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留春宴（五）

    一日后，女使来报陆知州休沐在家，正在大娘子房内喝茶，春小娘立刻按照若星吩咐，换上素色襦衫，头不戴簪，素面朝天就去了大娘子住的褚玉轩。

    进了褚玉轩，春小娘欠身福礼，一抬头看见陆大人，假意惊讶，马上又惊喜道：“主君也在，真是太巧了。”

    “春儿，最近我太忙了，许久没去你房里看你，瞧你清瘦的……”陆大人热络地笑笑，被陆大娘子一瞪眼收回去了。

    “主君不必忧心这些琐事，一会儿我就让厨司送些补汤过去茗月轩。”陆大娘子端坐在堂上，端着主母的架子喝了口茶，看向面前不敢抬头的小妾，“春小娘，你难得来我这，是有什么事吗？”

    春小娘跪了下来，姿态低眉顺耳，做小伏低：“主君和大娘子在上，春儿这次来，是想求大娘子一事，春彩不日就要办及笄宴了，春儿左思右想，这加笄的正宾夫人，要德高望重，要贤德出众，要人人交口称赞，如此好的人物，只能是大娘子才能担任。”

    陆大娘子差点一口茶喷出去了，“我没听错，你请我去给你女儿加笄？”

    春小娘殷殷切切：“是，大娘子是我认识的人里，最能担得起这些顶礼夸赞的人，否则我和春彩也不会有这般好日子过，都是多亏了大娘子这些年来的关照，春彩也是真心将您当作母亲来敬爱，奴婢恳请大娘子垂爱，为春彩加笄。”

    春小娘一大顶高帽子就这么砸在陆大娘子头上，陆大娘子都有些晕乎，陆大人妾室通房许多，她从来都是公事公办，从不多瞧她们一眼，刚才还以为这春小娘口中说的，是哪位书中写的贤德淑良的传世女眷呢。

    陆大人瞧着春小娘这般识大体，其他女儿都要他大费周折出去请人来加笄，小女儿不过是想要嫡母垂怜罢了，真是陆大娘子听了沉默，陆大人听了流泪，当即拍案道：“准了，这点小事，也需要你跪着哭哭啼啼，你既不要求有爵位有诰命加身的大娘子来，有何不可答应的。”

    春小娘立刻再给陆大娘子戴了顶高帽：“有爵位的大娘子固然也顶好，但从小看着春彩长大，教养春彩的，只有大娘子一人。”

    陆大娘子心中纵有万般不愿，听她这么一说，想起那个什么都要和嫡女比的灼彩，气不打一处来，一上头就顺势应下了。

    陆大娘子心道，不过是个及笄宴，春彩那个丫头素来不争不抢，没什么威胁，她尽了这个嫡母义务，往后传出去了，那定都是夸她贤良的。

    气氛正在头上，陆大人笑呵呵问：“春彩的宴席筹备如何了？”

    春小娘跪在地上，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她本就生得柔媚，当初就是因为差点被卖去窑子，她不肯在街边垂泪，楚楚动人的模样被陆大人看了去，才被买回陆家，她知道，陆大人就吃这一套。

    这下更是看得陆大人心生爱怜，“你别哭，你先慢慢说，缺什么告诉我。”

    “不缺的，大娘子把该给的份例都给了，对宴席用度无有不依的，只是……我出身不好，没有嫁妆给春彩加笄，奴婢能否说个不情之请。”

    陆大人心疼道：“你说。”

    春小娘磕了个头，“大姑娘墨彩自小灵动慧聪，是出了名的才识出众，无人不宠无人不爱，春彩从小就喜欢跟在大姐姐身后，想要学得大姐姐风采一二，但春彩笨拙，如今却是赶不上大姐姐一根皮毛，如今春彩及笄了，如果能把大姑娘平日用过的簪子，借来给春彩加笄祝辞，也算是让春彩如愿了，而且……近来扬州下的村县多有灾情，春彩沿用大姑娘加笄的物什，旁人看了，定会觉得主君清正廉明。”

    陆大娘子听她长篇大论夸赞自己女儿，自然比夸她还受用，况且，陆墨彩平日用的饰品，漏一点出来都足够春小娘吃三载的了，这春小娘提议借墨彩的簪子，主动让嫡女压一头，还算是识相。

    陆大娘子欣然道：“亏得三姑娘如此喜欢姐姐，用姐姐的簪子加笄，也算合情合理。”

    并且，她还说了省下用度以证陆大人的名声之事，把陆大人哄得服服帖帖，一挥手道：“之前墨彩及笄宴的那些饰品，都可以继续给春彩用，是好事。”

    听到此话，春小娘松了口气，欠身道：“多谢主君，多谢大娘子。”

    春小娘没什么积蓄，陆春彩连加笄用的簪子都没有合适的，若星便想到，这陆墨彩是嫡女，又已许配给公爵人家，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贵的最好的，只怕京城贵女们也比不过。

    妹妹用姐姐的饰品加笄，说出去，寓意好，名声好，怎么样都会落得一个姐妹仁爱的名声。

    若星这个主意，一下子解决了春小娘两大烧钱的麻烦。

    待春小娘回到茗月轩，听到这个消息，若星只觉在意料之中。

    春小娘心中舒畅，坐下来连喝了两杯冷酒，这才问道：“若星姑娘，接下来还需要做什么？”

    若星托着腮，轻轻咬了一口女使送上来的桂花栗糕，这栗子碾得极碎，桂花的清香混合着栗子醇厚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一口咽下去，回味悠长，想着可以拿去做席面备选菜式了。

    她道：“接下来，还缺一些筹备宴席的银钱……咱们，就静等二姑娘那边亲自送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