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故交
阿七和柳剑胆两人赶在天黑前进了定北城,城中大街上随处可见燕语的画像。
敢把长公主的画像随意张贴,这柳镇平也着实已经无法无天了。
“柳兄,咱们现在连唐珏被关在何地都不知道,你是有什么计划吗?”
柳剑胆神秘一笑。
“跟着我来就好。”
柳剑胆带着阿七一路来到定北城的城主府,大摇大摆的就要进去。这一下不光阿七懵了,连守卫也懵了。
干这行好几年了,还没见过这么正大光明闯城主府的,看眼前人神色淡然,也不像歹人。恭敬的问道:
“先生从何而来,有何事?还请说明,等我等请示了城主再请您进去。”
谁知柳剑胆一巴掌拍在士兵脸上,整个人的气质也从一个洒脱豪爽的游侠,活脱脱变成个纨绔大少爷。
“狗东西,你们也配和我说话?”
说完不等士兵回话,直接就往里走,眼神示意阿七跟上。
阿七赶忙跟在柳剑胆身后,悄悄说道:
“这样不行吧?”
柳剑胆不答话,神色轻松,胸有成竹。
守门的士兵见柳剑胆硬闯,也顾不得许多,一边拔刀拦着柳剑胆,一边派人进到内院通报。
柳剑胆也不着急,悠哉的站在原地等着,不多时一位管家模样的老人带着一队侍卫出来。
管家见到柳剑胆,立马给了拦路的士兵一个嘴巴,喝退众人,恭恭敬敬的给柳剑胆行了礼。
“公子!”
在北洲赵公子,钱公子,孙公子,李公子,各种公子有无数个。
但只称呼公子的,只有一个,便是北洲侯的次子,年少就名扬天下的武道天才‘柳基’。
虽然这个‘公子’二字北洲人民心里并不是一个好称呼。
管家行了礼,紧走两步到柳剑胆身边赔笑道:
“公子这几年潜心研究武道,不在各地走动了,这些下人不认识公子,公子不要见怪。”
柳基离家出走后,化名柳剑胆加入书院,这种事情柳镇平自然不可能公开。对外一直称大公子痴迷武学,闭关研习。
柳剑胆摆摆手,道:
“算了,小爷不和他们计较,这人也算是忠于职守,赏吧。”
管家立刻道:
“公子说的对”
说着转头对挨了两巴掌的士兵道:
“等会去账房领十两银子,公子赏你的。”
不想柳剑胆听完给了管家一巴掌。
“小爷我赏人什么时候用过银子?给金子!”
管家捂着脸,立马道
“是小人不对,给金子。去领十两金子。”
柳剑胆这才满意,直径朝内院走去,边走边问:
“你们家姜老头呢?”
定北城主姓姜,也就是柳剑胆口中的姜老头。
管家恭敬答道:
“我们城主还在寝室,您在客厅稍坐一会,我去请城主。”
“不用了,我着急,直接带我去寝室找他。”
管家面露难色,迟迟不敢行动。
“怎么了,在北洲我的话不管用了?”
这一句话把老管家吓得魂魄都升了天,连连赔罪。迫于柳剑胆的淫威,只能乖乖把柳剑胆两人带到姜城主的寝室。
柳剑胆走到门口,示意管家退下,一脚踹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个老头正压着一个少女剧烈运动,房门被踹开,吓了一跳。正要骂人,却看见进来的是柳剑胆,已经到嗓子眼的脏话被憋回肚子。
柳剑胆毫不客气,找了个观赏的好位置坐了下来,倒了两杯茶,其中一杯递给阿七。边喝边调笑道:
“姜老头你可以啊,老当益壮!”
姜城主连忙将女人赶了出去,草草穿了衣服,来到柳剑胆身边。陪笑道:
“公子见笑了,老头子我年纪大了,也就过过干瘾。”
“噗嗤”
饶是柳剑胆脸厚心大,听了这话还是没憋住,笑的茶水都喷了出来。
老头赶忙蹲下来用袖子帮柳剑胆擦去身上的茶渍。
“多年没见公子,老头子一直十分挂念您呐。今日见到公子神采飞扬,想必公子在武道一途百尺竿头上又进了一步。”
“行了,别拍马屁了,我来找你是有事的。听说你抓了一个响马头目?你可知道他是谁?”
姜城主点头道:
“好像是当初吏政使的儿子,唐钰。”
“那你挺厉害啊,当年我爹抄他家,几十口人就跑了他一个,这么多年被你抓了回来。”
姜城主立刻一身正气,道:
“此人当年和他爹违抗北洲候,逃窜多年又当响马为祸一方,我作为定北城的父母官,为民除害,义不容辞!”
柳剑胆面色一冷,道:
“我和这唐珏有些旧情,你可知道?”
姜城主吓得浑身一哆嗦,刚提起来的一点气质立马没了。
“知道一些,可是说起来他和公子,已经有了血海深仇。”
“这你别管,我想见他,现在。”
姜城主答应道:
“好,我先安排您用膳,稍后就带着唐珏来见您。”
柳剑胆突然站起身来,一脚踹在姜城主的肚子上。姜城主上了年纪,腿脚也不灵便,被踹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说现在,你是听不懂吗?直接带我去牢房。”
姜城主无奈只能带着柳剑胆来到关押唐珏的地牢,这地牢关押的都是比较重要的囚犯,就设在城主府后院的地下。
到了地牢门口吩咐姜城主等人不要跟着,只带着阿七在地牢卫兵的引路下来到关押唐珏的房间。
见到唐珏,柳剑胆瞬间明白了姜老头为什么想让自己先吃饭,之后再见唐珏。
眼前的唐珏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浑身上下一丝不挂。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被烙铁烙出的烫疤,一块接着一块,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从手脚全是被铁针扎出来的血孔,密密麻麻。
脸上被用过蜡刑,就是把蜡烧热,浇在脸上。让人不能睁眼,不能说话,直到不能呼吸。
但显然还没有想让唐珏就这么死掉,脸上的蜡被简单清理过,只是眼睛还是睁不开。
地牢的卫兵把两人送到就离开了,柳剑胆完全没有了刚才外面那种纨绔少爷的神情,看着唐珏的惨状,双眼的血丝都在泛红。半跪在唐珏身边,伸手想触摸唐珏,又怕刺激了唐珏的伤口,最后手停在半空中,不住颤抖。
唐珏也感觉到身边来人,他眼睛看不见,只能静静等着。
过了很久迟迟没有动静,身边人传来的气息十分熟悉。
唐珏突然浑身一震,怯怯的问道:
“是小基来了吗?”
