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半山与入道会
陈小二接过玉佩，冷不丁道：“我猜，我那个爹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芳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所以，能别去找他就别去找他。你跟他长得像，修行者又有血脉感应，弱小的时候，尽量躲着点魔道走。”
行吧。看来陈小二的便宜爹来自魔道。
“对了，我不会给你改姓，”李芳看了眼窗外，院子里，陈大在那里劈柴，“你爹他没有对不住你。”
“挺好的。”陈小二耸耸肩，毫不在意。
云琇听着母子二人的对话，思考了一下，她是不是该出去？
这是她该听的吗？
但这种想法一闪而过，她很快又兴致勃勃地开始研究魔道哪个家伙跟陈小二长得像。
思索片刻，未果。
李芳拿起放在一旁的木盒，抚摸着上面的花纹，脸上闪过怀念之色：“我到底修行过一场，也没什么好给你们的，这东西用处不大，但已经是我仅剩的宝物，望你们此去，万事顺遂，青云直上。”
盒子里的东西看起来就两指大小，是座青山的形状，名字叫半山，是一件储物法器。
“储物用具一看大小，二看稳固与否。半山二者兼得之。而且它极为隐蔽，可谓杀人放火偷窃必备。”
“娘，我们是去正经修行的。”陈小二心情微妙，难道他娘以前是修行界的土匪？
李芳十分笃定地摇头：“你会用到的。”
她将法器一分为二，分别给了陈小二和云琇。
“只要各自允许，你们就能够取用对方半山里的东西，而且，哪怕你们在不同的空间，也能够通过半山交流见面，甚至传送到对方的位置，”李芳轻咳一声，“可能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废灵玉。”
如果半山分别为两个互相信任的人拥有，那这几乎是一件出其不意的利器。
云琇很眼馋，毕竟她现在连身份都是假的，需要偷偷摸摸做的事可多了去了。
虽然听起来，半山对陈小二更有利。
可那又如何？
她和陈小二之间没什么信任，只要她不同意对方进来，半山就是她一个人的。
但是……
“另一半您为什么不自己留着？ ”
踏上修行之路后，再想回家就难了。
先不说随便一次闭关都是数年，更重要的是，谁都有几个仇家，保不准有那种牵连凡人的败类。
所以啊，是不能回家。
这也是修行者多会斩断尘缘的原因。
但有了半山就不一样了，他们母子二人也能时常见面联系。
李芳却对此丝毫不心动。
“我已经不再是修行者，也不愿掺和那些事，半山就算在我手里，我也不会与他联系。”
既然陈小二决定去修行，那他们从此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当了那么久的娘，如今只想做回自己。
她的人生只剩短短几十年，她渴望的，唯有安稳。
这番话太过冷静，以至于显得有些无情。
云琇看向陈小二。
少年在家人面前一向收敛起所有锋芒，他垂着眼，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平静。
云琇当下就把半山认主。
认主之后，物品的特性，使用的方法都会映在脑海里，果然，李芳没有骗她。
幸好她没有骗她。
否则，她的后手，也该启用了。
她知道李芳想让她承情，以后好照拂陈小二些许，这样互利互惠的交易，她乐得去做。
甚至，李芳若能给得更多，她能做得更好。
她颠了颠半山，笑盈盈地问：“那就多谢娘了。女儿还缺一份隐匿功法，不知道娘有没有。”
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李芳却点点头：“可以。但东西在小二的半山里。”
嗯？
竟然真有？
连凌云宗都找不到的东西，李芳竟然能拿出来？
云琇大喜。
“那就多谢您了，”得到了想要的，她态度十分诚恳，“可需要我起誓？”
她难免又开始好奇李芳的身份，但想也知道，对方一定不会告诉她。
“不用。”
对方这么干脆，云琇反而有些哑口无言。
她其实不明白，为什么李芳会这么坦然地将巨宝袒露在她面前。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之脆弱，恰如坠满露珠的蛛丝网，风能摧折，雨能碾碎。
李芳凭什么觉得，她不会见财起意？
但没有人回答她的疑惑。
就像人心永远找不到答案。
……
前往入道会的路上并不允许家人仆从跟随，这也算是一道考验。
虽然他们还是孩子，但踏入修行路就意味着要独自面对风浪。
如果路上有什么不测，那也是正常的。
所以说，修行到底给人带来了什么。
越日清晨，云琇和陈小二早早准备出发。
陈大没有跟他们说什么告别的话，云琇以为他会一直沉默，谁知道临分别前，他忽然开口叫住他们。
“爹没用，帮不了你们，只想着以后修行了也不能没有个正经名字，所以请先生给你们选了个名字。”
他嘴笨口拙，在这样的时刻，依旧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只是将一张纸塞在两人手中。
他最后嘱咐两人一句“平安就好”，然后飞快地钻回院子里，好像再多看他们一眼，就要忍不住泪眼纵横。
倒是李芳，只挥了挥手，就转身关上院门，十分果断。
云琇打开那张薄薄的宣纸，上面写着六个字——陈怀安，陈怀绪。
这是他们的名字。
也是一个父亲给他们最简单也最满含心意的赠礼。
原来，书中女主的名字，是这么来的。
云琇将纸折回原样，交给陈小二，哦不，是陈怀绪保管。
看着他仔细把纸收好，云琇思索片刻，轻声劝解：“你娘她并非无情，她……”
陈怀绪先是疑惑，待反应过来，缓缓摇头：“我不会怪她。”
李芳厌恶修真界，甚至是修行者。
虽然不知道她的过往，但想必不算美好。面对毅然离开她身边去往修行界的孩子，她不阻止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两人慢悠悠走到村口，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兴奋的呼喊：“陈二！”
云琇回过头，就看见一群年纪不大的孩子呼啦啦涌过来。
为首的少年见到陈怀绪，飞快地晃着手：“小二！也去入道会？可要跟我们一起走？”
他问的是陈怀绪，但眼神却悄悄瞄向云琇，像是在看什么稀奇事物。
连同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人，也暗戳戳地将眼神往云琇身上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