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各奔前程
“随你吧……”
即墨苍毓紧紧抱住她单薄的身体,下巴垫在她头顶,幽叹一声。
再无往日的吊儿郎当、邪魅和那些不明缘由的怒意,他的声音清澄,却充满了无力感。
这是死丫头第一次主动拥抱自己吧?
看来,是该结束了!
他听懂了花不执的言下之意,她又变回那个骄傲、固执的花家大小姐,那个无视天下人戳她脊梁骨,也要秉持自己原则的凉薄女人。
这十天的大梦一场,他希望醒来后,至少两个人都能妥善存放于心。
之后的事,尽人事听天命吧……
即墨苍毓将她打横抱起,像一点重量都没有的羽毛似的,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脚尖轻点,他缓缓升空,没有御剑飞行,就只是怀抱着她,朝无极山巅飞去。
耳边的风声打扰了二人间诡异沉默的气氛,‘呼呼呼’的猎猎作响。
花不执环抱着他的脖子,看着两人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甚至有些交缠在了一起。
她抿唇微笑,只是笑意……再不及眼底。
这个怀抱还真是熟悉又温暖呢,她都快舍不得放开了。
“你之后是如何打算的?”
即墨苍毓率先打破沉默,他知道若是自己不开口,这丫头能安静到山顶。
他舍不得这最后片刻缱绻的时间,不想就那么静默地放开她。
“嗯~养伤,在卧龙山里玩一阵儿,回去后好好大吃一顿,回家美美的睡睡我的床,参加寒天大会,挑战天才榜,然后就去无相剑宗。”花不执专注地微扬起小脸,看着他青茬遍布的下巴。
这段时间,战王殿下也是够不修边幅了,不知他回去后是不是先得好好收拾自己一番,毕竟以她的观察,这男人相当洁癖。
能忍到现在,也是难为他了。
“无相剑宗?决定了?”即墨苍毓不意外她最终会选择去往那里,也庆幸自己当初预判了她的预判。
还好,他和花宗主的关系还算不错。
“你呢,战王府出事了?”
“嗯,萧邕最近对瀚宇有频繁的小动作,我要去隈国边境走一趟,破月国在边境突然增兵,恐生变数。”
“破月国?萧邕帝国的附属国?那是该去的,只是打仗啊……”花不执顿了顿,看着他休养得很好,精神矍铄的俊脸。
这男人真是一刻都不得闲啊。
就是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重吧,不知道他身上,究竟背负了多么沉重的担子?!
“打仗什么的,你总不会输的,切记要安全归来就好。”花不执终是一声嗟叹,发自内心的叮嘱道。
“还是担心我的,对吗?”即墨苍毓明显瞬间就变得心情好了,闷声笑着,她都感觉到他胸膛传来的震动。
“是,自然要关心,自然会担心。但知你不会有事,替敌人担心罢了~”花不执俏皮地皱了皱鼻梁,随便敷衍道。
“呵呵呵~确实该替他们担心呢。”
即墨苍毓喜欢极了她偶尔娇俏的模样,觉得心里跟着痒痒的,像被柳枝拂过似的。
“不过自信可以,自负就不好喽。常言道,乱拳打死老师傅。这位高人,还请不要过度自大的好……”花不执跟着放松了些,笑道。
随即她瞥了眼四周。
山巅近在咫尺,肉眼可见的在逐渐放大。
原来,无论多么远的距离,都有到达之时……
即墨苍毓注意到她的视线和瞬间黯淡几分的眸光,抿紧薄唇不再言语。
然而,花不执并没有察觉到他有意放缓的速度。
几家欢喜几家愁,猪头空间里,此时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呼尖叫。
“呀吼!!这死男人可算要走了,小爷这几天都不能出去,憋死我了!”冉渊一猛子从养神泉里飞出,身上湿漉漉的滴答着水。
他跟个大狗狗似的抖了抖,竟还真甩干了些衣衫上的水迹。
“唉~我就是觉得吧,小执也是固执,即墨苍毓多好啊,又好看。可惜喽……在空间里憋几天倒无所谓,我和嘎吱至少还有灵植要种植。就是苦了冉渊大哥了呢……”白花花卧在草地上,单手支着脑袋不咸不淡地说。
冉渊一下子就不爽了,大声嚷嚷道:“你这么说,不显得我沉不住气了嘛!白花花,你故意的吧?”
