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日子过去得很快,就算苏瑶再怎么不受宠,看着日子也得进宫一趟,迟来的回门,这礼数还是得有的,若再拖着,少不了在背后嚼舌根的。
春日晴朗,空气静谧,宫墙柳绿,波光粼粼的湖边两道倩丽的身影并排走动。
别的公主回门都是皇后亦或其他妃嫔传了步辇来接的,可苏瑶打小便没了娘亲,跟着一个嬷嬷长大成人,后来嬷嬷也西去,这宫中彻底没了疼爱她的人。
进入宫门,走过十二长街,穿过整个御花园,纵使苏瑶身体素质极佳,可这副还有一百多斤的身体还是累得快要喘不过气了,越发热烈的日光照在身上,汗意袭来,细细的一层铺在细腻的皮肤上。
身为武将的沈项风采依旧,神色冷肃,下颌线条深隽得明晰。
蟠龙殿就在跟前,沈项双眼眯起来,眸里分不清情绪:“内急,我去解决下,站在这等我。”
苏瑶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往阴凉的凉亭走去。
许久,烈日当空,连风都是闷热的吹过来,还未见沈项归来。
反而是讨厌的声音传过来:“四弟,你说说你,跟姐姐们计较什么?姐姐是哪句话说错了吗?你不是没了娘?还是你娘曾经不是头牌?还是你不是病秧子?”
苏瑶探头瞧了瞧,藤曼枝叶茂密,只看得半个身影,她抬脚,顺着小道走过去,便看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男孩倔强的昂首,双手紧紧的攥紧拳头,清秀的脸上有一种病态的苍白,却流露出一种高贵淡雅的气质。
他神色嗔怒:“我母妃才不是那种人,你们不要血口喷人。”
这颜值,这寡淡的脸色,还有这磁性的低音炮,简直是惹人怜爱的小奶狗呀。
苏菲挑了挑眉,双手抱臂,看着个子跟她长得一般高的男孩,啧啧道:“四弟,真是可惜了,听说你活不过十八岁,今年十六了吧?”
欺软怕硬。
苏瑶翻了个白眼,双手拍掌走出来:“看来二姐是真的很喜欢嘲讽别人,也不知那温闵小世子喜不喜欢这样的,不过我可听小桃说,他最讨厌那种自以为是,狂妄自大,情商低的二百五呢!”
见到苏瑶,苏菲脸上挂不住,面如土色,和四公主五公主面面相觑:二百五又是什么?
在苏瑶这里,她们占不到便宜,也说不过她,她们挥着衣袖冷哼一声往凉亭那边走去了。
苏煜打量着这位在宫中风言不佳的九姐,觉得并不像传闻那样的不爱说话,自闭,不与人交流,微微叩首:“苏煜谢过九姐。”
苏瑶看着姣好面容的男孩举手投足间尽显气质,这可不是她正需要的人吗?
“弟弟不必见外,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啦!”
“公主交朋友真是随意!”
听到冷冽的声音,苏瑶转身便看到站在一旁气质清冷的男人,还想与苏煜交攀几句,便被男人扣住手腕拉走了,只得喊道:“弟弟,常来找姐姐玩呀!”
被沈项拉着出了长廊,她才惊觉:“沈项,你好大的胆子,刚刚那可是我弟弟,皇子,你一个将军不用行礼的吗?好没礼貌!”
沈项诧异的看着她,语气轻佻:“哦?是吗?我没看到。”
苏瑶:“……”
-
蟠龙殿。
“美人,别跑呀!”
“别让我抓到你!”
穿着寝衣的皇帝蒙着双眼追捕着衣衫不整的宫女们,被太监李五通报:“九公主和那驸马爷来觐见。”
眉骨轻拧,语气嗔怒道:“让他们等着。”
“美人,来,继续!”
“哎,抓到你了!”
皇帝把一个宫女抱在怀里,身姿曼妙,柔软如水,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香味触及深处记忆,急忙扯下蒙面的纱裙,看到怀中的脸,顿感无趣,一把甩开。
“拖下去。”
伴君如伴虎,那宫女看着喜怒无常突然发怒的皇帝,跪着声嘶力竭求饶:“皇上,求求不要!”
却还是难抵被侍卫拖着一寸寸离开了这蟠龙殿。
不是她!不是她!
苏瑶和沈项站在殿门外,看着被拖着出来声嘶力竭的宫女还有里面传出的一声声巨响,等待着皇帝的召见。
许久,正午强烈的日光照在头上,苏瑶早已汗流浃背,头晕眼涨。
“宣九公主和驸马进觐!”
苏瑶和沈项走进这蟠龙殿,皇帝已经把敞露的寝衣穿好,此刻正慵懒着躺在紫檀椅上,几个穿着艳丽的丫鬟俯首于他跟前,替他锤着腿。
一块大冰块立在一旁的金制桶子里,伴着通风口的风凉意袭来,清爽宜人。
“儿臣见过父皇。”
“臣恭请皇上圣安。”
皇帝眼下一片青色,那是重欲纵情酒色留下的痕迹,略微发白的须发微微翘起。他缓缓睁开双眸,看到来人,双眼犯迷,手轻轻一挥,为他捏腿捶背的宫女识趣的退下。
他赤着脚踉跄着几步下来,抱着苏瑶,失态道:“敏儿,你回来了,敏儿!”
