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陨落
海刚峰看了看林宝生，随后头颅高昂，淡淡开口：“老夫自青云试起，明悟精神，至此逢战必先，从未落后。”
“一生斩妖无数，平禁地，拒山海，编练门生故旧，以成血儒。”
“军成起随我四海奔波，未享一日安宁。”
话语不停，泰岳横亘，只守不攻。
“我有弟子，年不过双十，已入进士，那日被你卷入，为探你虚实，先燃碧血，再开太平。只为换我出手之机，只为身上斥候血衣。”
海刚峰眼含泪花，环视鬼境。
“将士难免阵前亡，死于九幽，是为我人族开先，是为我大夏拓边！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语毕，破烂衣衫修补完整，干瘦身躯再显新形。
身罩方心曲领青罗衣，头上七梁黑冠，腰间云凤四色花锦绶。
漫天黄钟大吕，遍地生民祈诵。
一品文祭服。
海刚峰头颅低垂，看向林宝生：“血儒军大义无缺，然我海刚峰小人也！你我之间血仇滔天，倾尽万古不绝，我定亲自与你清算，今日，便让你明白，何为海刚峰！”
说完，瞳中血色汩汩流淌而下，单手指天：【百世之仇，犹可报也！】
随着话语落下，补子仙鹤冲天啼鸣，横亘泰岳缓缓升空。
眨眼冲上云霄，不见踪影。
海刚峰手指落下微曲，隔空对着林宝生头颅，轻轻叩击。
第一次叩击落下，悄无声息，若稚子玩闹。
林宝生周身阴气开裂。
第二次叩击落下，声如撞钟，似骑军相冲。
林宝生口中嘶鸣，身后庄子如同活物极速奔驰而来，挡在身前。
而后，林宝生身形倒飞百里。
第三次叩击落下，春洪乍泻，如九天雷霆。
林宝生人影炸裂，庄子如经天灾，半数不见。
余下庄子爆成满天粉尘，在空中凝结飞舞。
海刚峰双手对着天空拉拽。
刺耳尖啸嗡嗡不绝，继而层层波纹从天而降，压迫众生。
尖啸嗡鸣转为轰隆巨响，天空火红一片。
赤色漫天，越来越低。
继而黑夜降临，日月颠倒。
潘渊懿抬头望去，泰岳降临，泰山压顶。
随着山脉愈下，范围愈小，最终正正好好化作庄子大小，将粉尘连同残骸齐齐镇压。
海刚峰双臂再动。
有风渐起。
初似春风环绕，后如龙卷狂飙。
漫天黄沙齐舞动，揉碎云霞寻根苗。
一声清越啼鸣响起。
象征着文官至高的仙鹤拍击双翅，尖喙朝下，飞速而落。
穿越云层周身环绕层层火焰，最后皆聚在尾部。
仙鹤传信－－－引凰来。
最终仙鹤停在泰岳之上，蜷伏山顶，双翅垂下，包裹整座泰山。尾部火焰散开，包围泰山越炼越小。
等到泰山小如鸡卵，便再无变化。
海刚峰皱眉，身上金芒似日光普照，灌注入火焰之中。
潘渊懿看的目瞪口呆，悄悄向前蹭了一步，附在海刚峰耳边：“海公，这就完了？”
海刚峰身上金芒不停，转头问道：“怎么，你觉得很简单？”
潘渊懿挠了挠头：“不是，我只是觉得，它是不是太弱了些。”
海刚峰苦笑：“先不说我尚未将其炼化，这火焰你可知是何物？”
潘渊懿摇头。
海刚锋喘了喘气：“公羊先圣曾言：九世尤可复仇乎？虽百世可也。这火焰，乃是我以血儒军遗志勾连大夏国运，又以大夏国运引动人世气运所化，这林宝生相当于独身对抗一点人世，如何抵挡的住？”
潘渊懿恍然。
正当二人交流之时，泰山终于伴随其内粉尘残骸一道，化为乌有。
潘渊懿二人望着泰山消失，双双雀跃，抱在一起，海刚峰面色含笑，静默不语。
欣喜过后，潘渊懿开口：“海公，现在您能送我们出去了吧？”
海刚峰开口：“可，待我稍事调息，为你二人打开界域壁垒。”
三人谈兴正浓，九幽空间嗤嗤之声不绝于耳。
海刚峰站起，泰岳重现此间，护住三人周身。
