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雨水冲刷着这颗破败的星球。
李晃越过男人宽厚的肩膀看，一间房顶塌了小半块的房子，可能是好不容易才找出来的勉强能够避风遮雨的地方，虽然窗户和门都已经被岁月裹挟着消失了。
男人单手抱着他，随手拿过来一把躺椅，将李晃放进去，有些粗糙的手指刮了刮青年的眼角，把上面已经干涸了的血迹抹在指腹。
雨水在房檐下形成一张厚实的帘布，李晃神色恹恹的，看着雨中的废墟出神。
男人半跪下去，轻柔地撩起他的裤子，宽松舒适的布料下面，是两条修长挺直的腿，上面布着漂亮的肌肉，是长年坚持锻炼留下的痕迹。
这双腿在此时看着却有些软弱无力，男人的大手覆上去，从脚踝往上捏，一直到膝盖。
李晃垂眸。
“断了。”男人抬起头，认真地说，没有怜或是同情，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李晃嗤笑了一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畜生。”
男人没有因此生气，眉心微蹙，费劲地想要辩解：“不是我弄的。”
李晃阖上双眼，双手双脚都垂下去，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灰败的气息。
男人放下裤腿，用手心包着他的脚，轻缓地旋转，放松筋骨肌肉。
断电断水，索克里星只有曾经的住民留下来的少量药物，没有飞船，没有治疗舱，没有手术台，李晃断了的双腿没有任何办法医治。
男人每天都会出去，离开之前将李晃手脚都绑起来，防止他伤害自己。有一天回来看到青年安安静静地垂头缩在床脚，头发垂下来挡着额头。走过去才发现他嘴巴里全都是血，顺着下巴落在身上，黑衣颜色重看不出来，但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男人沉着脸将两只手指伸进去，用力撬开李晃死死咬着的牙关，掰开后反手卸了青年的下巴，才开始细细清理他嘴里的伤和血，再将费力寻来的营养液注射进他的身体。
李晃本来就不说话，这次之后便更不愿意开口，昏昏沉沉地睡着，连男人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走都不知道。
一个没有生志的人，怎么娇养着都只会越来越清瘦，何况在索克里星这样的环境，男人费尽所有的心思都没办法让他停止这种肉眼可见的生命力耗减，只能一天又一天，看着李晃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小壮。”
男人用锈迹斑斑的铝盆洗黑衣，突然听见青年低叫了一声。
他回过头，目光深沉地盯着他。
“小壮。”李晃又叫了一声。
男人愣了一下，才缓慢地说：“秦礼，我叫秦礼。”
李晃笑了，还是叫“小壮”。
秦礼有些无奈，站起身走过去，低头问：“怎么了？”
李晃伸出双手，给他看因为长时间的捆缚而生出数条伤痕的手腕，还有脸和唇角，自从他咬过舌头之后，秦礼捆绑的地方又多了一处。
“很疼。”李晃说。
秦礼手有点凉，指腹轻轻擦过他的伤痕。
“你能不能别绑着我了，”李晃任由他动作，“我不会再那样了。”
秦礼摇了摇头。
“凭什么？”李晃眼角都红了，狠狠地盯着他，“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这么管我？”
秦礼俯下身，将李晃拉到自己身上，牙齿陷进他柔软的腺体。
李晃将声音压在喉咙里，低叫了一声。
李晃又昏睡了过去，秦礼沉默地帮他清理身体，手指轻轻摩挲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除了腿伤之外还有一些面积不大的伤疤。
秦礼将黑衣搭出去晾晒，自己走进来，隔着被子抱住李晃，鼻尖贴在他的腺体上，也跟着睡着了。
秦礼不再像之前那样出门那么频繁，李晃昏昏沉沉地醒来会看到他在房间里走，睡着前他也在，像是从来没有出去过，但每天还是会给他注射营养液。
李晃支着胳膊懒洋洋地睡在躺椅上，看着秦礼轻柔地按摩他的双腿，伤了太久已经不疼了，但男人的动作小心翼翼，神情认真得像是在雕琢一份精美的艺术品。
他对自己的腿并不太在意，反正早就已经接受了残废的事实。这么躺着有点无聊，他探出手臂勾起秦礼胸前的一缕头发，捏在指尖拧揉。
秦礼看着李晃的黑发：“长了。”
他来索克里星前就没打理过，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发梢已经搭到了肩膀的位置，前面的头发也撩到脑后，有些凌乱，整张脸都露出来，很好看。
李晃无所谓地说：“长就长吧。”
过了几天，李晃醒来的时候，发现秦礼在摆弄他的头发，动作有点笨拙，手指滑过柔软的发丝，将他凌乱的黑发在脑后绑了一个小揪揪。
李晃摸了摸发尾，抖着肩膀笑起来。
秦礼没见过他这样笑过，有些出神。
之前的每一次见他笑不是在嘲讽就是冷冷淡淡地扯扯嘴角，没个笑意。
扎了头发更显得青年忧郁清瘦，秦礼等他笑过劲之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低低地说了一句。
“笑，好看。”
李晃擦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冷下脸，翻个身继续睡了。
自从李晃来了之后，索克里星的雨好像变多了。
雨多是件好事，秦礼找了很多盆来接水。李晃爱干净，虽然他没说过，但秦礼很明显地感受到擦了身体换了干净衣服之后，他的心情会稍微变好一些。
水落在盆里又飞溅起来的声音像是乐曲，叮叮当当地响，秦礼走进去的时候发现李晃居然睁着眼往外看。
这很罕见，这个点他正常都是在睡觉。
“太，吵了吗？”秦礼问。
李晃没说话，眼里没什么情绪，但是眼神有些飘，像是想起了什么。
秦礼想出去把盆拿远一点，被李晃抓住了衣角。
他便躺下来，从后面抱住被子卷起来的人，一起看倾泄而下的雨。
李晃只看了那一次，之后再接水的时候都让秦礼把盆放远，在他听不到的地方。
“小壮。”
秦礼已经接受并且习惯了李晃这么叫他，闻言立刻走进去。
“这儿只有你一个人吗？”李晃问。
秦礼皱了皱眉：“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