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克制
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是因为占有欲太强了吓到她了吗？
也对，她那么独立一个人，会不会不喜欢它什么都帮她干了？
要不要改变自己做事的风格？《追求心上人必读九十九条》里说过，恰当的示弱能让你的伴侣对这段感情更重视？
余筱雨不知道顾儒深这一刻都拧起来了。
它就像一条毛巾，一张被子，反正在她面前时是很柔软的东西，被她一句直球拧成了一团。
要是它回答“喜欢”会不会被她拒绝？
要是它掉着眼泪装作很受伤地说“喜欢的，真的好喜欢你”，她会不会就心软了？就不会那么强硬地拒绝它的爱了？
顾儒深努力维持着人形，还没回答呢，一低头看见自己手变成透明的一大块了，吓得把袖口刷一下缩到余筱雨的视野盲区。
它站起来，像想要拿点什么东西一样，努力掩饰着。病房里没东西能给它拿，于是它就往门口缩，一边缩还要一边藏好不受控制的手。
这倒不是为了讨余筱雨心软了，单纯是它刚化形，还耗费了大部分力量给自己拟造了一个身价不菲的身份。现在思维一混乱，它就维持不了完整的人类形态了。
这很丢老宅脸，顾儒深愿意装弱，但真弱了它反而要藏着掖着了。
余筱雨以为它在害羞，顾儒深一退缩她就有点得寸进尺，想继续逗它。于是大胆拍了拍床板，说道：“过来一点。”
“不用。站在这里就听得见。”顾儒深推脱。
“可是我想你站过来一点。”
余筱雨躺着，侧过头，半张脸埋在柔软的枕头，软软说道。
这声音太软了，余筱雨自己都受不住，她就不信顾儒深不过来。
顾儒深确实不拒绝了。
它干脆变回了透明的一大团，衣服被它叠叠放在椅子上。这时病房就显得很小了，它的一部分都被挤到窗外了。
余筱雨忍不住伸手去戳它。
看上去就是一个不规则的很大很漂亮的泡泡。
实心泡泡。
变回原形的顾儒深没躲，反而更靠近了，凑到她手边任由她戳弄。
余筱雨忍不住笑了，道：“你这样我会更过分的哦？”
“没关系。”顾儒深想了想，没想到奇怪的方向，毕竟它只是一间宅子，而且《追求心上人必读九十九条》里没有限制级内容，于是它很单纯地解释道，“我们有婚契，你想亲近我是正常的。”
“没有婚契我就不亲近你了？”余筱雨听这话不乐意了，没用力，拍了拍透明泡泡，道，“没有婚契你就不喜欢我了？”
“喜欢的。”它急了，一开口就把刚刚的心理准备忘了，急匆匆道，“很喜欢，想要把你吃掉的那种喜欢，想把你一直裹着，到哪里都带着，签了契约我永远能感知到你在哪里，你跑不掉的，就算死了也要埋在我的本体里，好喜欢好喜欢……”
余筱雨默默缩回了自己按在泡泡上的爪子。
顾儒深脱了衣服变回原形简直和解除封印了一样。这回到余筱雨退缩了，它直接扒拉住余筱雨的手，哪怕她缩回被窝里了，也要跟着。
余筱雨知道自己应该害怕的，但是她害怕不起来，她不相信顾儒深会伤害她，只觉得顾儒深现在疯疯傻傻的，开始思索人类的药能不能喂它。
“但是我怕你不开心。”顾儒深蹭着她的指尖，“你不会成为笼子里的观赏鸟，只有蓝天才会让你自由。如果关起来我好怕你哭，你一哭，我心就要碎了。唉，还是好想把你关到我的本体里。我会打扫干净，把房间弄成你喜欢的样子……”
顾儒深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看着余筱雨波澜不惊的样子，冲动过去了，理智回来了，心虚的。
余筱雨听得好笑，怎么说呢，它刚把自己救出来，白天还在到处奔走把囚禁她的人送进局子，现在这些话说出来，一点都不吓人。更何况她都没反对呢，它就自己心虚了。
“可以。”余筱雨说。
顾儒深“啊”了一声，疑惑的，蹭着余筱雨手指的那一块都不动了。
“等我出院了，我就换一份轻松点的工作。”余筱雨的手动了动，蹭蹭它，“到时候周六日啊，或者放假，我就同意你把我关起来。”
泡泡扭曲了一块，像抽出了一条手，不安地摸了摸她额头。
“你的脑袋还没好吗？”
余筱雨忍不住笑了，她这一笑就带着腿动了，被绷带包扎好的小腿隐隐作痛，于是她马上就憋住了。
