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前世
余筱雨被顾儒深抱着睡着了。
老宅小心翼翼托着她受伤的腿，看着她呼吸渐缓。
小雀儿眉眼放松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好乖好乖，顾儒深蹭了蹭她的脸，满足得快要膨胀飘起来。
余筱雨醒来时顾儒深不在她的身边。
她睁开眼，看见雪白的天花板。
深色窗帘被紧紧拉上，床边有一盏昏黄的小灯。
房间里的摆设很奇怪，奇怪在哪一时又说不出，朦朦胧胧隔了层雾。
余筱雨觉得呼吸不过来。
窒息，好像有无形的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
余筱雨的心脏也很难受，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就在胸腔那里，耳膜都被震动。
很累，虽然是刚刚醒来，却好像没有睡着过一样，头痛欲裂。
她张大嘴巴呼吸，喘气。不行，不行，没有空气，她的肺萎缩了吗？
窗帘……把窗帘……
她思考不了，头皮很痛，从脑子里蔓延出的疼痛。她真想掐一把脑子，实际上从被子里伸手出来抓一把头发已经耗尽了力气。
呼，呼……
起床，窗帘……要起床去把窗帘拉开……
要起床……
呼……
好累，每一个细胞都累得动不了。思维很慢，光是“想”这一件事就耗费了她好多力气。
余筱雨的看见雪白的天花板，看见深色的窗帘，她看见了自己的手腕，慢慢地，她想，为什么她好像瘦了好多。
很瘦，又很白，在昏暗的环境里也白得要发亮，似乎很久没接触过阳光。
呼……
嗒嗒……
在艰难的呼吸声中，她听见了陌生的脚步声。
余筱雨不知道那是谁的脚步声，她很害怕。
门没有锁上的，潜意识告诉她，门没有锁。
快起来，快起来去把门锁上。
嗒，嗒……
恐惧。紧紧掐住她脖子的手放开了，转而捏住她的心脏。她感觉自己要掉下去了——掉到哪个深渊里？
她忽而想到了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被几个化着浓妆打扮怪异的女孩堵在村巷里，她们眼神轻蔑……
余筱雨还想到自己怪叫着，大叫着，疯了不要命似的，把砖头往她们脸上砸。
怪叫？大叫？
她想说话。
余筱雨尝试说话，嗓子被棉花堵住了似的，发痒，她说不出哪怕一个字。
她鬓角湿漉漉的，很凉。不是汗水，她的眼睛真的像坏了的水龙头，眼泪抑制不住地往外冒。这时候她很希望有一个温暖的拥抱。
她看见雪白的冰冷的天花板。
脚步声停了下来。
不知名的来者好像逛够了，要进房间来了。
拉开窗帘……把门关上……
余筱雨撑着床坐起来，这就已经耗费了她大量的力气。她呼吸很沉重，整个人就像在漏气的气球。她就要拉开被子下床了，实际上又过去了好几秒钟。
很安静，与外界隔绝了似的，只听到脚步声在靠近……嗒嗒……
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双腿，空茫得像和被子融为了一体。
门口传来拧动门锁的声音。
是催命符，催得她一把掀开偏厚的白被子。
——膝盖以下空荡荡。
余筱雨尖叫起来，她确实是尖叫起来了。出现在她眼中的是一片昏暗，空中有片片浅色荧光。
她被放躺在了床上，余筱雨打了一个哆嗦，一个转身就想坐起来。
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她听见顾儒深说：“小心，你的腿。”
……噢，她的腿还在。
是梦。
余筱雨闭上了嘴，她深呼吸，她感觉身体充满了力气，要不是受伤骨折了她现在马上立刻就能去一楼围着医院跑几圈。
恐惧未消，泡泡擦着她脸上的泪水。
余筱雨推开泡泡，使劲揉了两把眼睛，带了些泄愤的意味。
“做噩梦了吗？你一直在哭，我叫不醒你。”顾儒深忧心忡忡。
“嗯……”余筱雨声音还带着哭腔，她清了清嗓子，说：“我梦见我在一张床上，很白，房间里所有东西都很白。窗帘被拉上了，很暗，我想起床去拉窗帘，但是我动不了。门外有人在走，我想起床去锁门，但是我动不了。好不容易坐起来了，我掀开被子，发现我脚没了。”
她比划了一下位置，眼泪又落下来：“这个位置，两条小腿都没了——我还说不出话！”
顾儒深化为人形，拉过椅子坐在了床边。它拉开余筱雨的手，不让她自虐般擦眼泪。
“别怕，别怕。”它弯腰，压低身子，离她那么近，给了她一个别扭的拥抱。
余筱雨能感受它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脖子上，这鲜活的现实感几乎让她又要哭出来。
顾儒深轻轻拍着她的肩头，哄着：“我一直在呢，别怕，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
余筱雨伸手揽住了它的脖子。她哭得鼻尖都红了，眼睛湿漉漉的。余筱雨向来坚强，被下药毒晕关在山上都没哭过，难得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样。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会的。”顾儒深声音轻柔道，解开封印接触到完整世界的它已经完全是可以依靠的模样了，“我会一直陪着你。只是一个噩梦，有我在，我不会让它成真的，不要怕。”
梦里所渴望的拥抱得到了满足，余筱雨快要溺毙在老宅这刻骨的温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