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这不是什么高大上的餐厅，甚至连中等都算不上。
小店沿街而建，鱼龙混杂，店里几乎坐满了人，服务员忙得脚不沾地。
两人穿行一会才找到空位。
男人拍拍桌边圆球状的打扫机器人，见半天没动静，干脆直接抽了两张纸，自己动手擦桌子。
沈顾看不透这个人。
刚才这人像个昼伏夜出、无所事事出来遛弯的不良，这会又和周围捕猎回来凑合一口的人融为一体，如果不是他那张太过英俊的脸，没准真能换着身份活在不同的人群里。
可只有沈顾知道，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分子，那日地牢他暗影里闲庭若步的样子还印象深刻，就像走在自家庭院，让他觉得危险又压迫十足，偏偏举手投足间还盛着优雅和从容，矛盾又冲突。
能在地牢里活出那种样子，还能把地牢半臂宽、重千金、连尖端破译器都破不开的密码门轻而易举打开，欢迎沈顾这个外来者进入的，大概整个地牢里就他一个了。
“你……”
“池陆。你姓沈叫什么？”
其实沈顾没想问他名字，“沈顾。你打算加入a区联盟？”
“过来看看而已。”池陆双手交叉垫在下巴上，“如果我加入，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
沈顾看他一会才说：“一个狠狠凑过我一拳的自己人？”
池陆笑：“任谁的地盘被陌生人试图用破译器打开都会恼火吧，而且我脾气也不好。”
沈顾敷衍一扯嘴角。
“你们来得倒是时候，负责监管地牢的将军正好没在s区，军部又是个层层上报的地方，像劫狱这种事，掌握最终决定权的还是将军，这一下变相给你们争取了不少时间。薛冷这人消息很灵通，他有人在s区？”
“我不知道。”
两人说话间，服务生转到他们这里，很快点好餐又离开。
“能参与劫狱的，肯定是你们大本营的核心人员，这种事你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沈顾肩膀搭上来一条胳膊，他没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薛冷。
“池陆先生，我是薛冷。”
薛冷挪开沈顾身边的椅子坐下，然后伸出手去。
池陆维持原本动作不变，看样子没想和他握手，“叫我名字就行，先生来先生去太文绉绉的了。”
说起来，池陆、薛冷和沈顾三人性格都冷。按说三个冒着寒气的人坐在一起，能把话题进行下去就已经是奇迹了，但话题聊得还挺顺利。
沈顾除外。
和另外两个人比起来，沈顾成了里面最沉默的一个，只要事情和他无关，他全程就是闭嘴吃饭，压根没想加入话题。
三人里最热络的反倒是池陆，这人根据不同场合和不同人，轻易就能转变成相适应的模样，这会早没了当初在地牢里给他的感觉，和薛冷坐一桌，气势竟还够不上薛冷的一半。
“如果没什么事，在这住段时间怎么样？”薛冷没有直接招揽，尽职尽责扮演着东道主的身份。
池陆：“好啊，反正家是回不去了，也需要个落脚的地方。”
沈顾不着痕迹看他——第一次见有人把地牢当家的。
薛冷效率很高，一顿饭吃完就已经给池陆安排好了地方。
池陆家就安排在沈顾隔壁，这一带空着的地方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薛冷专门为了招揽地牢里那些恶徒所准备的，都是一幢连着一幢的三层别墅。
在漫天黄沙、呼吸间全是尘土的圈外，这里铺设草坪，移植灌木和绿树，如果不是能看见这些绿植下面隐隐露出的培养皿，还真能让人产生一种沙石里长出绿植的错觉来。
薛冷没日没夜的忙，从饭馆出来就和他们走了不同方向。
沈顾不想和池陆一道，奈何俩人住隔壁，这时候说什么都显得刻意，他就干脆沉默是金。
到了地方，月明星稀，沈顾一眼就看见沈书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里，一高一矮正拥抱在一起。
唐子比沈书高了一个半头还多，沈书在唐子怀里，头顶只能到他胸口。
唐子拥着沈书，低头的位置一看就在亲吻沈书后颈。
omega被临时标记后，体内躁动不安的信息素会重新安分下来，但临时的意思不仅仅针对标记，也包含了omega躁动的信息素。
omega的发/情/期一般可以持续一周时间，根据自身情况可能还会有所不同，像沈顾这种信息素完全紊乱的一旦爆发，持续时间更是能达到半月，甚或一月之久。
唐子临时压住了沈书身体里躁动不安的小兽，但以前一直被药物控制的小兽显然不会一次罢休，他时不时会冒头给沈书一次突然袭击。
如果换成以前，抑制剂可以起到压制沈书一整个发/情/期的效果，但沈书体内的小兽已经尝到甜头，临时标记终归和抑制剂不同，抑制剂抑制为主，而临时标记则是顺从身体本能，以释/放/欲/望为主，两个东西完全背道而驰。
池陆顺着沈顾的目光看过去，挑眉道：“omega？”
他语气再正常不过，好像野外出现一个omega并不是一件稀奇事。
