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云中仙
若星急忙一挑帘子跳下马车，抓住那马夫问：“你家公子呢，他现在在哪里？！”
马夫摇摇头：“小的不知，这是一月前那位公子就定下的，只前几日让我们今日到此来接您。”
江白曜如果不是在旁跟着她，又如何得知她是今日上京城？
可逼问这几个马车女使却始终问不出什么来，她泄了气，终于接受江白曜已经离开的事实。
马车平稳奔下山道，若星挑开帘子望向窗外，呵出了一口白雾。
此时已快入冬了，等到了京城，大概已是枝繁叶茂之时，到那时，山林复苏，冬眠已醒，南飞的大雁，该也会回来了吧。
三月后，律回春晖渐，万象始更新。
这阵子若星几人上了京后，本要租个院子继续打玲珑四司的招牌，无奈京城地价寸土寸金，她们手头银钱不够，暂且只在京城南边的小甜水巷租了个小院儿过渡。
好在，陆家很快便迁入京城，陆大人升任了刑部，官运亨通，陆家在扬州这等富庶之地盘踞多年，家底很是雄厚，在京中离宫只有两条街的报慈巷置办了一栋坐北向南的大宅子，巷子邻里，皆是飞檐翘角的官宦宅邸，好不气派。
陆大人刚刚上任新职，正要筹办升迁宴，谁想，京城最红的四司还是那灵动坊，陆大人一想到此前因李香灵害得全家染病之事就心有余悸，春小娘趁机提了若星也在京城之事，陆大人立刻便允了。
春小娘欢天喜地在新的茗月轩收拾出一个小院，让若星几个姑娘搬了进去，邀她们暂作茗月轩的专用四司，等有银钱独立了，再离开不迟。
若星自然是允的，再过一月就是惊鸿宴报名之时，当下她们这个新玲珑四司的目标，就是攒钱蓄力。
这日晨时，若星和柳雨到商街采买，京城的商街，比扬州之繁华有过之而无不及，宽阔的街道上，往来的马车皆是锦帐彩漆，酒楼飞檐高耸，幌旗飘扬。
若星抬眼，忽见一些酒楼挂起了朱红色幌子，上书：凡军兵入店，酒水一律免费！
柳雨在她跟旁解说，近来，大荣边界的战事传来捷报，闻太子寒冬之中亲自率领精兵突入重围，打了南钺蛮人一个措手不及，生擒南钺太子，平定边城，这几日太子带军凯旋回京，整个大荣都笼罩在战胜的喜悦之中。
“太子率精兵回京……”若星心下跳起来，“仗打赢了！”
柳雨以为她说的是太子流言之事，悄声道：“你也好奇吧，珩王勤政，如今在朝中势力很大，太子殿下则一直不太管朝中之事，军权也并未在太子殿下手中，他如何会突然有一支精兵出来的？昨日我在西街的张娘子胭脂铺，听到那些官宦女眷说了一二，说是太子殿下原是韬光养晦，悄悄养了一只精兵呢，原本这次与南钺之战节节败退，是太子殿下手下的将士以身犯险深入敌中卧底，这才旗开得胜！”
柳雨到了京城，因日日去锦衣铺和胭脂铺看新品，每日都能听到不少内庭闲事，已成了个百晓生。
若星若有所思道：“如此喜事，那圣人应当要设宴犒赏三军了。”
“是啊，听闻昨日就在皇宫附近的皇苑设了酺宴，很多贵女为了一睹新贵们的风采，都特意盛装去皇苑外的商街上游玩呢！今夜更是张扬，太子殿下包下了云中仙阁，单独宴请那支精兵，啧啧，这京城中可还要热闹上几日呢。”
云中仙阁，是京城中最出名的烟花之地，若星抿了抿唇珠，心下一思虑，脚步停在了一家君子衣铺外。
柳雨见若星径直走进衣铺，愣住：“星儿，那可是卖男子衣衫的地方，你走错了！”
“没走错。”
入夜后，若星换了一身青玉直缀男衫，将长发束起，还特意让柳雨为她化男妆，并贴了胡子，一个清秀的郎君就此跃然于镜中。
柳雨是见过江白曜的，若星道出要去找人，柳雨不太放心她一个人去那烟花之地，也换上男装跟在她身旁。
若星捋了捋胡子，得意道：“不得不说，我俩这番俊俏模样，若是上了街，定是要犯罪的。”
柳雨不解：“啊，穿男装也犯律法？”
“雨姐姐你傻么，自然是变成芳心纵火犯了。”
柳雨：“……”以后应当让若星少和顾泱泱一块玩儿。
云中仙阁位于皇苑三条街之外，站在商街上，很容易便能看见那栋奢豪的高楼庭院，最是万灯灿耀处，莺燕歌舞时。
“两位大爷，今夜我们云中仙已被包下，劳您可别处寻寻乐子罢……”
若星不等小厮说完，从袖中掏出了一锭银子，小厮眼睛都直了，立刻闭上嘴巴，闪开身子：“您二位且往里面请。”
“哇，不愧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楼，这地儿雕梁画栋，香雾朦胧，轻纱曼影，真是如同仙境一般……”柳雨看呆了，揪着若星的衣袖走进楼内。
眼前不时有些男子搂着妖冶女子走过，更有当场便恩爱起来的，若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淫靡的场面，心下犯怵，顿时有些后悔一时冲动来这找人……
“咦，张妈妈，那好像是两个女扮男装的人……”
老鸨被身边的姑娘指点，抬眸一看，只见两个身形纤细的“郎君”正畏畏缩缩上了楼，旁人或许看不出是乔装，她阅女无数，一眼就能看出来，定是混进来的！
老鸨不耐烦喊来几个小厮：“去，给我把那两人抓来！要是冲撞了楼上的贵人们，拿你们试问！”
“是！”
二楼廊道尽头的厢阁内，青玉纱幔垂落在地，帐中是一处花岩石砌的温泉浅池，池中铺满了红色花枝，药味弥漫，其间掩映着一个身材俊美的男子。
男子靠在池中，正闭着眼假寐，黑发如布流泻在池面的红色花枝上，他的五官被烛火平添起一层银色，恍然如玉雕圣像，只是右眉尾生生断了一截，线条流畅的上半身上布满了诸多可怖的伤痕，看起来，又似圣像战损，多了几分邪气。
如此纯色和绝色交织，更显艳丽无比。
厢阁外，徐将军的声音忽地传来：“焉阑，药浴可用好了？你立了显赫战功，待会儿也出来陪大家喝几杯才行，我为你物色了几个绝色女子，你这成天总守身如玉可不是威武男子所为，快点出来！”
男子蹙眉，沉声道：“不用了，我不需要。”
抬手间，修长的颈间垂着的一块隐匿在池面下的玉石露出了面目，是一块江中之鲤白玉。
外头的徐将军没再说话，许是已经走了。
江焉阑没心思再泡药浴，一手捞起架子上的长衫准备起身。
忽地，“吱呀”一声，只见一个穿着男装，发髻散乱的女子闯了进来，背对着药池，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江焉阑以为是徐将军送来的“绝色女子”，声如冰川：“谁准你随意进来的？”
若星吓了一跳，转过身去，霎时只觉如坠冰窖，凝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