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玉骨春
马车上,苏茗雪满脸红云密布,嘴唇上齿痕红印斑驳的吓人,眼神呆滞盯着手边高大身影,一言不发。
方才,她咬着牙等了许久,听着不远处几人文字凿凿,囫囵许多词藻堆出好几首凹口诗词,头都要爆炸了,才等到人。
苏茗雪眼神涣散,唇角咬出鲜血犹不自知,直到被轻柔的抱着坐起,在手掌冰凉的刺痛下方才回过神。
良久,她才淡淡道:“殿下,送臣女回朝晖园可好?”
她骤然离席,难保后面沐修棠闹起来,牵扯到她。
梁梏沉默不语,大手拿着细小的钳子,笨拙却十分小心的帮苏茗雪清理掌心伤口上,塞满的沙砾。
车外,奉行马行的更快,径直驶向山间小院,却未想不过须臾,主子就禁不住开口,让他转弯到朝晖园。
奉行轻叹一声,赶忙调转马头。
小院内,宝珠眼泪如直线般,接连下坠,鼻涕垂了老远,都没反应过来擦,奉史嫌弃的没眼看,掏出帕子扔了过去,气笑道:“都说了你家小姐没事,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宝珠哽咽道:“你说我就信,显得我没有主见。”
见不到她家小姐,她谁也不会信,她家小姐刚走,崔心瑜就走了,可她看着崔家小姐的脸色,却是再正常不过,那毒酒定是被换给她们家小姐了。
还不知道什么毒,她还找不到人,被迫丢下小姐一人在白鹿学院,回了院子,她对不起小姐。
奉史:“…”他无语的左右转了圈,被哭的实在烦恼,正要开口,院外脚步声响起,奉史下意识捂住宝珠的嘴,不经意擦了一手鼻涕。
宝珠怒视奉史,“你呼了我一脸鼻涕。”
奉史没好气道:“那是你的。”
宝珠轻啐一口:“可是你用它呼了我一脸。”
门被轻叩三声,奉史放下戒备,快步上前打开门拴,立刻跪了下来。
梁梏抱着苏茗雪快步走入室内,原本尚算宽敞的小屋,因为梁梏的到来显得逼仄起来。
他大步慢行,须臾便将人放在床上,身后跟着且到的医师游僮。
那医师依旧是小童模样,合着身粗衣,背着药箱,手脚利落的上前搭脉。
他祖父前年出谷游医,因为医技精湛,被草原人强掳到边境做免费苦工,还意图逼他弃了他祖母另娶,日夜不得歇息。
好不容易逃出,半路却又碰上部落冲突,险些被马踏成肉泥。
千钧一发之际,幸好殿下经过,救回一条命,有个安稳地方做活,稍安稳一下。
他祖父就写信诓他来京城接他,顺便留下他享受荣华富贵(抵救命之恩)。
梁梏紧盯着游僮,游僮虽小,但已有十五六,半是成年男子体量,头次见如此美艳逼人女子,眼底不由自主闪过丝羞涩。
但随后脑后令人胆寒的视线,他不由自主绷紧皮,一刻不敢耽搁的撤回手,言语间笃定道:“殿下,是玉骨春。”
梁梏瞳孔微缩,玉骨春?玉骨的药?
游僮扬了扬眉,颇为傲然地耸了耸肩,这药整个游家,也就他有心思研究。
原是一老道研制的下作禁药,中了玉骨春,若是当即自为疏解一番,什么事都没有,连最普通的合欢酒都比不上。
但若是压制,一炷香毒性就加一倍,压制愈久,毒性愈难消解。
故’玉骨春‘也唤’及时行乐‘。
常有青楼老鸨出重金,寻了训练贞洁烈女。
不过这药配方复杂,现在街面上的都是假冒的,没想到在这京郊书院,竟能碰到真的玉骨春。
“想必苏姑娘已压制许久,殿下帮苏姑娘寻个男子便好。”游僮收回工具,颇为上心道,医者父母心,再拖下去可不好办,万一迷了心智成了瘾,以后都痴迷此道,该如何是好。
……
楼下,奉行和奉史见室内逼仄,女子闺房多有不便,早见殿下进去,便退了身抱剑站在门口。
好半晌,才等到人下来。
游僮扶着墙,抖着手腿,拿出银针狠狠给自己扎了两针,才拍了拍胸口,喃喃道:“殿下有点可怕。”
他不过提了个小小的建议,让他帮苏姑娘找个相好罢了!
奉行奉史对视眼,抱剑不语,难怪那人连夜跑路的如此干脆。
殿下救了游僮祖父后,当场便要放人走,结果那老翁不知如何,瞅着殿下收来的几车宝石,眼睛当即就直了。
扒着地皮死皮赖脸非要留下,又天天言辞恳切要报恩,写信将游僮从家中骗出,自己却半夜收拾行李,留言给口饭吃便行,偷匹马头也不回的连夜跑路。
他们本还疑惑,游僮天资聪慧,于药理颇是精通,这老翁怎如此狠心。
等看到游僮花钱的速度,方才弄懂,那老翁为何出门游医,最后因贪钱被拐卖进草原,又为何头也不回连夜跑路。
这孩子,到了京城,天天拎着医药箱,在药铺扯着嗓子抢购,一百两花不过半月,也忒能花了些。
“我们家小姐怎么样?”宝珠冲上前道。
她方才打算跟上去的动作,被奉史揪着脖颈,一把拉了下来,心里如今担心的不行。
这小医师怎得自己下来了,殿下呢?
游僮小模样傲然的很,却一脸老道淡定道:“没事,放心吧。”
宝珠松了口气,撩起裙摆往楼上冲,袖口骤然一紧,游僮握住手,神色惊讶道,“你上去做什么?”
宝珠愣道:“伺候我家小姐啊!”
游僮撇了撇嘴,毫不避讳直言道:“不能,殿下正跟你家小姐…呜呜。”
奉行反应过来,一把捂住游僮的嘴。
宝珠眼角噙着泪珠,茫然地撑住门口,一动不动不知想些什么,脸色竟多了几分决绝,擦干眼泪转过身冷静的坐回院子里。
倒让院中三人眉头微挑,惊讶起来。这小婢女,倒挺镇定。
楼上苏茗雪满头热汗,无力的躺在梁梏怀中,驼色的外衫半垂半散,露出光滑如玉的肩头,和淡粉色兜肚。
两团逶迤间沟壑深邃,巍巍颤颤,发髻散乱在耳边,头上绒花发簪不知何时扯落在地。
整个室内热气腾腾,苏茗雪哑着嗓子,扯了扯被子,手指轻托着递来的茶杯,狠狠灌了几口茶水。
她沉了沉心思,欲坐起身子,忽地整个人被抬了起来,抱到腿上。
苏茗雪抬眸不期然对上梁梏幽深晦暗,隐有暗沉汹涌的眼神,如猛兽俯视爪下猎物。
倏地楼下传来阵响动,宝珠打开门,眼眶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