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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小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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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小鲁走进李不同办公室的时候,脸是红的,裤裆是湿的。

    他今天穿着一件浅绿色的真丝衬衣,灰色宽松牛仔裤。俏生生的展示青春。

    李不同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咖啡色连体工装,想起了自己的鲜衣怒马少年时……

    汪小鲁是天羽学校典型的寄放型学生。这个三中校草,同时也是三海市最差高中里成绩最烂的学渣。

    汪小鲁的父母是做建材生意的,家境殷实。半年前,他们送汪小鲁来补课的时候,跟李不同提出的要求是:全科补习,成绩无所谓,别让他打架。

    李不同当然不会让这个有洁癖的社恐小帅挨欺负。他清楚,留住学生中的帅哥美女,对全校生源的稳定能起到很大的作用。这是荷尔蒙的力量。可惜真正的帅哥美女太稀少。

    汪小鲁低声地叫了一声“校长。”

    ,便垂着眼帘,自顾自地坐到了椅子上,抱着黑色双肩包玩手机。能够随时进入校长办公室,是李不同给汪小鲁的特权。因为极少有人会欺负一个和校长关系亲密的学生。

    “撒尿的时候不能玩手机。”

    李不同调侃道。今天又是一个周日,才上午九点多,应该是汪小鲁上数学课的时间,教室也在三楼,授课老师是“大长老”刘必一。汪小鲁湿了裤裆跑来校长办公室,不知何故。

    “我没尿裤子!”

    汪小鲁辩解,“我是洗上边的时候弄湿了下边……”他有些语无伦次,东北口音直筒筒的,人也是又直又憨,和他的外观很违和。

    就在李不同不明就里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刘必一拎着张小米的脖领子把她丢了进来。矍铄儒雅的老人冲李不同笑道:“我老眼昏花了!上了半天课,没发现班里多了这么个小东西!”

    张小米嬉皮笑脸地嗷嗷怪叫:“老爷子,旁听不行啊?”

    她是按之前补物理的时间段补习英语。今天早到,还溜进了高一教室,李不同用脚都能猜到她是去撩汪小鲁。向来一个人坐在教室角落里的汪小鲁,方才是有了个低年级的同桌。

    学校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刘必一是李不同从小认的干爹。老爷子是省重点三海一中的天花板级数学名师,他去年退了休,兴致盎然地当起了天羽学校的“大长老”。刘必一当然知道张小米对于学校的重要性,迄今为止,小丫头已经直接或间接地为学校带来了三十几名新生。老爷子也得拿她当个宝,半真半假地训了小花痴几句。刘必一转身回教室继续上课。

    张小米满脸堆笑,悄悄坐到了汪小鲁身旁的椅子上。汪小鲁立刻起身,拎着背包躲到了房间最远处的角落里,一言不发地看手机。他不想湿着裤裆回教室。

    李不同早就发现,汪小鲁的那个黑色双肩背包从不离身,也从来没见他打开过。

    “你再欺负小鲁,我就让陆凡带你到别处去上课。”

    李不同威胁张小米。

    “谁敢欺负他?”

    张小米抗辩,“咱学校谁都知道和你关系最近就三个人:刘老爷子,西门姐姐和小鲁汪”

    “你别给人起外号!”

    汪小鲁气红了脸低吼。

    李不同也觉得“小鲁汪”更像狗的名字。不由得嘴角上扬。

    经询问,李不同知道了汪小鲁“湿身”的由来:张小米趁着刘必一写板书的时候溜进教室,是为了送汪小鲁一盒巧克力。那是她妈刚从欧洲带回来的。谁料汪小鲁拒不接受。张小米就剥了一块巧克力喂给他吃,推搡中,巧克力滑落进汪小鲁的领口。害得素有洁癖的小帅哥冲出教室,跑进洗手间一通清理。结果弄湿了裤裆。

    望着神情有些失落的张小米,李不同的心中对他并没有太多苛责。他心里清楚:小花痴撩帅哥,就像欣赏花坛里的花,并不想摘下来放到家中的花瓶里。

    这世上有那么多不顾一切追崇idol的粉丝,她们又有什么错?

    从书包里拿出了很大的一盒德国巧克力,张小米双手递给了李不同道:“这是给你的。最大的。谢谢你的关照!”

    她的笑容烂漫。

    “谢谢大姐!”

    李不同起身鞠躬,双手接过了巧克力。

    “小鲁汪你学着点儿。”

    张小米转头对汪小鲁道,“宠粉都不会。”

    。

    汪小鲁眼皮都没抬一下。

    “大姐我求你一件事呗,”李不同作揖道,“咱学校还有几个帅哥呐,你薅羊毛也别可我们小鲁这一只羊薅啊,他有洁癖,可不是对大姐你不敬啊!”

