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再见
囡囡的哥哥醒得很快。
或许是因为心头有很多挂念,他连昏迷都不安稳。
醒来看到妹妹还活着,两兄妹抱在一起哭了很久。
他的伤势很重,但幸好这个世界的药很好用,虽然比不得修行者的丹药,但是也足够他好了小半。
但是那条失去的腿却是回不来了。
他是个很开朗的性子,跟武者们相处得极好。
队伍在这里停留了五天,他每天都要坐在门口,能够看到村子的位置,躺着侧过脑袋,看一天。
这一天,子晴来给她换药,实在克制不住好奇,问道:“春生,你在看什么呢?”
春生笑道:“我在看过去呢?”
“那边的池塘里很多小鸭子,有人走过时,它们就会被吓得“嘎嘎嘎”地跑下水。”
“那头住着一个疯婆子,一辈子没有成婚,却有个孩子,她的孩子死了,她更疯了。但是她对村里的孩子很好,明明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却总能拿出干干净净的糖,散给每个路过她家的小孩。”
“那里是我家的花田,整个村子就我家会用一小块田去种花,因为我妹妹喜欢,也因为我生下来的时候,草长莺飞,春回大地。”
他说了很多。
明明他在笑,明明回忆那么美好,但是子晴却克制不住想哭。
因为,小鸭子们早就进了异兽肚子;疯婆子被吭得只剩骨头;而那花田里的花早就被压折,丧失了生机,满含遗憾地与泥土融为一体。
春生说完,沉默许久,忽然道:“明天就要走了吧”
“我们会派几个武者送你们到附近没有遭受异兽袭击的城镇,你好好带着妹妹,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春生点了点头,突兀道:“可以不要带他走吗?”
子晴愣了愣:“谁?”
“就那个书生,冯才。”
子晴皱起眉头:“为什么?”
“他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春生忽然变得极为激动,“不不对,他是个害人不浅的恶鬼!”
他死死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我们十几个人本来约定好去杀异兽,给其他村民争取时间。他若只是害怕就算了,但是他把他前头的几个人推到了异兽面前,然后跑掉了。”
他没想到冯才还活着。
对方虽然自他醒过来后就避着他,但是他还是从其他武者口中得到了冯才还活着的消息。
凭什么呢?
凭什么那些英勇战斗的人死了,他还能苟活在世上?
他怎么配!
春生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但是子晴却是叹息一声,无奈地告诉她:“不行,春生。不是我们不信你,但是,没有证据的话,我们不能把他丢在这里。”
虽然那冯才的言行确实很可疑,但是他们不能那样做。
春生一拳头砸在木板床上,子晴本以为他还要怒骂,更甚者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但是他没有,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第二天一早,队伍准备出发,但是却没有见到冯才。
武者们四处找了找,最后在春生说那个曾经很多小鸭子的池塘,找到了冯才的尸体。
子晴猛地看向春生。
春生先是有些迷茫,接着就笑了:“这就叫恶人自有天收。”
几个值夜的武者连忙替他辩解:“昨晚春生睡不着,一直在跟我们聊天呢?”
子晴不知道说什么,不过,这一切好像有些太巧了。
这件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囡囡迈着短腿走在云琇的板车旁边,她小声地道:“谢谢你哦,小蛇蛇。”
昭刑抬起尾巴,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没有下次了。”
“我这是为民除害呢,”小姑娘听到昭刑说话也不觉得奇怪,或者说,在小孩子眼里,他们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太少,所以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也很正常。
昭刑没办法,只能威胁道:“你这样私自行事很危险,你哥哥知道了肯定会打你。”
……
走了一段路,队伍分成两股,云琇跟着武者的这一队,前往南边防线。
到了战线,子晴连忙从仓库找出对症的药给云琇服下去,昭刑也终于有机会偷偷用丹药了。
若不是害怕云琇伤好得太快,被子晴发现异常,它也不会看着云琇昏迷这么久。
因为丹药,云琇好得很快,过了十来天,她就顶着一脸小坑,投入了战斗之中。
子晴劝她再休养休养,云琇却是摇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子晴:“在重要的事也不能罔顾伤势……”
“子晴,带我去见将军好吗?”
见她实在坚持,子晴还是妥协了:“不过只有一次,将军现在很忙。”
可不是忙吗?前一个南边战线的将军战死了,他是属于临危受命,据说那将军还不是什么厉害武者,只是个脑子很好使的年轻人。
不过这位将军对战术的运用极为熟练,也是因为他,前方的情况才稳定下来。
云琇没想到的是,这位将军竟是个熟人。
营帐外,来迎接她的竟是一身甲胄,行走时干练利落的郑思愁。
她应当是许久没有笑了,见到云琇虽然高兴,但是扯出来的笑容还是有点不自然:“安安,许久不见。”
听到她熟悉的声音,云琇才敢肯定自己没有看错。
也不能怪她,实在是现在的郑思愁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以前的她,就是娇弱的花朵,善解人意,活泼可爱;但现在的她,却是傲寒的梅、坚韧的竹。
不对,这两种东西太过风雅,竟与她不怎么相衬。
她现在就是一把开了封的利刃!
“英姿飒爽,神采飞扬!思愁,如今的你,是真的长大了。”
已经能够独自面对风霜了。
“这得感谢锦容。”
跟着周锦容回去的那一段日子并不好过,不是因为周锦容不照顾她,而是外头霜风冷雨太多,她不愿意多麻烦他。
或许是看出他的倔强,周锦容找到她,给了她两个选择。
要么,一辈子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要么,与他并肩而立。
想也知道,敢跟着他回去的郑思愁怎么也不可能选前者。
“他教了我很多东西,也助我良多。”提起周锦容,她已经有些粗糙的脸上露出丝丝柔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