脸上还带着笑意，余筱雨抬手把那条可爱的泡泡捉住：“我清醒着呢。等我不用上班有空的时候，你就可以把我关在房子里 。”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时间有空余的话，你还可以提前一个晚上呢。”
顾儒深抽回了“手”，往后退了一大截。它觉得浑身不舒服，从里往外的痒。余筱雨看见一整个泡泡动起来，空间好像都被扭动了，泡泡里的阴影和光线像纸一样在折叠。
契约告诉余筱雨，顾儒深不会伤害她。于是她很大胆伸手去够顾儒深。够不到，她干脆撑着床想坐起来。
她什么都没有想，就是在它离远后下意识想靠过去。
契约正以一种很沉默很温和的方式影响着她。
这一起身就拉到了腿，一瞬间剧烈疼痛，她连头皮都麻了，僵硬地躺了回去，脑袋砸在枕头上。
“嘶，痛痛痛……”
顾儒深吓了一跳，拥上来，握住她的手，减轻她的痛感。
“你别老是想跑。”余筱雨没有被握住的另一只手揉揉眼睛，擦去泪花，气呼呼嘟囔道，“欺负我腿伤了追不上。”
“那你也别那样说。”顾儒深心疼道，“我错了，就算你不会哭，我也不把你关起来。”
“关起来又怎么样？你想关当然可以关，但是不能影响我的工作。如果我爸妈或者朋友约我出去，你就放我出去。如果我生病了，你就带我去看医生。还有，我想去个什么地方的时候你不能拦着我……噢，还有，不能抢我的手机。”余筱雨一条一条说条件。
顾儒深思维没转过来。现在它还没注意到这些东西算下来和余筱雨平时放假就宅在家是一样的，只是家里多了一个它而已。
“唔……没想到的规矩以后再加。只要你做到这些，就可以一整个假期都把我关起来——只有你能看见。”
只有它，只有它能看见……
只能依赖着它，做什么事情都要在它的眼里，会比契约上朦朦胧胧的联系更亲密……
顾儒深被深深吸引了。
随着余筱雨的话，它想象小雀儿乖乖地被关进金笼子里的场景，前所未有的愉悦笼罩了它。
它天生的狠厉与阴暗几乎控制不住要暴露在余筱雨面前，不行，不行，会吓到她的。
不能吓到她。
老宅克制地平静下来，泡泡结冰了似的，光线冻结在里面，发着光，很漂亮。它说话也是很僵硬的：“不要开玩笑了，我，我……
余筱雨揉了揉手边那块冰泡泡，很快它就软得像水一样，从她指缝间流走。
“你不想这么做。可是，你很喜欢的，对吧？”
余筱雨唇色苍白，但是看不见多少病气，那双漂亮的、黑褐色的眼睛里兴趣勃勃，充满期待。刚刚的一番动作扯乱了她衣服，露出一截粉白的锁骨。
很诱人，很适合被细细地亲吻。
流在床铺上的泡泡滚过去，帮她把衣服拉好了，还掖了掖被子。
……空调会冷到她的。
顾儒深没办法在这样的目光下说谎，它心想自己要被讨厌了，可能还会被赶出去，连《追求心上人必读九十九条》里的攻略都忘了，紧张地小声道：“喜欢。”
“手。”余筱雨道。
顾儒深愣了一下，化为了人形。它拉过椅子，坐在床边，腰挺得很直，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在余筱雨看不见的床下，依旧有一大片泡泡从顾儒深衣摆下跑出来，很可怜地压缩成一团。
余筱雨拉过它的手，道：“这是很正常的，占有欲是很正常的，顾儒深。你能克制自己，我很开心。”
“这正常吗？”
“如果你对我一点占有欲都没有那才不正常。”
“可是……”
“顾永乐那种叫做变态，他只是想让我死。”
顾儒深想起顾永乐就生气。
“我想你好好的。”
……今晚就去把顾永乐腿打断。
“所以你没做错什么啦。”余筱雨轻快道，“你只是第一次做人还没搞清楚对不对？我特别生气的时候还想把顾永乐套麻袋打一顿呢，但是现在冷静下来就克制住了，毕竟该进局子的是他，我不能因为他的错把自己也搞进局子。欲望是要克制的，对不对？你已经在克制了，而且做得很好，不是吗？”
“噢……”顾儒深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余筱雨在夸它，笑容都要裂到耳朵了，“嗯嗯，我会克制住的！”
……今晚就去把顾永乐套麻袋打一顿，再打断他的腿。
“……”余筱雨不会读心，不知道它在想什么，惊讶于顾儒深夸张的表情，扶额道，“先把笑容克制一下吧，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