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赏菊宴起
难怪能帮崔心瑜,惹出那般多的桃花债,当真蓝颜祸水。
“世子怎得要退下?”苏茗雪红唇轻启,嘴角微勾,声音甜软慵懒,踮起脚凑近傅子濯耳边,诚恳道,“世子为崔姑娘做了这许多,不如替自己打算打算?”
“妾既无心,公子何不另觅良人。”
傅子濯心口骤烫,挣扎动作卸了力道,垂眸睨了眼神色慵懒的苏茗雪,半晌放松身子,闲适的讥笑声,“苏小姐,莫不是希望本世子,在你身上花心思?”
苏茗雪神色莫名的眨了眨眼,仔细思量曲成侯府,拉拉杂杂繁复的一大家子。
听说曲成侯如今还有个次嫡子,由继室所生,曲成候偏宠的紧,整日对傅子濯的世子之位虎视眈眈。
傅家又是开国元勋,传到这代妯娌亲戚不计其数,光是正经的姑婆母,嫡亲庶亲都有四人。
苏茗雪深吸口气,果断的退后两步,拉开和傅子濯的距离,十分认真地摇摇头。
“不希望,既如此,世子还是继续捧着你的小鸿鹄吧!”苏茗雪惋惜的瞥了他一眼,表情却是要多嫌弃有多嫌弃,就差捏着鼻子,直言看不上曲成侯府。
傅子濯黑着脸气笑了,他曲成侯府权势地位,哪样不是建安侯府望其项背的存在。
由得着女人这般嫌弃。
苏茗雪懒得看他,挥手整好衣袖快步朝演武场走去。
傅子濯见状几乎有样学样,拉住苏茗雪的衣袖,将人一把扯过抵在身侧廊柱圈在怀中,正要开口,身旁宝珠倏忽垂跪在地,“拜见殿下。”
苏茗雪侧过头,果见梁梏眉眼冷沉的吓人,身后一队黑甲护卫,立在门栏转弯处,身后声音嘈杂明显跟着人。
她赶忙伸手推开傅子濯,用劲竟将人推的踉跄,傅子濯面色无光,稳住身子狠狠的瞪了苏茗雪一眼。
但梁梏在他也不敢放肆,更何况苏茗雪在他眼中,尚是梁梏的女人。
傅子濯沉住气上前行礼,心里冷嗤声,静等着苏茗雪如曲成侯那些妾室,将所有过错推到他的身上。
却见苏茗雪整理好衣衫,远远扫了梁梏一眼,趁着梁梏身后之人未露头,冷哼声转头径直踏过回廊拐角,头也不回向前走去。
傅子濯:“”
傅子濯愣在原地抿唇不语,稍后举止谨慎的退到廊侧,心头狠狠一震。
他是说过让苏茗雪不要对梁梏痴心妄想,可他也不知道女人这般生猛,当众甩殿下脸色。
他又非没见过梁梏战场杀敌的冷戾嗜杀模样,连他平常都不敢在殿下面前多加放肆。
傅子濯垂着头,等着梁梏经过时,偷偷抬眼,意外发现殿下脸色竟然不差。
“原是傅世子,我说殿下怎得停了下来。”梁梏身后跟着众人中,林鸿哲抚着胡须停下脚步,轻笑道。
他本就看好傅子濯,能文能武,家有荫庇,却仍勤奋苦读,笔耕不辍。
双十之龄便过了乡试,如今战场历练三年身怀军功,却还是决意参加来年春的会试。
有他在,曲成侯府必能兴盛下去。
“林学究。”傅子濯躬身作揖,行拜师礼,林鸿哲也笑着受了,两人一先一后跟上梁梏的脚步,踏进演武厅。
里面早已一片欢呼。
苏茗雪照常坐在屏风右侧,素音学师已带着崔心瑜落座。
演武台上,崔心瑜轻敛衣袖缓慢放下手中弓箭,箭靶上十发九中红心,意气风发。
旁侧青年,黑沉着脸,狠狠掷下箭弓,嘭的声弦弓尽裂。
“怎么,李天睿,玩不起啊!”李天睿顺声回头,狠狠瞪起哄那人一眼,转过头不情不愿的弓身作揖:“崔小姐,刚才多有冒犯!”
