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堂前训子
就在两个小小的身影相互依靠着,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家常时。常年无人问津的廊道处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阿菊皱起眉头不解的看向小女孩问道:姑娘,你听,外面好像来了好多人。
小女孩也是听见了的,站起身。精致的小脸儿上挂上了些许的担忧,语气凝重道:该不会是下午你的顶撞那个舒兰,带人回来报复了吧?
不·····不会吧?姑娘,你快快进屋,我留在这里,大不了让她们打一顿。阿菊一把将小女孩护在身后,恶狠狠盯着院门处,但毕竟还是个不大的孩子,嘴上说的硬气,娇小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抖。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随着咣当一声,院门被从外推开了,随即一行数人涌一窝蜂的进了院子里。为首的是一位身着华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老妇人在一位中年妇人的搀扶下进到小院儿内站定,两位妇人的眼睛里都挂着泪。来者不是旁人,正是胡氏老夫人与带路的刘妈妈一干人等。
你······你们想干什么?有事冲我来······不许伤害我家姑娘······阿菊被进来的这帮人吓住了,喊出的话带着颤抖,声音虽大可气势就显的苍白了些,但始终挡在身后人的前面,尽管两腿发软,却一步不肯让开。
胡氏老夫人甩开刘妈妈搀扶的手,一步一晃的向着两个小人儿走去。看着不远处那哆嗦成一团,被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孩子护在身后的单薄身影,心里那真是五味杂陈啊,她活这么大岁数,什么事情没见过,何等凶险没经历过。纵使那杀人越货的贼寇,边疆凶悍的他国士兵遇到时都不曾有半点畏惧,半分动容。
可·····如今,看着近在咫尺那两个小小的身影······尤其是最后面那个最小的人儿,胡氏老夫人心在滴血啊。
颖儿啊·······祖母来晚了·······胡氏老夫人隔着阿菊,颤抖着发出了万般心酸后的一句轻唤。
祖······祖母?阿菊看着面前这个妆容华贵的老妇人,她从来没见过,但是看对方并没有伤害自己和身后之人的举动,不由得愣住了。
身后的小女孩也有些发愣,她也没见过来人,探着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怯生生的看向来人,试探着问道:你······您是抱过我的祖母嘛?
孩子······我的孩子·········胡氏老夫人再也控制不住了,越过阿菊,一把就把那小小的身影搂进了怀里,放声哭道:我的乖孙女,是祖母不好,都是祖母不好,祖母想过·····你会受苦,可没想到,会让我的颖儿受这样的苦,是祖母不好·······
愣愣的被一个陌生的老者抱在怀里,小女孩一动都不敢动。感受到对方真的没有恶意,并且一股莫名的温暖冲上了心头。渐渐的,小女孩将小手试探性的抬起,搭在老妇人的身上,当脸颊感受到了一滴热热的液体后,一年多的委屈、恐惧、不安等等一切,在这一刻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般,小手紧紧的抓紧了面前老者的衣服,哇的一声哭了·······那是压抑太久,恐惧太久后,歇斯底里的哭·······幼嫩的声音只发出了两个字:祖·······母
阿菊的眼泪也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她比小女孩大两岁,虽没见过这个司徒家当代老祖母,可曾经也听自家主人念叨过,说太夫人很疼自己家姑娘,如今总算有人给姑娘撑腰了,长达一年多的担惊受怕在这一刻,同样是大大的松了口气。那心情自然一点都不比被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差多少。
这时,跟在太夫人身边的刘妈妈走到阿菊跟前,同样抱住了她,疼爱的摸着阿菊的脑袋柔声道:你是阿菊吧?辛苦你了。
简单的几个字,让阿菊也彻底放下了防备,趴在刘妈妈怀里哭的泣不成声······
这·······这是怎么了?不大的小院儿里,哭声四起,这时候,从外面又走进来一行人,为首一人身高八尺,面白无须,一身缎子面的官服彰显其身份不凡,正一脸疑惑的看着院儿中的众人。
胡氏老夫人不闻此人声还好,听闻来人的问话,怒火顿时打从脚底板直往脑瓜顶撞。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颤抖着站起身子,两道寒芒夺目而出,死死的盯着来人,咬着牙,一字一句的沉声喝道:你这个逆子,你给我跪下。
身穿官服之人闻言,浑身一颤,虽不明所以,却没有半句质疑,扑通一声跪在当场,不解的颤声问道:母······母亲,您,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胡氏老夫人指着怀中小女孩,开口质问道:你可还认识她是谁?
