛，维克多、杜尔西娜、苏恩曦围在他身边，莫许问道：“情况怎样？现在几点？”
苏恩曦说道：“任务圆满结束，现在是下午4点。”
闻言莫许长出了一口气，继续问道：“施耐德下来没？”
“下来了，”苏恩曦说，“按你说的，一针龙血一口寒气，你真的觉得这样没问题？”
莫许笑了笑：“放心吧。要是没有那点寒气，怎么证明这里真的存在一条高阶古龙呢？至于龙血……”
也许蝴蝶效应会改变很多事情，但不会改变既定的命运。
“……他一定能撑过来的。”
“那么，还有两个人怎么处理？”
莫许想了想，笑着说道：“那个刺客快递发到慕尼黑弗林斯家，在他背上纹几个字，至于我的好组员嘛……当然是劝她上贼船了！”
卡塞尔学院格陵兰任务报告
执行人员：许寞，陈墨默，杜尔西娜·古尔薇格，维克多·叶夫根尼·科兹洛夫，芬格尔·冯·弗林斯，伊娃·路德维希。
任务指导：冯·施耐德
任务目标：龙族胚胎
任务明细：（略）
评定结果：失败
人员损失：芬格尔·冯·弗林斯半幸存，精神评估结果待定，冯·施耐德重伤，许寞、陈墨默、杜尔西娜·古尔薇格、维克多·叶夫根尼·科兹洛夫、伊娃·古尔薇格失踪。
保密级别：高
报告结束
2001年11月，85％校务人员替换，校董会通过决议两项：
1改变学院教育方针，停止军事化管理模式。
2希尔伯特·让·昂热职能调整，升为校董同级。
2002年5月，卡塞尔学院专属人工智能“诺玛”正式上线，原信息战争武器ai功能封锁。
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