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夜降临
似有股无形的斥力从红色月缺里迸射而出,紊乱的月夕引力将笼罩在城市穹顶上的尘埃吹散去。在荒郊墓地丘陵上极目远眺,视野尽头的蒙塔城如一幅奇幻扭曲的画,那万千炫彩的霓虹灯芒,被撕扯成迷蒙的光带,糅杂进眼前的景象里。
狂风灌涌进这墓地内,唯一一座留给活人居住的墓管处窗棂内,呜咽着的风回荡在内里的空腔中,似有诡异的存在,潜藏于自孩提时就常伴枕边的梦魇中。恐惧感使得大脑不受控想象着在屋子里塞满了嘶吼、咆哮、匍匐的狰狞阴影。
楼后高过屋檐的三两棵老槐树,苍劲的枝条不断刮划在墙上,如身披红纱在血池里进行着祭祀的妖物。他仰头观望着那轮高悬于天上的那轮逐渐沁出血渍的明月,诡异的殷红逐渐地将满月的皎白吞噬殆尽。
地面上万千沟壑的丘陵下偶有着数滩积水,水面上倒映着千百道的红,千百道殷红随着水面的晃动如镜面般支离破碎。
“轰隆~”
“怎么回事?地震了嘛?”他的身形已经有些摇晃的难以稳住了。地面如蜘蛛网般在崩裂,他脚步有些慌张地在腾挪躲闪着。
晃动幅度越来越剧烈了。突然,一道巴掌见宽的裂痕从他双脚之间蔓延向东北方墓园管理处两墙交会的棱角上,垒墙的砖石轰然垮塌。
风从三角状的口子里倒灌进去,一时烟尘四起,地面上的崩裂仍旧不止的在扩张着。
整个墓园管理处被出现在地面上的那道龟裂一分为二,背面的墙已经整个垮塌了露出一截被压断的电线,楼上的卫生间管道破裂在不断喷水,断裂的电线摇摆着,如一条扭动的蛇。
突然它搭载在水帘上,“嘭~”的一声,炸裂出一团刺目的电火花,电光在血色的笼罩下一闪即逝。
在他不知道的更加广阔的世界范围内,伴随着月亮由皎白向红丸的蜕变的过程,整个星球大范围的磁场活动受到了影响,地壳约束力对内部活跃物质的束缚被抑制减弱。
全球的火山也在同一时刻喷发,而大陆板块儿更是加剧了位移的进度,海啸、飓风、洪涝也在不同的区域内上演着。
因为来的仓促,这些灾难的形成又过于蹊跷,所以未能被人类提前侦测到,有人类居住的地方,哭喊、尖叫的场面成为了那恐慌中的主色调。
当这天崩地裂的一系列灾难汇聚在一起时,世界末日的序章也就此拉开帷幕。
将近一个小时后地震停止了,墓园的地形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墓园里一眼望不到头的坟场上凹陷下去了数个窟窿,断裂的石碑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甚至离得他近的坟上,黄土掩埋的棺材板儿都露了出来,蛆虫在腐烂的木板上蠕动爬行着,墓穴里各种喜欢阴暗环境的甲虫从潮湿的泥土里钻出到地面,似乎受到了惊扰般惊慌失措的到处逃窜着,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数都数不过来。
“嘶~头有点儿晕,对了邓胖儿还在井里呢,刚才那么大的地震,能把他震醒嘛?”他左手捂着额头,眼中的慌乱已经随着地震的平息涟去,猛然间想起了来之前邓胜的约酒通讯,以他对朋友的了解,那货的酒量一个人都能把自己灌醉,假如有人听他吹牛倒是还能多续上两口。
“接通我的好大儿接通我的好大儿。”只见他呼唤了两声后,却一直了无反应,几次长按设备的开关机按钮都没反应。
“坏了?破烂玩意儿,这修好又得是一大笔支出啊!”几次尝试无果,索性放弃了,转身就准备先行离开墓园。
他抬头被红色遮掩的天空,丝毫未察觉到身后那腐朽的棺材板缝隙里,一只爬满蛆虫的腐烂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半个指关节上的肉都已经被蛆虫啃食掉了,腐烂的手指僵硬的舒展着。
黄土遮掩下左右横陈的的冬日杂草,那未黄尽的叶片茎秆上蒙上了一层纸烬般细密的灰。
“啪咯~”一只穿着棕色小牛皮的鞋,一脚踩死了一大堆肥硕的虫子,鞋底抬起的瞬间爆浆的虫尸残留物,还未死去虫躯触角剧烈还在的摆动着。