“怎么,你居然听出来了?行啊~还算不傻,鸟人!”白花花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明显放飞自我了许多,连本来性格都不藏着掖着了。
但一如既往的绿茶,就是不再敬畏冉渊而已。
确实,冉渊那二傻子也没啥好敬畏的。
“你说谁鸟人?”
“谁没事儿扑腾翅膀说谁!”
“混蛋,有种打一架?”
“莽夫,就知道动武,粗鲁!”
“嘎吱,嘎吱,好啦……都是伙伴,不要总是吵架。”嘎吱横在他俩中间,光洁锃亮的两只长胳膊骨头拦住他俩。
嘎吱虽然是个厚道的大骨头,但属实是那种闷声发大财的性格。
瞧瞧他‘噌噌’暴涨的修为,和更加坚韧的高密度骨骼,就足以知道人家这段时间,可是没少待在养神泉里。
都恢复成化神三阶了,倒也回馈给花不执不少。
嗯,不错,好同志继续努力!
陌尘这段时间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没事儿就折腾什么打坐冥想。
别说,还真让他找到些门路来。
他改变了自己的程式,就很神奇的,摇身一变成了个能修炼的程序集合体。
花不执为此啧啧称奇了好久,愣是没想明白他怎么做到的。
“体质问题吗,不过就是一些方程式可以解决的。”当时他就是那么轻飘飘的解释了所有。
反正花不执也听不懂,更懒得琢磨。
能修炼是好事,他又朝着成为器灵之路迈进了一些。
空间里的时间本就是外界的七倍,他们都在里边待了两个多月了,也难怪会憋得直闹腾。
被他们几个这么一吵,花不执那点儿不算深刻的愁绪转眼消散。
那片差点害死她的山顶空地,也已然清晰入目了。
花不执皱了皱眉,收敛起一身闲适状态,敛眸正色地看了过去。
即墨苍毓早就注意到,她刚刚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无奈和苦笑,想来定是和她的秘密以及陌尘有关吧。
毕竟她们该是有连接的,正如他和夙羡。
“姐姐~姐姐!是姐姐回来了,姐姐还活着!”
“小执……”
“花小执!”
即墨苍毓翩翩飞来,和花不执两人黑衣簌簌,翻飞间长发飘动飞舞,美如一幅不真实的画卷。
不悔第一个发现她们,大喊着朝悬崖边跑来,小身体冲势过猛还踉跄着差点没摔倒。
花不执心里一抽,双手立刻松开即墨苍毓的脖颈,恨不能去扶住不悔。
王爷大人冷哼一声,表示不满,但他也知道,这个软软的却身形修长的姑娘。
他,就要放手了。
不觉间,他抱在花不执手臂上的手不自觉地使力,骨节泛白一片,花不执在心里叹了一声,装糊涂。
冷冷被禅良搀扶着跌跌撞撞跑来,墨火在后面跟着,三人都是满脸真挚的开心。
冷大小姐直接喜极而泣,跪坐到山边等花不执她们下落。
花不执一时间竟失了言语,只能傻傻笑着,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们。
即墨苍毓落地后,轻柔地将她放下来,即便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他仍旧做得迟缓。
眼神中有明显的不舍和眷恋,看在墨火他们眼中都为之一愣。
战王从未有过如此明显的情绪外露,想来,他心里是极难受的吧。
几个小伙伴越来越看不懂花不执和他之间的问题了,花不执心想,这就是几千年的差距。
“姐姐!”
