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内乱与外祸
昭刑不喜欢待在储物戒,云琇一回去就把它放出来。
它还卷着一块石头,在她面前摇了摇,像是在炫耀它的功劳。
云琇环手,好整以暇地问:“你不是觉着这东西不行吗?”
昭刑僵了僵,而后若无其事地缠上她的手臂。
云琇笑了笑,又叹息一声,取下腰间挂着的遮天。
她抚摸着上头镌刻的星宿。
它开启时周身星辰闪烁,但在那种时候,却像在嘲笑她的徒劳挣扎。
“真是难办。”
这条路既然走不通,也只能换条路。
她翻了翻储物戒,从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一本傀儡术——《千机》。
这本傀儡术是她一次历练时从古修洞府中得来,其中许多技艺都太过奇诡阴毒,故而一直被她搁置在一旁。
若不是里头还有几个实用有趣的技巧,她恐怕早就将其付之一炬。
《千机》里面记载了一种傀儡替命法,须以修者当前半数寿命、半数修为和半数神识,辅以八十一种天材地宝,再以遮掩天机的至宝做引,制造出与修者一模一样的同命傀儡。
曾有修者妄图以同命傀儡渡死劫、断因果,但是知道《千机》的修者少,能成功造出来同命傀儡的人更是寥寥,只因为锻造同命傀儡的条件,件件严苛。
天材地宝本就稀有珍贵,能遮掩天机的法宝历史上也只出现过五件,如今有踪迹的,也就遮天盘一件。
而能够分出半数寿元、神识和修为的法子,只有邪术。
将邪术用在自己身上,轻则根基受损,重则身死道消。
哪怕她有遮天相辅,能成功锻造出同命傀儡的把握也只有一二成。
可她别无选择。
离剧情开始还有十年。
总要搏一搏。
她翻开《千机》,还没有开始看,一阵铃声响起,放在手边的传讯玉简又开始疯狂闪烁。
她习以为常地拿起,祁无波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阿琇,来禁地。”
云琇应了一声,光明正大地又去了一趟禁地。
此时,禁地内已经聚集了一群长老。
云琇来得算晚的,没办法,谁叫她的修为最低。
他们站在坍塌的洞府前,低声议论着什么。
“年轻人,还是懒怠了些。”
说话的是三秋长老,他中年模样,身材微丰,眼睛不大,看起来很是慈和。
何长老伤了根基救下的弟子中,有一位便是三秋长老的二徒弟。
云琇非但没生气,还朝他笑了笑。
她缓缓拱手:“三秋长老安,诸位长老安。”
她行的礼十分标准,态度也客气,但不知为何,看着总有一种敷衍和轻视的意味。
就像只沉默的孔雀,轻轻一眼,那股子目中无人的清高味儿就出来了。
三秋无奈道:“得了得了。”
旁边的紫衣女长老乐轻笑出声:“云丫头和宗主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话音一落,许多人都忍不住跟着笑了。
云琇朝她点点头,上前几步,走到祁无波身后:“这里怎么会垮塌?可有发现什么?”
祁无波蹲下来,手指在地上轻轻拂过,云琇低头一看,他的指尖上沾上一层漆黑的粉末。
“这是?”有几个见识广博的长老瞬间变了脸色。
“是噬灵!噬灵逃出来了?!”
云琇心头一跳,脸色紧绷,反手握住昭刑,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别慌,”祁无波搓了搓手指,黑灰上的深色褪去,成了白灰色粉末,“是很久以前的痕迹。”
他冷静的模样太有说服力,长老们也没有怀疑。
但云琇没有信。
她尚还稚嫩时,为了震慑手下的人,下意识开始模仿祁无波。
她几乎是将他的一言一行都拆分来仔细斟酌过。
所以她太了解他。
只看着他反复摩挲拇指和食指的动作,她就明白他在掩饰。
这是他烦躁时常做的动作,云琇也在不知不觉间学会了这一点。
她心潮起伏,看着祁无波将众人打发走,脚跟生了根似的,无法挪动。
众人散去后,祁无波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她,淡淡道:“你也去忙。”
云琇抿抿唇,直直盯着他:“我看到了。”
祁无波疑惑地抬眼。
“我看到了,你藏了一撮黑灰,”她说得飞快,藏起心中的惊慌,“那不是什么旧痕迹,就是有噬灵出现了,对吗?”
只要对晋元大陆的历史有所了解的修行者都该知道,噬灵从来不会单独出现,它们常常抱团,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噬灵如果出现,绝对不会默默无闻。
隔了数个纪年的仇恨悄然酝酿着,一旦爆发,便是惊涛骇浪。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多出来的记忆和那本书里对于噬灵都没有着墨,难道那些都是假的?
她脑子里纷乱一片,心中凭空升起一股荒谬感。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辨不清。
祁无波还想敷衍,但是云琇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别想骗我。”
祁无波难得哑口无言:“怎么看出来的?”
云琇没有解释,只是执拗地看着他。
祁无波叹息一声,揉了揉额角,脸上浮现担忧之色:“别透露出去。”
就算要透露,也要慢慢来。
只空口白牙地说,恐怕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要解释,就得让他们看到他藏起来的黑灰。
但要把五道的修行者聚在一起,就是一件艰难无比的事。
晋元大陆内斗太久,五道之间几乎不存在信任,也不知道到时候会闹出多少幺蛾子。
想到这些,祁无波神色越发冷静。
云琇掐了掐手指,听到祁无波几乎是肯定的话,高悬是心落地,反而恢复了冷静。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坍塌的废墟,低声喃喃:“或许,这也是好事。”
祁无波猛地低头:“你说什么?”
“先辈们能将噬灵赶走,我们也能。五道争斗不断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各位修行者们,个个都是打斗的好手。”
她抬起手,将脸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只要我们做好准备,说不定会迎来一个晋元大陆结束内乱的契机。”
她不信,真有什么你死我活。
五道之前,五道的力量明明同源。
当然她这些话是对未来最理想的猜测,但毫无疑问,祁无波听过之后,心里多少受到了安慰。
他眼神复杂,像是第一次认识云琇一般:“为师明白了。”
还有时间。
晋元大陆还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