    已经是下午六点多,大多数的班级都下课了。看着办公桌上精美的巧克力礼盒,李不同满心愉悦。他在想着,把这盒德国巧克力送给西门笗笗的时候,她一定会笑得像个包子。

    熬完了今天的最后一节课,汪小鲁又走进了李不同的办公室。

    上午两个人约好了,晚上一起组队打“王者荣耀”,这是汪小鲁最大的嗜好。可他人菜瘾大没朋友,全靠着李不同带着组队冲到了铂金3,两个人半师半友的关系越来越密。

    就在李不同的中单“高渐离”首杀了对方“诸葛亮”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是一楼招生办的电话。按下免提,手机里传出一个急切的女声:“校长!张小米出事了!”

    李不同闻言大惊,立刻起身疾步向外走。他边走边对着手机急问:“到底咋回事?”

    “初三的王雨桐找了几个小流氓在校门口堵张小米!……”

    还没听完,李不同就由走边跑向楼下冲去。他百分百断定,张小米和王雨桐是因为某个帅哥起了争执,才导致“社会人”的介入。

    “真烦人!”

    李不同身后传来汪小鲁不满的声音,“这局白瞎了……”

    奋力奔跑的李不同,心中对汪小鲁未免有些厌弃。

    冲出了大门口,李不同止住了脚步。他得先看清形势,再做决断。

    路灯还未亮起,乌云压得很低,天色暗沉,空气潮湿。起风了。

    幽暗的光影中,李不同看见了两个阵营,靠近大门都不远处,西门笗笗和两个年轻女老师护住了张小米,四个女生弱小如鸡。十米开外,一群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和四个女生对峙,有几个手里还拿着家伙。几十个学生、家长和路人三五成群地在远处张望。

    张小米嗷嗷怪叫着:“王雨桐!有本事你别躲着,出来和我单挑!”

    西门笗笗挡在张小米的身前一言不发。两个女老师分别抓住张小米的两只手臂,想把她拽进校门,无奈小花痴死活不依。

    叹了一口气,李不同走到了应该属于他的位置——挡在了西门笗笗的身前。经过西门笗笗的身侧的时候,李不同瞥见了她似乎与生俱来般的笑脸。

    李不同站定,沉默注视着对面的十来个小社会人。对面一共七个人,站在中间位置的三个人手中拿着家伙:胖子的手中是一根双节棍,瘦高个拿了根短木棒,立于c位的“带头大哥”手中拿着一把没出鞘的武士长刀。其余四人空着手,估计是来凑局的。

    看清了对方的阵容装备,李不同的心里清楚:这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大概是碍于面子来给那个王雨桐站台。真正的社会人几乎不会招惹天羽学校这般规模的补课班,因为下一秒有可能会从楼里冲出来三五十个血气方刚的中学生,到时候可能连跑都来不及。

    李不同思忖着,如何给这群小子找个台阶,好让他们散去。

    见到李不同到来,张小米顿时又有了底气,她色厉内荏地冲小青年们大叫,“一会儿我爸就过来接我。你们还不滚!垃圾!”

    小花痴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几乎所有“二代”最容易犯的错误:他们认为所有人都该知道他们的家世背景,所有人都会忌惮。

    “草!”

    带头大哥受到刺激,提着武士刀缓步走了上来。刺激到他的有两点,一是张小米的张狂,二是李不同的颜值。二十出头的带头大哥作为一个混迹底层的社会人,内心受到了莫大的伤害。

    “笗笗,你们谁都别动!”

    李不同皱眉低声吩咐。

    “兄弟,给个面子。”

    李不同微笑着冲已经走到身前的带头大哥平静说道,“你要是真打了张欲出的闺女,咱俩都没法交代。”

    他的言语很得体,不卑不亢地挑明了张小米的身份背景。这是一种威慑,他想不战而屈人之兵。

    “你tm吓唬谁呢?”

    带头大哥抽出了武士刀,不疾不徐地将刀搭在了李不同的左肩颈处。

    这刀竟是开过刃的,杀气从刀锋处蔓延,浸染了李不同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李不同愣了片刻,眼中忽然涌出了黑色的渴望。他有些神经质的邪魅一笑。向着带头大哥跨前了一步。

    远处围观的人们都发出了各种惊呼。西门笗笗和张小米四人因为离得近,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

    “放开我家校长!”