他被用刑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一刻慌张害怕。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可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安排。他的女儿,还有一帮兄弟都在外面等他。
北洲的人如果从他这里拿不到想要的消息,定然不会放过他们。
可他也不敢说出来。
给他消息的人是从天启城来的,要杀他们也是易如反掌。
原本唐珏已经绝望了,可是现在老天又给了他一丝希望,他期待着身边这人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又害怕希望彻底破碎。
“珏哥,是我”
柳剑胆轻声回答,怕惊着唐珏虚弱的身体。
“好,好,好。”
唐珏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颤抖的手摸索着抓住柳剑胆的胳膊,道:
“小基,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所以你先听我说完,不要打断我。有话等我说完再问。”
虽然身体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可唐珏的头脑还是很清晰。
“嗯”
柳剑胆握住唐珏的手,声音发颤。
“第一件事,请我去劫人的是天启城的人。说是给我赏金,但你应该明白,如果我不去以他们的实力能轻松剿灭我们。 这事情是我骗了那些兄弟们,你帮我道个歉。来请我的人叫许奇,这人你小时候见过,十年前曾经来过北洲,当年他只不过是个芝麻大的小官,现在已经在合议院任职,我不清楚他身后是什么派系,你帮我查清楚,不用帮我报仇,烧给我就行,让我死个明白。
北洲人一直折磨我也是为了这个人的信息,但是我不敢开口。
第二件事,刚才和你说了,我有一个女儿了,叫唐狸。小姑娘是被人遗弃在山上的,侥幸被一只母豹子养大。第一次见面还被她挠伤了。你得帮我照顾她。
我这个女儿生性刚烈,如果她执意要作一些冲动的事情,你就告诉她‘老狗回不去了,小猫得好好活下去。帮我带唐狸和山寨的兄弟赶紧离开,最好离开北洲。我死了以后,北洲兵还是会去找山寨的麻烦。
还有最后一件,现在杀了我,这牢房里的刑具真他妈不是人受的,人到了这里想死都死不了。兄弟,赶紧给我一刀痛快的。”
柳剑胆把唐珏抱着紧了些:
“好了,珏哥,别说了,我带你出去,我找大夫给你治伤,一定能好起来的。”
说着柳剑胆就想把唐珏抱起来,刚轻轻一动,微小的动作触动唐珏的伤口,疼的唐珏低吟一声,眼白上翻,险些晕了过去。
唐珏的反应吓得柳剑胆愣在原地,抱着唐珏不再敢有一丝动作。
站在旁边的阿七抽出断剑,直插进唐珏的咽喉
“你在干什么?”
柳剑胆不可思议的看着怀里的没了生息唐珏。
阿七淡然道:
“他已经废了,救不活了。而且你应该明白,你带不走他。”
柳剑胆仗着身份来看唐珏可以,但是想靠这个带走柳剑胆不可能。得罪柳剑胆还是得罪北洲侯,两者哪个更可怕,姜城主还是分的清的。
柳剑胆在抱着唐珏的尸体在原地渐渐冷静下来,道:
“你跟我一起来定北城,根本没想过能带唐珏回去,是不是?”
对于燕语一行人利益最大化的办法,就是让唐珏死在定北城。
唐珏一死,响马们打算用燕语换唐珏的计划自然就没了。
而且燕语明显想收编响马,唐珏被困在定北城,收编无从谈起,但是唐珏死在定北城,张大虎和唐狸继承响马的指挥权,这事情就还有的谈。而且可以利用唐珏死在定北城的事情挑起响马和北洲的仇恨,让收编更加顺利。
阿七没有直接回答柳剑胆,只是道:“这对他来说也是解脱,而且咱们该走了,再晚可能不好走了。”
听柳剑胆和姜城主的对话,阿七也能大概猜到,他们这次能顺利进入城主府见到唐珏,是因为定北城不知道柳剑胆和定北侯父子决裂的事情。
如今定北城里近两万兵马很多都是从北阳城来的,说不准就有人知道内情,如果事发,两人都很难走出定北城。
柳剑胆盯着阿七眼睛,站起身来,没有发怒。
“走吧。”
柳剑胆黑着一张脸走出地牢,姜城主本来还想问问柳剑胆有没有在唐珏那里问出什么,可现在一见柳剑胆的脸色,也不敢问了。
两人没在城里停留,快速出了定北城,夕阳下,两人两马走在荒凉的旷野上。
凉风吹来,柳剑胆堵在心中的郁气也被吹散了些许。转头看向身边的阿七,发现阿七也在看着自己。
伸手在阿七肩膀上拍了拍。
“你没做错什么什么,你说得对,我们带不走他。换个角度想,你确实帮他解脱了。”
“那个唐珏,对你很重要是吗?”
柳剑胆点了点头,忽然想起年少时的一些过往,嘴角微微上扬,问阿七道
“想不想听听我们小时候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