苏瑶站了许久,顶不住重量往后踉跄了几步,呼吸急促不安,轻声颤抖着开口:“父皇,我是瑶瑶,母亲,她……”
话未说完,便被甩开。
皇帝也感觉到自己的失态,挥了挥袖,神色冷肃走上檀木椅,许久未见,瘦下来的苏瑶和她那魅惑的母亲出落得越发像。
是她又怎么样?何况还不是她!
往事越发勾了出来,看到那身姿笔挺,眉目清晰的驸马,他竟然觉得也有几分像昔日的战友,荒谬至极,荒谬。
“九公主,朕为你选的这夫婿可还喜欢?”
苏瑶听着这生疏的称谓,还有这迟来的意见征询,心中不免觉得荒凉,不为自己,为原主。
可面上还得露出感恩戴德的神情:“女儿喜欢。”
皇帝看了几眼驸马,才恍然想起他的职务是武官,开国以来,未曾发生过战事,这都是因为他不好战,能联姻解决就联姻解决,因此武官如同摆设,上不了台面,更是得不到尊重。
“驸马,明日到尚书部领差吧!”
尚书可是正三品,苏瑶觉得沈项这回赚大了,扶摇直上的升官加爵呀。
可这沈项却眉头紧皱,如同木头,苏瑶伸手扯了扯他衣袖,示意他磕头谢恩。
沈项啪的一下跪下,开口道:“臣谢过皇上好意,但臣一介莽夫,目不识丁,难以堪当此重任,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双眸暗下去,记忆中也有个人这么说过,说他不善言辞,不喜文识,只懂得舞刀弄剑。
“也罢,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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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劳累,出了宫门,坐上软轿,苏瑶就靠着桥身冥神,紧张的情绪和疲惫的身体都得以暂时的缓歇。
一阵奇异的声音令苏瑶诧异睁开眼,只见沈项双臂抱着身体缩在软轿一角,浑身发抖,面色发白,惨惨洌洌。
苏瑶蹲下靠近他,轻缓开口:“你怎么了?”
那人依旧颤抖着,蜷缩着,在热烈撕扯开的暴烈阳光下,额头上汗珠顺着线条分明的肌肉纹理淌落。
苏瑶拿出手帕为他拂去汗珠,伸手探了探额头的温度,出奇的是并未发烧,反而是冰凉,像是落入冰窖之中,触感坚硬且冷冰冰。
瞅了眼外头热烈的阳光,怎么会?
百思不得其解,突的,被扯入男人的怀抱,冰凉的触感和她身体的燥热相接触,她鼻头轻痒,打出一个喷嚏,引得怀中男人越抱越紧。
“不要,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只留下项儿一个人……”
男人的身体不停的颤抖,嘴里喃喃出声,苏瑶伸出手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的哄孩子似的,声调轻柔:“我在,我不离开你。”
许久,身旁的男人终于被苏瑶哄得睡了过去,可那双手却紧紧的扯着她的衣裳,就这样一路到了沈府。
老夫人早已出了门前等着,面见圣上,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她再三嘱咐过沈项要谨言慎行,切不可任性胡来,时机还未成熟。
但是依沈项的性子,面对着一个自己的血海深仇的人,指不定会冲动做出什么事情。她在门外走了好几圈,燥热的天气熏得人脑袋涨涨的,还未等到归来。
清溪和白芷打着象牙柄的蒲扇跟着老夫人的步伐,老夫人本就腿脚不便,不宜走动太多,清溪实属无奈只能再次开口:“老夫人,到里面坐着等吧,少爷回来看到你这样子,可要心疼的。”
老夫人摆摆手不依,往右边石道路瞅了又瞅,终于见了那熟悉的墨黑软轿,脸色轻缓,站定了等着那桥子一步步摇摇晃晃过来。
桥子停下来了,许久未见人从桥中下来,桥夫收到清溪大丫鬟的指示,掀开桥帘,看到一副旖旎的画面,话也变得哆哆嗦嗦:“到……到了。”
老夫人瞧见轿夫的举动,心里漏了一拍,赶紧几步上前,掀开桥帘,便瞧见他那宝贝儿子正抱着他那儿媳妇呢,只瞅得见一道背影,轻笑出声:“好了,回府了想怎么抱就怎么抱,天热,项儿,不要不知节制,热坏瑶儿,赶紧下来!”
苏瑶拧着眉摇头:“母亲,沈项晕倒了,但他抱住我不放,我起不来。”
听闻此言,老夫人神色紧张,抬脚就要上去,被清溪拦下来:“小心呐,老夫人。”
“陈齐陈昊快上去看看少爷。”
陈齐和陈昊上来,使劲掰开沈项抓着的纱裙,才得以睁开一只手,但另一只手还是攥得紧紧的。
“无碍,就这样吧,我腿快要麻痹了。”
于是陈齐背着沈项,沈项一只手还攥着苏瑶纱裙的一角,三人缓缓走下桥子,一步步穿过逶迤弯曲的小路,来到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