    青涩的声音在李不同左侧响起,汪小鲁站到了李不同的身旁。

    哭笑不得的李不同忽然意识到,他经常挂在嘴边的“我家小鲁……”听起来有多别扭。

    带头大哥退后两步,是要保持长刀的正常攻击距离。他伸直右臂,手中长刀指向了汪小鲁的鼻尖,看清了汪小鲁俊俏的容颜。

    “我靠!”

    带头大哥忍不住笑出了声,“就你这个b样,还想替你老公挡刀?”

    风停了,云更低。闷雷声从天边响起。

    汪小鲁腼腆地笑,像一朵待放的花。两朵驼红爬上了男孩嫩白的脸颊,他缓缓拉开了从不离身的双肩包拉链……

    “喀喇”一声脆响,汪小鲁的手中亮起了一轮银色的月亮。

    长刀落地,指骨碎裂,带头大哥嘶声惨嚎。

    李不同这才看清,汪小鲁的手中提着一根一米来长银色的甩棍。

    “我草!”

    刚出大门的刘必一一声惊呼。向来儒雅的老人一时失了风度。

    疾步上前,汪小鲁的手中第二轮银月亮起,少年的身姿猎豹般矫健。倒退中的带头大哥只来得及抬起双臂护头,甩棍重重砸在了他的右臂上。小臂骨应声而断,巨大的恐惧让他失了声,踉跄转身拼命奔逃。

    带头大哥阵营中瘦高个挥着木棍冲向汪小鲁。胖子慑于汪小鲁的威势,踟蹰不前。本就天生懦弱的他,从小就企盼世界和平!

    又一轮银月亮起,汪小鲁悍然冲向了瘦高个。以攻对攻!少年的双目已经变得赤红。

    “妈呀!”

    一声惊叫,瘦高个扔掉短棍,转身就逃。甩棍击中了他的左肩,瘦高个惊恐万状,夺命狂奔,口中“妈呀”之声不绝于耳。

    路灯亮了,细雨如丝。

    胖子知道自己必须有所行动!出来混,这点义气还是得有的。可是他身前却多了一个身高腿长的李不同。

    “又胖了!”

    李不同对胖子呵斥。他根本不认识眼前的胖子。

    “是啊?”

    胖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手中刚要抡起的双节棍耷拉着,摇摆不定。

    李不同是和瘦高个同时动的。他不善打架,但绝不能让汪小鲁被围攻。所以选择对上了迟疑中的胖子。

    双节棍还是要抡的。虽然胖子已经听见瘦高个喊了三声妈了。他左右挥舞了两下棍子,差点砸中自己的胖头。那四个“掠阵”的兄弟怎么不见了?

    胖子觉得不公啊:小妖咋也冲我过来了?他的棍花咋耍得这么好看?他的眼睛为啥是红的?拼了!先打倒大妖再说!可是他腿太长了,会不会先踢中我的老二?你们并肩站在一起干嘛?耍帅啊?老天不公啊!他们长得好也就算了,为啥打架还这么狠啊?你又举棍子干嘛?盯着我的脑袋啥意思?还是大妖心善啊!他都拉你了你还来啥劲啊?你要是砸了我的头,我会变傻的!会拉一床的!爸妈都不待见我,世上没人关心我。凉薄啊!!!我的棍子咋掉地上了?我的腿怎么不能弯曲了?脸上滑落的是雨水还是泪水?打湿了我的裤裆……。你俩的口型是一样的!那两个字,是“英雄”吗?

    雨停了,云还在,灯光昏黄,树影婆娑。

    李不同拉着汪小鲁迅速退回了楼内,直接进入了紧挨大门的招生办。西门笗笗、刘必一和张小米紧跟着进了屋。剩下的几位老师被西门笗笗安排到大门口处守护。

    “好小子!热血男儿!”

    刘必一赞许地拍着汪小鲁的肩膀盛赞。

    “小鲁哥帅啊!”

    张小米没心没肺地夸赞起汪小鲁,满眼的崇拜。

    李不同面沉似水,一言不发。他忽然想起:当初汪小鲁的父母跟他说的是“别让他打架。”

    ,而不是“别让他挨欺负。”

    是汪小鲁俊俏的外表误导了他。

    “老爷子,”西门笗笗拉了拉刘必一的衣襟,轻声道,“汪小鲁最低也构成轻伤害。”

    她的脸上罕见地失去了笑容。

    刘必一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锁紧了双眉。

    汪小鲁又找了个角落杵在那里,他把已经缩成30来公分的甩棍缓缓放进了背包。轻轻拉好拉链。像是在安抚心爱的宠物。

    “估计有人报警了。”

    李不同表现出从未有过的紧张。

    “刚才小丁老师已经报警了。”

    西门笗笗皱眉道。她的手中倒提着带头大哥遗落的长刀。

    “那能咋地?”

