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贵女
快入冬了，北洲的天气更冷了，刀子一样的北风扬起漫天黄沙。
燕语虽然坐在轿子里，还是感觉每一次呼吸都会塞进一嘴沙子。
这是燕语作为皇家长公主来北洲慰劳巡视的第六个月。虽然名为巡查，可是全天下都知道长公主来北洲是来寻求联盟援助的。
其实燕语刚来到北阳城的第一天，就知道此行注定无功而返，北洲候柳镇平第一天草草接待了她之后，就一直把她晾在一边。
可她又不敢回去。父皇在天启城，只要自己还在北洲，天下人就摸不清柳镇平的反应，总会多些忌惮。
现在不同了，昨夜燕语接到密信，父皇已经病逝。
接到密信的一刻，燕语知道自己知道必须立刻离开。
天启城现在各方势力的探子无数，父皇的死讯虽然还没有公开，但也瞒不了太久。燕语如果被柳镇平扣下，那以后柳镇平每一个行为都可以是长公主的指示，都可以是父皇死前的遗愿。挟天子以令诸侯。
燕语连夜出了北阳城，没有去和柳镇平辞行，只是在房中留了封信，算是维持着体面。
沿着小路跑了一夜，身后不见有人追上来。燕语紧张的神经渐渐放松。坐在车子里手中拿着密信。突然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
听到父皇的死讯，她并没有感到多少悲伤，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保全皇室的基业以及年幼的皇子，也就是自己的亲弟弟。
这就是皇室特有的冷血？
燕语这样想着，近乎透明的指甲不知不觉已经扎破掌心，鲜血将密信染红一片。
“戒备”
外面嘈乱声大起，燕语挑起车帘，发现车后黄沙四起，一队骑兵追了过来。
燕语为了避免目标太大，只带了十多个侍卫，
面对一支百余人的精锐骑兵，根本不可能有胜算。燕语叹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裳，走下车子。
昂首立在风中，像是黄沙中绽放出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
皇室的人除了冷血，还有骄傲。
带头的骑兵看到长公主如此，竟有些紧张了。
稳了稳心神，勉强张口朗声道
“代传北州候北阳城柳城主话。
近来北洲天气恶劣，风沙伤身，不宜出行。请长公主回燕阳城，再住一段日子。”
十余个侍卫和身边的两个婢女都看向燕语，是战是逃，是生是死，全在长公主的一句话了。
逃肯定是逃不掉了，反抗也无非白白在扔下几条性命。
为希望去努力的是勇气，明知是南墙还要去撞的是傻气。燕语不是不知进退的人，知道如今只能妥协。
“那就有劳将军了。”
自己体面的回去或者被对面强行绑回去。
这还是很容易做出选择的。
听到对方愿意配合，带头的骑兵大喜，打起来虽然必胜，可是能不动手肯定是最好的。
毕竟对方可是大燕朝的长公主。立刻翻身下马，走到燕语身前，双膝跪下行礼。
青衣婢女悄悄上前一步，在燕语身后低声耳语：
“长公主，跟紧我。”
燕语还没反应过来，青衣婢女已经拔下燕语的发簪插进骑兵的喉咙。
那骑兵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双手捂住脖子。
青衣婢女狠辣果决，没再看那骑兵。拔出骑兵腰间的长刀，斩断连接车子与马匹的缰绳。
右臂用力，竟然单手抱起燕语，左手按住马背，一跃上马，大喝一声：
”保护公主撤离。”
扬长而去。
主将被杀，公主逃离，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两方都有些懵了。
燕语更懵，一个婢女，怎么就替她把决定作了？
但事已至此，也只好顺水推舟，跟着青衣婢女逃跑。
心中开始暗自揣测这位跟了自己三年的婢女到底是何目的。
留在原地绿衣女子咬了咬牙，还是下定决心捡起长刀，朗声道：
“保护长公主。”
第一个持刀向百人骑兵冲杀过去。
骑兵们没了主将，又见有人冲杀过来，也不管公主侍卫们有没有战意。都是拔刀就砍。
两方杀成一团。
马背颠簸，燕语在青衣婢女的帮助下勉强在疾行的马背上坐正。
两名婢女跟了自己多年，自己竟然不知道她们有这么好的身手。必然是有心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
一直等到跑远了些，燕语才开口问道：
“你们是谁的人？”
语气冷静，神情也不见慌乱，果然不愧是皇室后裔。
青衣婢女道：
“长公主可知道天地会？”
燕语点了点头，天地会是一个收钱干活的地下组织，如果说书院立足于朝堂，那么天地会就是立足于江湖。上到王侯权贵，下到三教九流，只要给钱，什么活都接。
“天地会是江湖帮派，怎么也想插足朝堂的事情？”
“西洲的人给的钱。”
青衣婢女言简意赅。
西洲之主算是燕语的叔叔，皇室有亲王不能掌兵的传统，因此这位王爷放弃王爵，随母姓晏，掌兵镇守西洲。兵强马壮，为西洲侯。
若是天下易主，最有希望的也是这位前王爷。
青衣婢女的坦诚让燕语有些无语，这么没有职业操守么
“所以，你是要带我去西洲吗？”
青衣婢女摇了摇头
“我们的任务只是跟在长公主身边，带你离开，是我自己的主意。”
看到燕语疑惑，青衣婢女继续道
“长公主在天启城时，曾到书院见过书院的三位先生，那次我也在跟着。公主和三位先生的话我也有听，那时我就在想，如果真的公主说的话实现了。我们这种人可以不在去干脏活，不用趴在主子的脚底下，真的很好呀。”
青衣婢女说着话，眼睛泛起之前从未有过的神采。嘴角也挂起笑容。
不同于以往婢女对主子的微笑，这次更像是由心而笑。
后面的马蹄声渐渐响起，十余人的队伍毕竟不能把百人骑兵全部拦着，总会有几个机灵的知道抓回长公主才是大功。
青衣婢女笑着拍了拍燕语的肩膀，这个动作对下人来说是绝对不能做的，这是对主人的大不敬。
“只能把您送到这里了，前面你得自己走了”
燕语问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
青衣婢女翻身下马，淡然道
“杀掉他们。或者被他们杀掉。总能耽搁他们一阵子。”
马背上少了一个人，顿时感觉速度快了一些。
燕语回头，正看到越来越远的青衣婢女对着自己微笑招手，像是朋友间的送别。
“我叫红莹，从北方雪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