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瞎聊
季路桥看见一双白皙精瘦的手，犹犹豫豫递来一部手机，手机屏幕显示正在通话的页面，名字备注的是奶奶。
段群心说自己超级无敌脸皮厚，腆着笑脸:"江湖救急，拜托了。"
季路桥冷着脸接过手机，贴在耳边道:"奶奶好"
见他答应自己，段群松了口气。
"是承哲吧？小群子没有给你惹麻烦吧？"
奶奶显然也放心下来。
段群扶额……
季路桥:"没"
奶奶:"你们这么晚还在写作业啊，但不要写得太晚知道吗？"
季路桥:"嗯，马上睡"
奶奶:"你和小群子睡一张床的"
段群想躲地洞。
季路桥:"嗯"
奶奶:"他睡姿不好，你多担待。"
季路桥:"嗯"
段群忍无可忍，生怕他亲爱的老太太又说出什么，但又不敢贸然从季路桥手里夺回手机，只能疯狂使眼色。
季路桥看他对自己突然眨眼，面部表情肌肉都在使劲，也不知道是抽筋还是干啥。
奶奶:"你有时间跟着小群子过来玩好吗？奶奶给你们做饭。"
季路桥抬眼看段群。
段群用口型说:"你说–好"
季路桥:"嗯，好"
奶奶:"那你什么时候来啊，喜欢吃什么，我好提前准备。"
段群实在忍不住了，伸出手勾了勾手指，季路桥愣了下，把手机还给他。
只听段群哭笑不得含糊道:"好了好了，奶奶，我们马上睡觉了，拜拜拜拜"
电话挂断后，教室陷入死寂。
"那个"段群笑得有些牵强，"谢谢你啊。"
季路桥多看了他眼，感觉这人是真地挺神奇的，说句话还能把脸说红。
季路桥拾起笔，随口回了句:"不客气"
等他目光落在在某个数字，顿了顿，失声笑道:"小群子，挺别致的"
同桌的玩笑开得猝不及防，段群吃惊地眨了眨眼。
于是段老大相当配合地窘迫下:"我能狡辩下，此群子不是你认为的那个裙子？"
"是么？"季路桥眼角带着笑意，平静道:"听起来一样"
稍显尴尬的气氛稍稍缓和后，段老大全身舒畅，他把手机充上电，在季路桥旁边坐下。
季路桥没抬头，段群瞅了一眼，草稿纸上是密密麻麻的式子。
段老大一旦放松下来，就安分不了多久。
"你写什么呢？"段群支着脑袋，侧着头问。
季路桥握笔的动作微微一顿:"数学题。"
段群"哦"了声，又问:"学校发的还是自己买的"
季路桥干脆把习题册的题目给他看，"买的，校门口右转，金太阳书店"
段群笑了，这本书他知道，专攻倒数的，他也不避讳，道:"我不做倒数题。"
"嗯"
"我不擅长这玩意，做了也没用。"段群嘚瑟地说完后，顿了顿，拿腔带调故作老成说:"人要知道取舍，感觉还挺对的"
他语气透着莫名的伤感，季路桥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眼皮。
结果这人相当欠揍地叭叭:"我不做倒数题，数学也能考一百三，厉害吧？"
季路桥:"……"
段群其实兴致并不高，都说人在深夜容易伤感，曾经发生的事情，路过错过和越走越远的人，像电影似的，不管他愿不愿意，强行他脑海里放映着……
旁边季路桥微微低着头，手腹轻轻摩挲着下巴，眼神在字里行间快速移动着。
段群自己玩得无聊，干脆枕在手臂上，侧着头直勾勾打量同桌。
季路桥其实脸挺小的，五官精致小巧，有点女性的柔美，又带着些少年人凌厉的锋芒。他皮肤很白看着很有弹性，蒙着清清冷冷的光芒。
段群看得有些晃神，冷不丁问了句:"你用护肤"
季路桥被这句呛得不行，脑海里的思路顿时烟消云散，他偏过头，就对上段群不加掩饰的目光。
季路桥皱起眉，以为这人接下来会问:"你用哪个牌子的护肤"，但他没有。
估计是时间太晚了，段群有些神志不清，说起话来话题极其跳跃。
段群慵懒地眯了眯眼睛:"我兄弟很多，但每次撒谎我都扯他，你猜为什么"
季路桥干脆搁下笔，整个身子往后靠，抱着手臂，目视前方面无表情，一副你说我就听的模样。
"别的朋友我奶奶都熟，以后见面准问。"段群移开目光，下巴低着桌面，玩着食指，"但他不一样，他不在二中读。"