三人透过泰岳向外望去，地面天空一并泯灭，消失之处一片虚无，哗啦啦江河声音再现，不时有黄色江水溅出黑暗，腐蚀空间。
“海刚峰，我真是小瞧了你，原本想慢慢吸收你等灵光，却不料被我亲手引进的小鬼坏了大事。”林宝生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海刚峰面容平静，微微叹息，而后面色坚毅不改，平静开口：“苟且鼠辈，藏头露尾，也敢在我面前狺狺狂吠。”
林宝生怒极而笑：“凡人，今日让你得见主身，你死不足惜。”
说完，整座九幽空间坍塌加速，最终除去三人所在，尽皆化作无尽黑暗。
黑暗之中彩云飘荡，最终红色慢慢扩大，再无一丝杂色。
潘渊懿望着红霞，想起先前自身判断，决定一试。
于是潘渊懿对着红霞开口：“林宝生，你受此地阴气控制，现在可还能感知自身？”
海刚峰回头震惊望着潘渊懿。
虚空中再无声响，少顷，明媚声音咯咯笑道：“真是可爱的小家伙，本来想演戏给你看，没想到海刚峰这厮在人间威望如此之大，你们相见开始，我便知这步闲棋再无用处。”话到最后，满是狰狞。
潘渊懿心下一沉，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不多时，林宝生声音再次传来，却给人庄严之感：“吾，心痨将军，xxx。”
神明尊讳，不现凡尘。
听闻此言，哪怕海刚峰也变了脸色，不曾想这一角九幽，竟是五痨将军亲身所在。
三人脸色难看，海刚峰喃喃：“怪不得我一直觉得林宝生生命顽强过份，主身暂且不提，怕这分身想要摧毁也要毁去这角九幽方可。”海刚峰越想脸色越是难看，甚至出现一抹悲愤。
轰咔咔！
虚空生电。
海刚峰双眼放光，随即放肆大笑：“人间地界岂容你伥鬼横行！你主身不归，便陨落在此吧，我三人换一神灵，何等痛快，哈哈哈哈哈。”
潘渊懿，潘德二人听罢，不再惊恐，躺倒在地，迎合海刚峰笑声，亦是大笑不止。
虚空之中，林宝生神色不甘，感受到体内神力消退，急忙将整座九幽融入自身。
海刚峰察觉外界神力如潮散去，便操纵泰岳缓慢向外试探。果然，薄薄一层红光，一捅就破。
林宝生屹立虚空，手掌一挥，破碎空间重现。
双方像是开战之前，三步对峙。
林宝生看着三人，不急不慢，说道：“不妨明白告诉你，如今这片天地就是我，我就这片天地。”
“你呢，你如今可还有灭界之力？”林宝生满脸嘲讽。
海刚峰再次低头叹气。
随即抬头，眸中毫无意外绝望，满是深邃。
“你不可能想到这一百年，我为了你，到底付出多少。”
说着，缓缓踏出，手掌自背后抚过，两把柴刀出现手中。
“若不是我愿意，你岂能炼化我的脊柱大龙？”
“若不是为了你，我岂会蒙昧百年浑噩？”
“若不是为了你，我岂能领悟先圣造化？”
三句说出，三步站定。
海刚峰与林宝生近乎贴面而立。
“阴阳，割昏晓。”
阴字出口，海刚峰双腿消失，晓字落地，海刚峰只余头颅。
泰岳在话语诵出之时便又镇于林宝生头顶，随着诗句完整，泰岳分为黑白两面。
而后，刀光如水，顺着中线将泰岳整齐分开。
惨白光芒自泰岳升起，炸开，淹没一切。
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光芒散去，一道裂痕横贯天际，官道上国运气息分外明显。
海刚峰头颅嘴角蠕动，说不出话来，整个头颅化作金色文气，包裹潘渊懿二人，向裂缝飘去。
直到此时，潘渊懿耳边才响起海刚峰最后之声：“妈的，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