“胖儿啊~这么大地震应该能把你震醒吧!可千万要活着啊,我这就来救你了。”人影速度未减,一路奔跑着冲向墓园的大门。
那密密麻麻混迹在虫群里,不比绿豆大多少的鼠妇,突然间扬起青黑甲壳下隐藏着不比芝麻大多少的头,绷直了身子,似乎陷入了僵直状态。
那紧密排列的甲壳间,伴随着连接头颅的首节甲壳反结构的翘起,迸射着绿色的汁水,粘稠的汁液喷洒在草叶上,而其它虫类则主动避开它们的尸体,继续在慌不择路的逃窜着。
街道上满是嘈杂的哭喊声,求救声,整个世界都在此刻陷入了恐慌之中,而由火山喷发引起的连锁反应,山火也已经开始在各大洲四面开花,海啸又冲毁了人类修建在江河湖畔的钢铁堤坝,洪水蔓延进了人类聚集地,住在低洼处的人类绝大多数已经不幸患难。
整个人间已经沦为了一片炼狱;因现代城市防护设备系统高度完善,集中在有铁墙防护城市里的人们,绝大多数都能很幸运的存活下来,铁幕像铁桶一样将整个城市围拢起来,隔开了洪水的蔓延。
而绝大多数不具备“铁壁防护”条件已经被洗成了一片了无生机的白地。只有极个别处于高海拔位置的城市能够在幸免遇难,然却依然四面围水,成为了孤悬于水泽世界里的绝地。
“呼呼哼呼~”下水道的空间里,青砖堆砌的甬道开始剧烈的晃动着,躺在沙发上的健硕身影打着呼噜,猛烈的晃动中他慵懒的翻了个身,脸上的神情很是安详、放松。似乎没有受到的地震丝毫影响。
“滋~”一瞬间整间屋子里一片黑暗,顶上照明的白炽灯管猛然冒出一片电火花。沙发上的人,蹭~就坐了起来,由于重心转移沙发翻转,他整个人滚入了底下的黑里。
“嗵~”他坠入了沙发下的水里,水面下一个模糊的白影在游弋着,水冷的刺骨他的全身的肌肉都被激的紧绷着。
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心中有些慌乱,他努力调整好节奏后,双手划动着浮了上去。
周围一片黑暗,鼻息间有一股子即便不吸气都能感受到的深入脑海的泥土的腥味和酸腐的臭味儿,来不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赶忙大口的吐出一口浊气,将肺里堆积的废气置换出来。
“哎呀妈呀~憋死我了。”一颗圆圆得脑袋浮在了水面上。
他依然在努力仰着头大口大口呼吸气,鼻息间仍旧是难掩的泥土腥味和酸腐臭味。过度的身体失温,造成了更多的体力-消耗,身体还泡在水里,整个人十分的不适,可能够浮上来就已经是侥天之大幸了,在他浮上来的过程里,扒拉到了许多沉着水里的杂物。
此刻浮在水里的东西显得格外的多,各类杂七杂八的家具、成堆的箱子,还有几团散开的电线。电线是最大的阻碍,它们缠绕着水底下形形色色的物品上,在水中构成了一张凌乱的网。
排污井底下的空间高约有5米,而水依然上涨着,显然这段废弃的排水廊道,排水的速度是跟不上灌进来的水量了。
“我去,啥情况啊?我睡得好好的,这这哪儿来的水啊?”邓胜有些郁闷的凭借着过硬的游泳能力和矫健的身手,一路扒开或钱下去躲开顺着水流飘过来的障碍物,他谨慎的扭头四顾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里,不时传来东西碰撞的声响。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到通往路面的井盖的位置,水流流动的冲击力再加大,使得他不能逆流而上,此时的他已经不再之前那间狭小的维修室原来的位置了,而是在水流的冲击下来到了更深处。
由于没有光源,他只能在黑暗环境下摸索着前进,时刻注意着躲避水面下杂物撞击。
他只感觉到游了半天,还没有水流冲击的力量大呢,自己在水里划拉半天水,像是根本就没有前进一样,他就如同站在传送带上反向奔跑,稍有松懈立刻没回到了原位,双手传来一阵一阵酸软的疲惫感,隔三茬五的有东西撞击在他沉于水里的后背上,黑暗把未知的恐惧放到了最大,冰冷的水麻痹了神经,但却掩盖不住恐惧本身带给他内心的慌乱。
“过去多久了?为啥我连面墙都没摸着啊?”