不悔冲了过来,一头扎进花不执怀里,闷头低声哭泣着。
本来肉呼呼的小孩,这会儿瘦骨嶙峋,骨头都能硌到手,花不执心疼坏了。
不悔怕是很久都没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了吧。
同样情况的还有冷冷,她抽泣着,肩膀一耸一耸的,朝花不执和不悔蹒跚走来。
她咬紧下唇,恶狠狠地剜了花不执一眼,道:“死丫头,没事儿跑那么靠里干嘛,我以为你死了呢……呜呜呜……吓死我了……”
冷冷捶了下花不执的肩膀,随即‘哇’一声大哭起来,扑过去和姐弟两抱成一团。
花不执无措地张了张嘴,既感温暖又觉得愧疚难耐。
都是她,害得大家那么担心。
冷冷本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蛋,憔悴得凹陷下去,整个人单薄娇小,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
“回来就好,活着就好。”禅良吸了吸鼻子,眼眶通红的看着花不执,摆了摆手,一副故作轻松的样子。
“小执,你的伤痊愈了吗?要不要先过来坐下?”墨火上前把不悔揽回自己怀中,冷冷也哭得差不多了,退开花不执的怀抱。
几个人围着她不停地打量,抽抽哒哒的吸鼻涕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不悔甚至还打了几个哭嗝。
但当真的看到活生生的花不执,她们还是不约而同的长舒一口气。
长久以来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了。
“本王发现她时,筋脉尽断,骨骼尽碎,动都不能动一下。容貌也毁了,身上没一寸好肉。好不容易将养到现在这样能轻微走动,你们还是要多注意些。”即墨苍毓冷声交代道。
他看了眼欲言又止的花不执,看到她满眼满心的激动和开怀,却又回到了以前那种不知如何表达的‘闷葫芦’状态,看到她悄悄投来让自己安心的眼神。
即墨苍毓的心抽痛了一下,随即留意到还在山顶没走的花家大长老和无相剑宗的六位师兄。
“花宗主,小执恐怕还需再休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如常。本王军中还有事,即刻便要离开。他们几个小孩子心性,确实也缺乏历练,所以此番她才会遭此横祸。
本王觉得就让她再在卧龙山中闯上一阵子也无妨。如今尘埃落定,不至于太过危险。您大可放心回无相山了。”
即墨苍毓对这位满头白发的花家大长老算是恭敬的,出于何种目的和考量先不管,他单纯觉得花寂然这位老人,是个值得尊敬的长辈。
“战王放心,老夫交代小执几句也便离开。之后寒天大会再见……”大爷爷打心里对这王爷感到甚为满意。
尤其在看到他自杀伐中来,全因自家小孙女的身死之讯,战至重伤都浑然不觉,仅凭意识仍旧能自己徒步回到这里。
之后没日没夜的寻找小执的气息,直到真被他找到。
这个男人把所有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若是小执……
唉~
年轻人的事情,他一个老头子还是别掺和了。
“墨火,你最年长,本王把她交给你,可能放心?”即墨苍毓又走回花不执她们那里,朝墨火郑重嘱托道。
“属下定不负王爷所托。”墨火当然也自责,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无力而自责。
“负屃在,你不用过分担心。”即墨苍毓靠近墨火小声咕哝了一声后,便转身望向花不执,眸光深沉幽暗。
半晌,两人谁都没说一句话,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低头一个仰头的凝视着彼此。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结了。
终于,即墨苍毓的双手藏在袖中紧紧攥拳,青筋都暴起了。
他唇角微微上扬,俊美如妖的脸上展露他专属的邪魅笑容,故作轻松道:“本王走了!”
花不执回以轻浅微笑,恭敬守礼,清冷疏离地回道:“王爷慢走,保重!”
即墨苍毓深深看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开,仅走了两步,身形一闪,在山顶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他人都看出她俩之间,透着一股子诡异的决然感,但都聪明的谁也没提起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