    张小米无知者无畏,“咱们是正当防卫!”

    “你给我闭嘴!”

    刘必一怒斥张小米。

    “小米说的没错,”李不同开口道,“就是那个小流氓先用刀砍伤了我,小鲁才为了保护我打伤了他。”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毫发未伤的肩颈。

    门外警笛声渐近。

    李不同轻轻从西门笗笗手里拿过长刀,眼中又闪过了那黑色的渴望。他把刀缓缓搭在自己的左肩颈处,一刀滑下。鲜血长流……

    这一刀,带头大哥百口莫辩!

    五月的下旬,是北方的浅夏。风都变得温暖。公园里,蔷薇盛开,槐花甜香。

    李不同躺在公园的长椅上晒太阳,头枕着刘必一的大腿。平时没课的时候,只要天气晴好,李不同就喜欢来享受阳光。老爷子是李不同晒太阳的标配,可以帮他接挡学生大部分陌生女人的搭讪。

    李不同肩颈处的伤口已经结痂。那场“护校之战”已经过去了三天。汪小鲁在上课,李不同在养伤。主要是张欲出打给公安局局长的一个电话,摆平了一切。

    “傻儿子。”

    刘必一叹息道,“你砍自个儿八刀,也抵不上三海首富的一个电话!”

    刘必一是扶李不同“上位”的坚实后盾。也是天羽学校飞速发展的师资保障。“三不师太”方丽然,就是老爷子的得意门生。方丽然的儿子,也是刘必一的学生。目前三海市教育系统的在职教师,刘必一亲自教过的,有几十人。

    老爷子今年刚退休,整天泡在天羽学校当太上皇。他的办公室在学校二楼的正中间,俨然学校的中枢。刘必一早来晚走不是因为敬业,主要是不想给痴迷广场舞的老伴儿做饭。

    “爹。”

    李不同对刘必一道,“打架这事儿怎么处理?”

    “要我说汪小鲁得劝退。”

    刘必一摆弄着手机答道,“我是为咱学校着想。这小子是个火药桶,留着是个祸。”

    李不同沉默半晌道:“行吧,听您的。您亲自跟小鲁说去。”

    “这事儿吧……”刘必慢条斯理道,“让笗笗通知汪小鲁家长就行。”

    “不行,就得您亲自跟汪小鲁说!”

    李不同固执道。

    “我一个退休老头儿,人微言轻。”

    刘必一继续推诿。

    “自己做决定自己都不想面对,”李不同挑眉道,“不让人啐一脸,也得让人尿一鞋。”

    “好好说话!”

    刘必一使劲拎着李不同的耳朵道,“你说咋办?”

    “小鲁汪保护同学,护校有功。”

    李不同徐徐道,“奖励……五百。”

    “抠死你!”

    刘必一笑骂着继续摆弄着手机道。

    李不同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抬眼问道,“您拿手机干嘛呢?”

    “录音!”

    刘必一得意洋洋地说,“已经发给你家小鲁了。”

    李不同愣了愣,随即笑了笑。他觉得老爷子这样处理也没什么不好。

    “其实,爹你也没错。”

    李不同道:“那小子有暴力倾向,估计是和他的童年阴影有关。”

    “ptsd……”刘必一沉吟,“创伤后应激障碍?”

    “一个数学老师装啥心理专家?”

    李不同撇嘴道,“我可不想揭那孩子的伤疤,不过他那甩棍咱得想办法给收了。”

    “这事儿得你亲自办,”刘必一道,“我怕那小子拿棍儿敲我。”

    “这个暑假开始,我想让小鲁汪从初一开始补课。”

    李不同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要是他实在不是学习的料,就主攻英语。”

    “你想让他出国留学?”

    刘必一心领神会。

    “这得跟他和他家长商量。”

    李不同道,“他家不缺钱,留学是条路。不过得先控制他的暴力倾向,别到了国外打了人。这漂亮小子要是进了监狱,一定菊花盛开……”

    刘必一摆弄着手机呵呵笑出了声。

    “您还录音呢?”

    李不同反应了过来。

    “又给汪小鲁发过去了!”

    刘必一笑得像只老狐狸。

    几片花瓣随风飘落,蝴蝶般飞舞。其中一瓣落在了李不同的唇上,他嘟起嘴,轻轻一吻。

    午休时间,李不同接到了汪小鲁发来信息:“你比我帅!你才菊花盛开!好几个体育生看你的眼睛都冒绿光!”

    李不同回:“滚!”

    汪小鲁:“哥,明天我就把甩棍交给你。”

    李不同:“哥你大爷!叫爹!”

    汪小鲁:“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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