季路桥抬起眼皮，余光瞄着他脸，还行，没啥问题。
"跟你说个笑话，初三那会，我有个兄弟，他喜欢个女孩，这女孩吧，长得挺漂亮的，挺受男生欢迎的。"
段群顿了顿，啧了声:"但我那兄弟，性格腼腆地不行，只敢躲在女生背后看人家，给她偷偷买奶茶买早餐买零食什么的……"
夜里的温度有些温凉。段群双手抱着肩膀，趴在桌子上，头又偏向左边。
这个后脑勺继续道:"我和其他几个朋友觉得吧，这女孩可能也喜欢我兄弟，因为回回送东西她都收下了。所以……我们就怂恿这哥们去表白，结果这家伙来了个公众表白，他在女孩教学楼下的空地，用玫瑰花摆了个心型，中间还点了几根蜡烛，啧啧，反正老套的。"
"那天晚上，教学楼下一片灯火，我这位兄弟拿着个大喇叭，冲楼上就喊，喊得还贼大声……我从没见过这家伙这么大胆，当天晚自习放学后，楼下围着一群人，可能是出于热闹吧，都帮着我兄弟喊答应。"
后脑勺又停了会，然后失声笑了下，像是陷入了那段回忆，学着脑海里的记忆模仿着，"答应，答应，答应……"
季路桥不知道这家伙念了多少声，也看不见这人现在的表情，就感觉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淹没在一片梗塞中。
也许是他停顿太久，季路桥轻声问了句:"然后呢？"
"……让我想想"后脑勺往自己的臂弯里缩了缩，"女孩没下来，整座楼都空了，蜡烛都点没了，人都散了……反正没过几天，我那兄弟转学走了。"
季路桥吸了口气，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表白那天，我就站他后边，我……真得很意外……毕竟那家伙和女孩说话都能脸红。"
然后段群转过头来。
"他就是承哲"段群笑着说。
他慵懒地趴在桌上，衣袖挡住了他的下巴，留着双眼睛在外边，蒙着淡淡的莹光。
季路桥"嗯"了声。
"那小子傻得很，别人说什么都信，我说那女孩喜欢他……他妈的居然真信"
"他要是知道我回回扯谎都用他的名字，你说，会不会觉得我这个老大不是东西"
"我俩其实彼此彼此，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说转学就转学，还玩不告而别这种套路。"
段老大咕噜说完，说得挺有底气的，愤愤不平似的。
他想了想，又给自己辩解
"还当众表白，真以为自己是帅破天际无敌大傻逼吗？"
结果这人逼逼讽刺完，又很矛盾地嘀咕道。
"好像……是挺帅的。"
季路桥试探着接他话:"后来呢，他去哪了"
"杨城东部那所"
季路桥有些意外，"实验"
"嗯"段群皱着鼻子:"他要是没转走，说不定我们能一起考上二中"
没等季路桥回答，段群突然话锋突转，凶巴巴道:"你怎么不说话，是觉得二中不好"
季路桥服了。
这人不光思维活跃，还乱发脾气。
但念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季路桥好脾气地顺着道:"挺好的"
"我也觉得。"段群又愉快地笑了。
结果愉快没三秒，又萎靡下去。
他失神地盯着虚空某点，半响叹气般道:"二中挺好的，怎么就放弃了呢？"
之后教室里是良久的沉默，季路桥作业写完了，也过了平日歇息的点，鬼使神差地陪他多坐了会。
段群眯了眯眼睛，困意慢慢涌上来。
他起身，想回自己的座位睡下，临走前还客气地道了句谢:"现在挺晚了，你看着点时间……我先睡了。"
话音刚落，段老大打着哈欠离开。
背影挺吊儿郎当的，身上的紫色格子衫相当惹眼且骚气。
乍眼一看，好像刚刚说了一大堆的人，不是他似的。
季路桥愣怔了下，觉得自己也懵的。
他收完东西，出门之前，朝那边看了眼。
也许是距离太远，这家伙蜷缩在那，看着还挺小一只，像只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