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藏进石块里，快！”池陆低喊一句，率先从石块间的缝隙里穿进去。
“他不想活了吗！上面一塌我们跑都跑不出来！”余闻脚步迟疑，却看沈顾已经抓着唐子先一步跑进去了。
余闻低低骂了声，也跟着钻了进去。
沈顾在石块间左绕右绕，很快没力气抓唐子，他眼前一片暗色，照理说他们在黑暗里跑了这么久早应该适应了，可他却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疼痛剧烈到无法忍受，这根本不是凭借意志力就能硬生生扛过去的。
晕眩几乎要把他淹没了。
唐子最先发现沈顾不对劲，开始只觉得他越跑越慢，他刚要问，就见沈顾身体摇摇晃晃似乎是要摔倒。
“沈顾？”
沈顾没听见唐子叫他，双脚像踩在棉花垛上，一脚深一脚浅。
他害怕了，不是因为身上抵不过去的伤和脑袋里的浑噩，而是体内的信息素。
明明他先前刚刚注射过强效抑制剂，这才过去多久，抑制剂的锁链就有了松动迹象。
他开始觉得四肢麻木发软，每后呼出的一口热气都比前一次更加炙热。
唐子扶住他时，他才发现自己差点要摔在地上，地上的石块尖端离眼睛只有十几厘米的距离，如果唐子没扶住他，他眼睛大概就得废了。
“是刚才被巨兽抽出去那一下伤的吗？”唐子把沈顾胳膊架在身上，突然发现沈顾很轻。他似乎闻到隐隐约约的薄荷味，清淡得瞬间被周围土末掩盖。
沈顾使劲睁了睁眼，连推开唐子的力气都没有，“我走不动了。”
他在说事实，却力不从心。昏昏沉沉间，他被唐子放在一处墙角。他好半天才能发出声音，“现在什么情况？”声音干涩嘶哑得厉害。
“池陆把巨兽引走了。”
沈顾闭了闭眼。
如果他没事，他们借着石块遮挡总能脱离巨兽，他又欠了池陆一个人情。
暂时的休息没让沈顾恢复精神，反倒给了信息素更大的发挥空间。它们在沈顾身体里翻涌出足以毁天灭地的热潮，巨浪一波波席卷过来，很快就把他吞噬淹没。
唐子靠近一点想查看情况，却马上被沈顾推开，力道还不如玩闹的孩童。唐子低头看身前的手，苍白而颤抖。
“沈顾？”
沈顾觉得自己要融化了，外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好像不存在一样，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每一声呼吸，灼热覆在身体的每一寸，他茫然地抵抗着突然爆发的信息素，这头被长久困锁的兽终于找准了时机，借着他受伤的空隙挣脱，然后肆意妄为。
意识浮沉，直到他感觉脸上多了一丝清凉。
挣扎着睁开眼，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地上，稍微找回意识后，他才猛地听见外界声音。
眼前唐子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震惊、不解、忍耐，“沈顾，你……”
余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他这么近了，他甚至能听见余闻粗重的呼吸，“你是omega？！”
沈顾想把自己撑起来，上身刚离开地面，又重重摔下去。
背终归是没摔在地上，余闻先一步接住了他。
沈顾马上想离开，余闻却用了力道扶起他，然后半抱着他坐起来。
“离我……远点！”仅这么短短一句，就费了他太多的力气。
鼻腔里满是薄荷的味道，沈顾知道自己的信息素外溢了，但不确定外溢到了什么程度。看唐子和余闻的反应，他大概也知道情况非常不好。
唐子佛手柑甜味里夹杂着辛辣的信息素，还有余闻的木质檀香都暴露在空气中，如果外溢的信息素有颜色的话，现在应该已经碰撞在一起了。
余闻在理智的边缘徘徊，他不是没闻过omega的信息素，却没有一个信息素能像沈顾这样。
明明是沁人心脾的薄荷，非但不醒人，还变成了引人上瘾发狂的毒/药。只要被它附着丝缕，便能马上燃起欲望漩涡，渴望烧得人理智全无，想靠近，要更多，或者直接拆吃入腹。
那种渴望像久逢甘霖，能把所有顾虑一瞬间抹消殆尽，它没有靠近，只是自然而然的散发，却如同有双无形勾引的手，撩拨挑逗，近点，再近点，然后欲罢不能。
余闻抓着沈顾肩膀的手更用力，几乎要把他完完全全搂进怀里。
近点，还能再近点……
余闻动作突然一顿。
他眼睛下移，石块尖角已经划破了脖子上的皮肤。
“滚！”沈顾眼底一片通红，语气如凛冬寒雪，冻入骨髓。
余闻无声吞咽，视线被沈顾白皙手上的血色夺去所有注意力。石块同样划破沈顾的手，血珠顺着手腕没入作战服袖口，白、红、黑，最普通的颜色却交织出浓烈的冲撞感。
余闻不管不顾，下一刻就要低头去舔沈顾手腕的那抹血色——直到唐子一把推开他。
“余闻！”唐子把沈顾拉出余闻怀里，都没注意到自己的手也正颤抖不止。
他和沈书已经完成最终标记，有伴侣的alpha不会轻易被omega的信息素影响，而且他确信对沈顾没有任何感情，他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在沈顾的信息素中反应剧烈。
沈顾被拉出的力道猛地带过去，头碰到唐子上臂，顿时一阵天旋地转。