崔心瑜摆了摆手,既未表现出多在意,也未出口阻止,转身挥袖飘然而去。
洒脱自在的模样,更衬托的李天睿方才的斗气摔箭的举动,幼稚可笑。
苏茗雪坐在角落,敏锐察觉出落散在四周坐席的人,投向崔心瑜的眼神,都或多或少增添抹兴趣。
众人话才起到嘴边,廊外梁梏到来的脚步,顿时惊得在场人纷纷站起转身。
他们也想不明白,太子殿下怎得来了?不该在群萃堂那边听诗闻策?
今日有头有脸的都去了,就剩他们几个文不成、武不就,又没有什么野心只想着受家族荫蔽,安坐在此。
苏茗雪站在众女师身后,看着前方崔心瑜脸露喜色,本就坐在女宾首位的位置,更让她在人群中,一眼能够望到。
反倒是苏茗雪,被屏风和前方众人挡的严严实实。
众人请安后,苏茗雪不自在的换了个更靠近屏风,挡的更严实的位置,果不出所料。
东宫殿下出现在演武场的消息,仿佛风向标,未及片刻,原本不大的演武场坐满人。
连原先在群萃阁,准备舞蹈的五人,也脸色灰败的赶过来。
落座时纷纷看向坐在素音女师身旁,耀眼夺目,满面春风的崔心瑜。又转头看了眼,屏风后美的惊心动魄,却遮的严严实实,无人得见的苏茗雪。
面面相觑间,内心滋味非常。
一时间,女宾这边十一人竟然聚齐,除了被遮的严实的苏茗雪,其余众女千娇百媚,各有各的特点。
能入稷下自然是才情兼备,相貌又皆不俗,场中男宾不由自主伸着头看过来。
梁梏既是来了演武场,自是抬起手吩咐身旁下人,命在席男子下场比试。
大梁尚武,连女子入学都会特地考虑骑射,更何况是白鹿学院。
众人倒没什么意外,领了弓箭自去场上,打算一展身手。
梁梏虽已是大梁国储君,却也没例外,叫着未反应过来的傅子濯,径直朝前场走去。
苏茗雪安静坐于角落,射箭轮次一轮便需三炷香,时间一长,女席这边不禁无聊起来。
她们大多对射箭骑马不感兴趣,除了崔心瑜和简晔晔,选择骑射,其余众人皆是在琴棋中选。
上官淑拎着帕子,轻拭额头冒出的汗珠,苦声道:“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群萃馆。”
跟那群书呆子吟诗作对,也好过来演武场,看一群臭男人射箭。
颜思若破天荒沉住声,射箭骑马一事,她是一句都插不上嘴。
十分无聊中,坐在苏茗雪身旁的阚芃呆呆道:“既是如此,姐妹们可要出题作对?”
众人闻声回转头,阚芃喜诗文读书,素有才名,与苏茗雪都是京城贵女圈中有名的木头美人。
简晔晔沉思会儿,突突道:“不如再添点彩头?”
颜思若撇了撇嘴,眼珠微转杠道:“添彩头有什么意思,输了…要惩罚!”
“除了停下的人,余下十人掷骰子,点数大者决定是何惩罚。”
众人眼睛一亮,纷纷点头,前方素音女师带着众女师,静笑不语,‘作壁上观’,任由眼前女郎们玩笑。
最后,十一人皆被拉入局,崔心瑜有心退出,却被沐修棠刺道:“莫不是只会舞刀弄枪?”
