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秦礼弯下腰，专注地看着他。

    李晃再也没见过小绿，每次出门秦礼都会带着他，白雪茫茫地一片，有时候什么都看不清。身材高大的人背着他，沉默着一步一步往前走，连黑发都染上了雪白。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李晃在一个夜晚狠狠掐住了秦礼的脖子，眼睛发红，喉咙像是被撕裂般，声音沙哑，胸膛剧烈起伏。

    “你让我死吧，”他低声呢喃，“我一分、一秒钟都不想活了。”

    他继续低低地说着：“如果没有你，我会像小绿一样……不……我会比他还不如，他至少还有个名字。”

    “可那又怎么样呢？”他看着秦礼，鼻尖也开始发红了，仿佛被掐住脖子的人是他自己，呼吸急促，轻声说着话，“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李晃的情绪很激动，说完后又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抬高音量，眼角渗出透明的泪珠，嘴唇颤抖：“你为什么！为什么！”

    他泪流满面，又开始干呕，眉心紧蹙。

    秦礼握着李晃细瘦的手腕，他不知道青年的过去到底有什么东西如同荆棘一般死死拽着他往黑暗中拖，也不知道心里有多剧烈的痛苦可以让人日渐消瘦，但他却突然想到一点，或许能让人稍微对人世多出眷恋。

    “你想……离开吗？”他问。

    “什么意思？”李晃呼出一口气，冷冷地看着他，眼白上有血丝出现。

    秦礼喉结艰难地动动，低声说：“离开这里，离开索克里星。”

    “不可能，”李晃说，“不可能离开的。”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秦礼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眼里带上了微弱的笑意，“我在这里，十二年……”

    李晃表情中有怀疑：“十二年？”

    索克里星是最后一处战场，结束战争至今才九年而已。

    秦礼说：“你得算上，我在战场的，时间。”

    李晃松了手上的力道，怔怔地看着他。

    这让秦礼想起他以前没来索克里星时养过的一只小黑猫，骄傲、矜持，又带着某种极其易碎的脆弱。

    他抬起手，在李晃的肩背上摩挲几下，指腹小心地擦去他脸上的泪，缓慢地安抚道：“我会让你，看到。”

    转天是个很好的天气，没有下雪，冬日的阳光也是冷的。秦礼从外面推进来一个轮椅，放在床边。

    敲敲打打做了好久的东西，还是有些简陋，但该有的功能都有。秦礼把李晃放在轮椅上，木头板上放了柔软的棉垫，腰后也有垫子靠着，减少久坐的疲惫和不适。

    李晃虽然还是沉默着不怎么说话，但至少没有冷嘲热讽，任由秦礼动作，然后手指抓住了他的袖子。

    秦礼亲了亲他的唇角：“放心，不骗你。”

    李晃从来没打过送人来索克里星的飞船的主意，因为飞船的程序设计中有一项是如果检测到回程人员中多了或是少了，就会立即启动自毁装置。

    联邦对索克里星上的存在讳莫如深，一遍又一遍送omega过来安抚他们的情绪，又想方设法地杜绝他们离开索克里星的一切可能。

    李晃对秦礼的话将信将疑。

    如果他在这里整整待了十二年，又掌握着回去的办法，怎么可能一直不用，在这个荒凉原始的星球生活？

    秦礼去了一个没带李晃去过的地方。

    很空旷，干干净净的雪软乎乎地堆在地上，李晃坐在轮椅上，看到秦礼慢慢地走进那片雪地，瞬间盖住了大半条腿。

    他没受到任何影响地走进去，双膝一弯，突然跪了下去。

    李晃呼吸一窒。

    秦礼跪了很久才站起来，飞快地清理了一小片地上的雪，露出下面的木板。

    他揭开木板，又蹲下去按了一个按钮，机关缓慢启动，铁皮缓缓地向两边打开，下面是长长的楼梯。

    秦礼走过去将李晃背起来，往下面走去。楼梯很陡，但他的脚步很稳，深不见底的地下传出轻轻的回音。

    李晃有些冷，默默地动了动身体，双手扶着秦礼的肩，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

    地下空间很大，飞船安静地站在正中，不知道是谁用什么办法，又花了多长时间，掩人耳目地在这里偷偷修建了地下室，然后在里面藏了一个不小的飞船。

    李晃吸了口气，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飞船。

    秦礼将他拉到身前，双手环抱，安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可以带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