他十六岁突然分化成omega，知道信息素暴走时自己弱到什么地步，无数次恨极了无能为力的自己，也为此想尽办法，可结果不尽人意，他用了两年才堪堪认命。
唐子扶沈顾靠在墙边，同时用眼神警告余闻，“你理智点！”
余闻再次靠近，再次被唐子拦住。
池陆引开巨兽，远远就闻到剧烈的薄荷香气，浓郁得充斥在巨大场地里。他蹙眉加快回去的速度，离得越近越发现香味是在他刚才离开的地方散发出来的。
气味清凉又暧昧，浓郁堆叠，不像甜腻花香，更偏于中性，却一点不减吸引力。
池陆才刚回来，就见唐子和余闻僵持着。
他转头看墙边，暗色里沈顾的头快垂到胸口，他把自己蜷起，快和黑暗融为一体。
不用问也清楚，沈顾是个omega，正处在假/性/发/情/期。
假/性/发/情/期是发/情/潮前的反应。
奇怪的是，沈顾的信息素很不一样，他从没见过有一个omega的信息素能如此轻易动摇alpha，甚至到了可以影响他的地步。
反观余闻，这会早就已经失去理智，完全靠唐子才堪堪停下。而唐子已经有了沈书，照道理来说已经不会再被其他omega影响，可仔细看就会发现，唐子也快要到极限了。
沈顾的信息素很特殊。
池陆不由自主往沈顾那移了移。
沈顾经历过比这更艰难的情况，即使到了现在，他也能保持一丝理智。
他注意力从唐子和余闻身上一转，眼里好不容易才找回点清明，马上就对上了池陆有些发红的眸子。
沈顾诧异，他身体被强制训练过，所以一旦信息素爆发，引起的□□完全可以毁掉被他影响的所有alpha。
他才刚刚进入假/性/发/情/期，余闻和唐子的反应就已经开始不对，而池陆却依然镇定，这让他心惊，甚至胆怯。
沈顾不知道的另一边，池陆正在极力克制，他不可避免有了反应，这是本能，但理智尚存，他在和本能对峙。
沈顾深呼吸几次，试图让自己平静一点，可呼吸间全是热气，从鼻腔一直烫进肺里，然后又在身体里燃起更大的火焰，想把他燃成灰烬。
他微微前倾身体，然后重重撞上身后水泥墙。
“沈顾！”唐子和余闻几乎同时靠向他。
池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两人身后，一左一右直接抓住他们往后带，池陆站在最前面，一言不发，挡住了后面两个人，自己也停下。
沈顾借着突然加重的痛觉抵御攀升加重的渴望，疼痛像一把重锤狠狠撞在身上，冷汗顺着额角，还没落到下颌，就已经被他身上的热气蒸腾得一干二净。
他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能控制。”
他说不出太多，四个字已经是极限了。他在警告池陆不要再靠近，虽然这时候的警告对池陆来说也许更像个笑话。
池陆远没有看上去的冷静。
“那太好了。”他看似轻描淡写说，只有他知道现在抑制本能的自己有多艰难。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自己钉在原地。
耳畔还回荡着不知道哪个方向传来的巨兽吼叫和人们撕心裂肺的大喊。
好像只有这一个角落安静得好似没有活物。
四个人，两个还能自控，两个已经完全被诱发出了信息素。
池陆稳着声音问沈顾：“你有什么办法能尽快恢复吗，你这种情况，有抑制剂吧？”
沈顾摇头，他抑制剂放在作战服外套的内里口袋，作战服上还别有近战的冷/兵/器，在他被带到这个地下场地时就已经被c区的人脱下拿走了。
闫良是真狠，就连一把匕首都不留给他们。
“给……我点时间，我能压下去。”
“你自己？”不是池陆不信，而是没有一个omega能自己把信息素压制回去，这完全天方夜谭，是不可能实现的。
这时候的omega只有三种方法可以恢复，最终标记、临时标记和依靠抑制剂。
沈顾没精力解释，他连抬个头都费劲，“你把他们带走。”
两个alpha的信息素还不足以影响他，但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最起码不是个随时会被人触碰的情况——太让他恶心了。
沈顾一直到三人离开才闭上眼睛，直到这时他也不敢松懈。
取出耳下金属扣，从机械笔记本的一侧拉出条同样被金属包裹的圆柱形长线。这次他把线头一端的金属平面对准了自己后颈腺体。
圆形金属平面很快分开十二道金属长条，一头相互连接形成圆心，一头弯下形成金属钩，弯下的同时瞬间刺入腺体。
沈顾无声张了张嘴，脸色肉眼可见变白，身体逐渐蜷缩，然后缩成一团，安静里断断续续传来他痛苦又压抑的闷哼，最后四肢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比一下厉害。
强效抑制剂注射进身体后和身体机能结合，这个过程快速而有效，几乎不受罪，但副作用会逐次累加，注射越多爆发时反噬越大，不能长时间用。
而沈顾现在用的方法则是单纯的外力干预，通过机械本事先设定好的程序将能量直接打入腺体，不和身体融合，过程慢且非常痛苦，但效果非常好，这种方法可以直接阻断他的发/情/潮，更不要说是假/性/发/情/期了。
不过这种方法对omega的身体伤害极大，是根本无法放在明面上使用的酷刑，也就只有那些丧心病狂的教授才能研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