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说来都是可怜人
柳映水还记得当初燕九是赵成明面上训斥，实则专门安排过来盯梢的人，大概是关心则乱，燕九也没有赵成那副九曲心肠，自然更容易暴露本心。
就像现在，听了柳映水的问话，燕九明显有些慌张。
他连忙解释道：“瞧你说的，赵大人毕竟是我们几人的上司，如今无缘无故回了盛京，我们这些留守的兄弟难免不安。”
“流放一事总有章程可依。”
柳映水笑道：“好在还有孙大人，你们就当乐个清闲。”
“是啊。”
燕九松了一口气，缓缓道：“你刚回来，还是先好好休息吧，我等去问问启程之事。”
流放队伍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燕九脚步轻松的离开。
柳映水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心想：看来燕九还是很放心让赵成独自行动的，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就全然接受了赵成离开的事实。
燕九前脚刚走开，柳映水便找到了孙如海跟前。
她又来借锅。
没了赵成从中阻拦，孙如海连缘由都没问，直接让小六帮忙将锅从粮车上取了下来，顺便帮柳映水搬到了一旁。
“多谢大人。”
柳映水扬着音调道：“反正距离启程还有一段时间，不如我顺便给大家熬一锅姜汤吧？如今天气转凉，前阵子诸位还闹过肚子，大家喝些姜汤暖暖身子，也好上路。”
“姜汤啊？”
孙如海有些为难道：“车上没准备煮姜汤的食材。”
柳映水道：“闻将军给了诊金，还赐了些药材，回来的时候，我特意在县城买了些东西，都在我的包袱里，大人不必费心，待会儿喝现成的就好。”
“既如此，那就有劳姑娘了。”
“大人不必客气。”
旁边围着不少人犯，听见柳映水要给大家煮姜汤，一个个连忙笑着感谢。
还有许多喝过野菜汤的人，一直对野菜汤的味道念念不忘，眼下都争着抢着要来帮忙。
柳映水也不敢让众人劳师动众，但热情难挡，只好拜托众人在附近拾捡一些柴火，这样的话，也能早点把火升起来。
粮车上的工具，柳映水可以随便借用。
她装模作样地从包袱内取出几块姜和红枣，预备煮一锅姜枣茶给众人暖胃。
她在一旁准备煮茶用的食材，旁人已经捡了一堆柴火堆积在旁边。
有人毛遂自荐道：“姑娘手里忙着，不如我们先帮忙把水倒进锅里煮开，待会儿也方便姑娘煮茶。”
来询问的人，也是个十几岁的姑娘。
柳映水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苍白，病容憔悴，脸上的笑容却十分暖心。
“有劳你了。”
柳映水关心道：“不过你看起来很憔悴，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别人做吧，你去旁边休息就好。”
“没关系。”
少女看上去有些慌张，“姑娘，你就让我帮忙吧，待会儿只要多给我一碗姜枣茶喝就成，我有的是力气，一点也不觉得累。”
大概是饿狠了。
柳映水也没多想，便点头道：“多谢你，待会儿煮好了一定让你喝饱！”
“谢姑娘。”
少女高兴地离开，组织众人开始搭锅烧水。
方荷在柳映水旁边帮忙整理食材，忍不住嘀咕道：“这人怎么瞧着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眼熟？”
柳映水缓缓道：“流放犯人虽多，但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也许平时的时候无意间打过照面？”
“也许吧。”
方荷笑道：“管她呢，还是先准备姜枣茶吧，说真的，如今天凉得快，咱们这身囚衣根本挡不住风，好多人都被冻病了，方才听见你要煮姜茶，大家都很高兴。”
毕竟，流放路上，连吃顿饱饭都是奢望，又如何能指望生病的时候，有人帮忙请大夫看病？
如今能喝上一碗姜汤，已经算是上天的恩赐。
柳映水手上的动作微顿，目光看向旁边的方荷，低声道：“回来之后，我也没来得及问你，这两日我不在，可有人为难你们？”
“这些人精明着呢，如今你可是香饽饽，谁敢为难我们？”
方荷忍不住笑道：“昨日柳伯伯病重，还是沈家的三公子帮忙背着柳伯伯去附近方便，我毕竟是女子，有时候照顾起人来，没有那么得心应手。”
这些人虽说是流放犯人，可毕竟大多出身名门望族，自然很有眼力见，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凡事都喜欢留后路。
除了早就撕破脸的那些人。
树要皮，人要脸，就像方夫人一样，几次接触下来，她肯定早已了解柳映水的脾气，哪怕她跪在柳映水跟前，柳映水也不会对她心软半分。
与其连最后的骄傲也丢掉，倒不如彻底撕破脸。
反正柳映水向来不喜主动挑事，所以只要方夫人不主动招惹，她也懒得出手。
一时半会，也算相安无事。
陈氏是个特例，柳映水数次和她撕破脸，她也能一次次凑上来，不厌其烦地用那些所谓亲缘的烂借口。
能做到她这个份上，也很是不容易。
有时候日子无聊，时不时逗逗这些蠢人也挺好玩的。
见柳映水发呆，方荷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柳映水继续手中的动作，淡声道：“对了，你刚才提到沈家的三公子，是不是吉祥巷沈路大人家的嫡子，也就是被钦点为探花郎的那位？”
“对，他叫沈颂。”
方荷道：“听说当初梅太妃想要让他和朝华公主议亲，结果半路杀出来一个云溪公主，云溪公主是陛下的亲妹，自然格外厚待，一道圣旨，就将他赐给云溪公主当驸马，只可惜婚事未成，沈大人就被……就被杀了。”
沈家是被江柳两家连累的。
柳瑞和沈路的私交不深，他是通过江亭认识的沈路，沈路和江亭是同乡，又一同在朝为官。
虽然他们一文一武，但相交十分投契，是多年老友。
当时，江承琅通敌叛国的消息传回朝中，沈路是第一个站出来提江承琅作保的官员。
萧扶风丧心病狂，绝对不允许有人破坏他的计划。
为了杀鸡儆猴，他以沈路出言不逊为由，将他斩首示众。
要不是云溪求情，只怕沈家满门都保不住。
说来都是可怜人。
柳映水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淡声道：“待会儿我要去见见这个沈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