沉不住气,也加了进去,苏茗雪有心退出也只好悄然作罢。
素音女师被求作裁判,出题并判断诗词是否通顺。
素音女师莞尔,理所当然地决定第一轮的题目。赏菊宴自然取题‘菊’。
一局诗,十一人来回五轮,比骑射第一轮输的男子都归座了,几人都未停下来,行至第五轮,已是满堂喝彩,
众女本就预备着在赏菊宴大放异彩,自然也有提前‘押题’,设想必会以‘菊’为题,借诗作对。
等到男席闻声对上人脸,一局才终于在简晔晔这边停了下来。
轮到决定惩罚,苏茗雪一局双六,干脆获胜。
围着屏风瞧的男子才发觉,屏风后竟还藏一女子,且有心者早算出余下不见之人,怕是以美貌闻名上京,甚至偶有上京第一美人称呼流出的苏茗雪。
只不过不经常出门,宴会也极少参加,他们中大多数,只偶尔听说。
苏茗雪扯着嘴角,顶着众女的视线,声音天然娇软妩媚,良久才缓缓道,“那便罚简小姐,舞剑一曲。”
众女收回视线,听着苏茗雪自带甜意的嗓音,心中虽然不适,却还是暗自点点头。
简晔晔乃武官之女,初入京城曾以一曲剑舞,名声大噪。
倒是个无伤大雅、两者皆宜的惩罚。
简晔晔闻言潇洒一笑,走到演武场武器盘侧墙,挑了把趁手的剑,脚步轻快的跃上台。
一曲剑舞,挥袖舞动间一气呵成,流水行云引来一阵叫好。
日头下,箭靶外男子均回过头,好奇地朝宴厅内看来。
等到厅中第二轮已开始,不少射箭淘汰之人回到厅内,四周打探后,向女席间看来。
上局题名‘菊’,此局为‘箭’,皆是应景之物。
苏茗雪端坐在角落,全无萎缩之气,却又眉目平和,举动皆是慢条斯理,分外赏心悦目。
连素音女师都忍不住频频看来。
苏茗雪却坐在位置上不焦不燥,轻口薄吐,准确把握作对时间,连吃力地表情都格外恰当。
作‘箭’不比作‘菊’,三轮不到,众女已是吃力无比。
苏茗雪表情也愈发吃力,总是随前方贵女,沉吟片刻,才吐出诗句。
她位于末尾,‘费力’答完,便轮到坐在位首的崔心瑜。
崔心瑜脸色淡淡,她父亲虽是武将,但却是武将中难得一见的儒将。
战场豪情万分之时,常常应口念上两句应景的诗句。
她心有崇敬,留意自也颇多,弹指间功夫,诗句已脱口而出。
颜思若坐在旁边绞着帕子,面色不显,心里却将崔心瑜骂了个遍,但绞尽脑汁死活对不出下句。
偏偏崔心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气人的很,怒从心来,更扰乱了她的思绪。
素音学师嘴角勾扯番,赞赏的眼光从崔心瑜身上移开,笑道:“时间到了。”
此局颜思若输!
颜思若深吸口气,咬着嘴唇盯着摇动的骨筛。
苏茗雪瞧着手中双一的点数,垂眸松了口气,错过了颜思若眼中可惜之色,等轮到崔心瑜时,双六满堂彩。
众人见状,皆是副看好戏的模样,唯独崔心瑜满脸镇定,思忖半天,瞄了眼苏茗雪道:“既如此,便请颜小姐舞一曲。”
苏茗雪眼底划过抹诧异,抬眸疑惑的看向崔心瑜。
这种场合,剑舞与舞一曲,可非同等意义,剑舞乃风雅之事,可舞一曲在豪门贵族中,多是染上勾栏样式的不正经。
颜思若等虽然准备了舞蹈,可那舞前有名头,后安排好人场下鼓吹,求个‘千呼万唤始出来’。
苏茗雪抿唇,此举到底要看听罚之人如何看待,她状似无意的扫了眼颜思若,却见女子眼中翻滚着怒气,嘴角扯出抹冷笑。
素音学师眼神闪烁,射场比箭之人,已回来大半,场中人声鼎沸,这边崔心瑜所言已被坐的相近的人,低声传出去。
顿时,打听完前因后果之人,有人好整以暇,准备欣赏,自也有人满眼玩味,口出狂言哗众取宠。
耳边传来的笑声刺痛耳膜,颜思若面无表情的站起身,睨了眼身侧满脸不以为意的崔心瑜。
收敛衣袖径直走上台,杨雪柳见状,取过旁侧茶杯,敲出几声音律,短暂拼凑间竟是首简单的桃花扇。
颜思若感激的看她一眼,平转逶迤间,随着音律止于裙角缓缓垂落。
场下喝彩满满,颜思若从刚才起紧绷不止的唇角放松些,扬起抹冷艳笑意,摆好架子端着手,缓步从台上走下坐回位置上,只看向崔心瑜的眼神愈发冷寒。
苏茗雪微微点头,安静的看着台上笑容明艳、舞步收放自如的女子,纤手随着众人一阵一阵鼓掌。
身后宝珠感受着苏茗雪此时的平静,心口却有些刺痛。
她家小姐本是最擅长舞蹈的,当年如果不是为了求老爷开恩放过殿下,寒风腊月顶着伤,在雪里跪了三天,也不会落下腿疾,现在每到寒冬阴冷天,腿就发寒的疼。
宝珠目露怆然,当年之事万般皆是无奈,如今却也不知小姐和殿下会走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