身着官服下跪之人闻言,更加疑惑,看着被抱在老娘怀里的孩子,回道:当······当然认得,她是我女儿啊。
哼哼······你个逆子,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女儿的?说着话,胡氏老夫人颤抖着手,指着院子厉声道:你就是这样,将我的颖儿养在这里的?让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靠着自己种菜养鸡才换一口饱饭,你就是这样当父亲的?
我······这······这怎么可能······她是我自己的女儿啊,我最疼的女孩啊,娘,我怎么可能这样对颖儿啊。下跪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司徒博举。此时司徒博举一个头两个大。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对女儿那是疼爱有加的,怎么今天刚回家,母亲就对自己如此大发雷霆?
好好好·······我且问你,你有多久没回家了?胡氏老夫人怒其不争的连连点头,恨得牙根直痒痒,强忍着心中那股怒气,连说了三个好字后问道。
回母亲的话,儿子······儿子去前线调查公务,一年三个月未曾回家,此时也是刚刚回来啊。司徒博举不敢有任何隐瞒,更不敢有任何的不满,他很孝顺,如实回答道。
这么说······如此苛待我孙女不是你的主意了?哼·····你这个糊涂的父亲······阿菊。说着,胡氏老夫人一指阿菊叫道。
在·······太夫人·······别看阿菊年纪小,这么长时间跟在小女孩身边,心眼可一点都不少,当下恭敬的出来答话。
你告诉你们这位司徒大人,你家姑娘这一年多是怎么受的罪,一个字都不许少。老夫人发了话,阿菊答应一声后,老夫人抱着怀中的司徒颖儿在众人的搀扶下向外走,临出门前喝道:你就给我跪着听,听完滚到正堂见我。说完不再停留,她可一刻都不想自己孙女呆在这个地方了。
回到正堂,胡氏老夫人始终不舍的放开怀里的司徒颖,抱着小女孩坐在太师椅上,疼惜的摸着后者的小脸蛋儿,慈爱的笑道:颖儿乖,有祖母在这儿,再也不让你受罪了,明个啊,就跟祖母回京去,谁也别想在欺负我孙女。
祖母······那·······那阿菊怎么办?司徒颖此时胆子也大了些,她虽感动,哭过之后,很难快就冷静了下来。小小年纪遭受家庭变故,一年多时间早就已经脱胎换骨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虽说身边有了靠山,可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实的,抱着自己的这个祖母,又会不会有一天厌弃自己,不要自己了那?这一切的一切迫使这个仅有七岁的小女孩,不得不多留几个心眼。
呵呵·····当然是跟着颖儿一起走啦。胡氏老夫人是真的疼怀里这个孩子,所谓爱屋及乌,司徒颖儿的母亲,程婉儿是胡氏老夫人从小看着长大的,可以说虽不是亲生女儿,但在感情上胜似亲生女儿。程家与胡家打从太祖时起走的就很近。而当程婉儿出生后不久,生母因产后大出血,无法妥善扶养女儿,又不放心将孩子托付给妾侍。当时胡氏老夫人也刚生下司徒博举不久,在得知婉儿的母亲的事情后,当下就派人将婉儿接到了自己家中抚养,那真真的是一手带大的。
眼看孩子们一天天长大,胡氏老夫人也每每有些担忧,生怕程婉儿日后嫁的不好,嘿······所谓天公作美,自己带大的婉儿,最后居然与自己的二儿子情投意合,细细一问两个孩子早就表明情愫了,那一刻,可算是把胡氏老夫人高兴坏了,连着三天去大乘寺烧香还愿。
二人成婚不久就生下了颖儿,更是让老太太疼的不得了。奈何时间不长官家下令,将二儿子派往了老家历练,原本老夫人想把司徒颖娘俩留在京城,可程婉儿思夫心切说什么也要跟着。老太太拗不过,只能由着两口子一起带着孩子去了。可这一去,程婉儿亡故的噩耗,一年前就飘到了京城府里,老太太当时好悬没伤心的疯过去,当即想第一时间回老家接孩子,可偏偏赶上了京城一件大事,活活的将京城司徒家与程家拖住了一年之多,这才让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司徒颖受了如此大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