沈顾忍了半天才忍住不破窗而入把唐子拽出来暴揍一顿的冲动，面色沉沉径直回家，也没和池陆客套。
屋里两人听见关门声，沈顾隔着沈书房门都能听见里面一阵兵荒马乱。
唐子很快走出来，还下意识用宽大的肩膀挡住了沈书的房门，阻断了沈顾看向里面的视线，然后背着房间把门关上。
沈顾一刻都不想看他，刚才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这会急速爆发，他不想再让沈书为难，打算过去这段敏感时间再和沈书好好聊聊。
唐子落在沈顾背后的视线有如实质，警惕又防范，好像只要沈顾有什么动作，他马上就能再和沈顾打一场。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沈顾收拾好行军包就出门了。
唐子在沈书门外守了一夜，听见动静看了看沈顾。
沈顾还是一句话不说，临走到门口，唐子才压低了声音对他说：“等沈书发/情/期过了，我就离开。”
沈顾身形一顿开门出去，眼不见为净。
沈顾到和陈成约好的地点时，陈成已经到了，在他身边还站着小百科。
“兄弟，再等一个人咱们就走！”
沈顾应了声，把摩托车停去一边。他混到现在都没混上一辆四轮代步，现在骑的摩托车还是e区那辆卖了现买的。
陈成的越野可比摩托车强多了。
等了一会，最后一个人也到了。
沈顾看过去，诧异。
“老大让咱们多和他接触，能招揽最好，招揽不到也别交恶。从那地方出来的人都不是善茬，咱们合并其他区绝对能用得上这些‘人才’。”
陈成小声说完，拍拍沈顾的肩，“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不用介绍了，”沈顾把陈成的手推开，“已经见过了。”
陈成从两人身上来回看，“那成，咱直接出发吧！”
越野车已经不算新了，陈成以前说过，这车开了四年，是他和自己omega认识那年买的，还是从圈里带出来的，当时费了些功夫。
小百科坐在副驾，沈顾和池陆自然而然坐到了后面。
陈成和池陆搭话，“兄弟，你在那地方待了多久啊？”
车里空间很大，池陆叠腿而坐，手撑在窗边，似乎是想了想说：“不到一年吧。”
“听说上面那位将军五年前负责地牢，上来就雷厉风行把地牢整个构造改了，二十四道关卡名不虚传，折了我们不少兄弟。”
“薛冷现在就和军队干上得不偿失。”池陆虽然被关在地牢，但对军队信息掌握明显高于圈外人。
“这有啥得不偿失的，他们军队有驻扎白金线的任务，轻易出不来，我们可不像他们束手束脚，关键时刻利用得好，巨兽都能变成我们的杀手锏。”
池陆也不反驳。
他身上覆了层凉气，只要不靠得太近就很难察觉，再加上平常说话时带着的一点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很好相处。
陈成继续说：“其实我们每次捕猎都在踩点，为了这个计划已经准备很久了。军部那些人表面不干涉我们，可却限制了圈外贸易链，我们想吃点东西买点药都麻烦，他们一边鼓励这些人到圈外捕猎，给他们减少压力，一边还压榨我们，把我们当围墙。”
“那些人说得好听，圈里圈外不分家，出入不限制，可这个不限制的标准就只针对那些‘贵族’，该在圈里待不下去的还是待不下去，圈外面想回去的，就算真进去了，过的生活也不如外面舒心。”
陈成说起这个有的是话聊，但也不想刚和池陆认识就表现得怨气太重，他把话题转到沈顾身上，“沈顾，你弟弟买抑制剂就很费劲吧？”
“圈外默认没有omega，在管控这方面不算特别严，但也算灰色地带了。”沈顾说道。
“omega在圈外很难生存下去的，别提捕猎了，就是待在大本营或者临时基地安全区都危险重重。他们无论是信息素外溢，还是发/情/期，都能让意志力不坚定的alpha丧失自控，对他们来说，圈外和地狱没什么两样。”
“陈哥，你和嫂子一个圈外一个圈里，两地分居也这么久了，你不想她吗？”小百科插进话来。
“想有啥用，你嫂子出不来，我回去没事干你嫂子跟着我也是遭罪，我在外面还能给她赚生活费，家里孩子都三岁了，也是用钱的时候。”
大本营有专门的贸易站，绝大多数人都会把战利品放在贸易站转手卖出去换钱，像沈顾这样拿战利品换白金积分的少之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嫂子肯定很想你。”
她们需要的是家人，可为了活着，总得失去些什么。
车子行了一段，陈成开始找地方停车。野外找停车的地方全靠运气，有时候为了找地方能把车上柴油用光，所以捕猎的人至少会放三桶油在后备箱，以备不时之需。
四人从车上检查好随身带的东西，试过无线耳麦和探测器后直接向附近的生命体靠近。
滚滚沙尘里，巨兽慢悠悠踱步。
这种对人类来说十分恶劣的天气，对巨兽倒是无关痛痒。那些沙子刮在巨兽身上连毛毛雨都不算，到人身上却迷眼又呼吸不畅，所以捕猎的人必须要带防风镜和防尘面罩。
陈成问池陆：“兄弟，你指挥？”
池陆全副武装，跟在陈成身后，听见耳机里的话，很快回道：“不用，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