良久,在某一刻眼睛似乎适应了黑暗,堪堪可以看到周围半米内的事物了,他扬着的头好像看到了一堵墙,那大概就是这间屋子的屋顶了,理智告诉他不能再犹豫下去了,因为呼吸空间在缩小,如果再拖延下去,最后不是体力不支被淹死,就是因为可供呼吸的空气减少,最终窒息而死。
于是决定破釜沉舟,大口呼吸一个猛子沉了下去,既然找不到出口,那就试试顺着水流的方向找找排水口。
再次入水,下潜时水的阻力似乎更大了,他使劲的蹬腿,几次尝试仍旧都不能下潜多深,中途总会被浮力顶着,已经不知道再做第几次尝试了,恰好背后飘来一个横过来的玻璃展柜,他趴在上面暂时恢复着体力,准备体力恢复好在做尝试。
向下一天顿时有些喜出望外,这个展柜居然就是之前关天工在电话里说的那件宇航服,没有丝毫的犹豫打开柜门像是做船一样的翻了进去,展柜在他体重的加持下迅速的下沉,边沿几乎已经与水面平齐了,他赶忙把里头的那件“宇航服”穿在了身上。
邓胜有些不自在的扭动着身体:“有点儿挤,勉强能穿。”
此时他就如同身处在一条河里一样,谁也不知道这条“河”的尽头,会不会出现一道落差极大的瀑布,所以他才准备沉到水下在慢慢前进的。
随着再次下潜,不能浮在水面上的金属切割桌和隔三岔五出现的沉重的物料零件柜便成为了水中的借力点,体力已经很是不支了,头脑昏沉感依旧尚在,水的阻力莫名的感觉开始增大,还在身上这件航空服隔开了水,背后的氧气包里也还有氧气。
两手用力抓着金属陈列架的金属底托,小臂微弯用力挺身弹出像是太空中漫步似得,借着弹射的力度身体“飘”了出去。
“呼~总算摸着墙了”。此时的他如见着了曙光般,从未有一刻,由心底里觉得,以前人们不抹墙灰的“叙利亚风格”墙面,是如此的令人心安,不知从哪儿来了一阵力气,他竟摸索着墙面,再次下潜了下去。
手臂上那古老的气压表上显示,背包里的氧气已经不太多了。不敢多做停留,因为再不逃出去他就要彻底在水里歇菜了。
“天哥~你选这么大屋子,搞鸡 毛啊?小点儿他不温馨嘛?呜呜呜,兄弟今儿要是没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得!”心里千回百转的抱怨着。
时间离他受困已经过去 22分钟了。
一股微弱的吸力从前方出现,牵引着他疲倦的身体向着一堵墙上开着的排水圆洞流动着,越是接近速度吸附力牵引水的流速越快。
“呜呜呜太好了,天无绝人之路出口啊!”他完全放弃了自行在水底下走动,任由那股子吸力牵扯着他的身体,向那面吸力产生的源头凑近。
而他一路途经的蜿蜒曲折的甬道,此刻就如同一片广阔的地下迷宫在这黑暗的地下静静地伫立着,谁也不知道里面都到混杂着多少“脏东西”,活着大抵也是这末日地狱里的最大不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