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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一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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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内,左燃和苏弘易虽是被引进府中,却也只是站在廊下,从早上到午晌,一口水都没喝到,嘴唇都裂开了。

    托上去通传的人,皆言殿下正忙让他们站在原地等着。只是这廊边拐角风口上,对风呼呼,两人站了一上午手都快冻僵了。

    “左大人,这…”苏弘易挡在宽袖中搓着胳膊,面露担忧。

    莫非此举惹怒了殿下?否则为何让他们二人等在这里,连个服侍的小厮都没有。

    左燃同样心中惴惴,但稷下学院自开国皇后死后,便已成为勋贵女子聚集处。早就没了当初的意味。

    女子做官又非男子,不过是个花名头罢了,如今只要殿下高抬贵手,一句话而已。

    两人心中惊疑站在风口动都不敢动,直愣愣等到酉时,才有人上前,言殿下准奏两人皆可入稷下。

    “殿下当真如此说?”左燃颤着声儿问道。

    奉止点了点头,看向苏弘易的眼神透股打量的意味。

    左燃面露喜色,准许重赛一场,已是皇恩浩荡,如今却是允了两人一同去去。

    这等圣意眷顾之事,不枉费他等了一天。

    苏弘易同样眼露欣喜,但转瞬目露担忧,低声道,“不过,微臣女儿的身体…”

    他已上报殿下,苏茗雪患病需休养,若是再让她去,岂不是…欺君?

    奉止没好气瞥了他一眼,声音冷寒:“苏大人莫不是对殿下的旨令有何不满?”

    踩着女儿谋利,占了好处还要继续往下蹬一脚。

    苏弘易面色骤然苍白,这话如何说得?他怎会对殿下有所不满?

    他连忙摇头,急声道:“自然不是,殿下英明!只是…”

    左燃听得耳朵发皱,还只是?他上前狠狠拽了拽苏弘易衣袖,朗声道:“臣等谢殿下恩典。”

    苏弘易垂下头,心里却还在纠结,等人走了还想商讨两句,左燃脸色却骤然沉了下来。

    “左大人?”苏弘易担忧道,左燃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难怪这么多年都升不上去?

    看着长相是个机灵的,谁知内里却如此迂腐。

    懒得与苏弘易纠缠,左燃直接吩咐道:“回去,让令媛好好准备去学院吧!这件事当是受了委屈,你好好安抚番,莫要让她郁结心头,届时在学院说些不该说的话!反而招致祸端。”

    说完,懒得再看苏弘易,径直甩袖往外走去,准备先去尚书府报喜。

    他本就是利用苏弘易,在尚书面前做个人情,如今既然也达到目的,自然不能舍了这个报喜的机会。

    而且既然苏家女儿也没什么损失,他也懒得带苏弘易一道儿。

    苏父被留在原地却也不敢声张,得了圣眷心中还是有些高兴,未想到在殿下面前能得脸,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上了马车才注意到浑身都在发烫,方才站在风口等了一下午,风邪入体,一时。难受的够呛。

    原先是提着颗心,如今出了东宫,心松了下来,一回到马车整个人立刻瘫软在车里,被小厮和马夫一路抬着护送回院子里。

    一边喝药,一边等着管家将大夫请来。

    雪院院中,宝珠红着眼,坐在院子里对着面前煮药的炉子,拼命的扇风。

    后厨刚煎好药,二夫人院里的宿萱便带人,一把将药夺了去。美其名曰代小姐送孝心。

    她家小姐,从昨晚到现在,一口饭食都没进。

    这几天,天寒露重,苏茗雪那般单薄的身子,又实打实在祠堂跪了一夜。

    如今正躺在床上发高烧,整个人烧的迷糊,就指望着她手中的药。

    宝珠鼻子一酸,差点骂出声。

    老爷再如何也是个大男人,得的风寒还能比她家小姐更严重?

    “宝珠,我要喝水!”内室,苏茗雪哑着嗓子,头脑发胀浑身都疼,尤其是嗓子,跟含刀片一般,轻声喃喃着,总也叫不到人。

    院子里宝珠浑然不知,继续看了一会儿药。

    这一回她特意学聪明拿了药回院子里煎,就是疏忽了小姐。

    宝珠站起身,叫来了信得过的小丫头看着药,准备进去看看小姐,别烧坏了!

    刚合上入门,内室帘子还未撩开,一阵疾风划过。

    奉行扯着宝珠后脖领,稳稳的将准备好的白布塞进宝珠就势大叫的嘴里,扣住她的手,将人带入帘内。

    宝珠惊慌的瞪大眼,还不忘分神向床上望去,一望不要紧。

    她家小姐正躺在殿下怀中,整个人脸皱成菊花,嘴巴被捏开小口。

    玲珑小玉勺,缓慢的将黑黢黢的苦药,送进口中,那药色泽黑亮粘稠如膏,一看就巨苦无比。

    宝珠心头发颤,眉头狠狠的皱了下,心疼不已。

    苏茗雪更是苦到喉间翻滚,止不住干呕,梁梏倒也不嫌弃,吐出一口擦干净了,又往里头送一口。

    “殿下,奴婢来吧!”宝珠冲上前道,奉行见她不喊了,早已扯出了塞嘴的白布。

    床上,梁梏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眼神微冷,偏过头放下玉碗,以及别手的小汤匙,站起身走向外间。

    宝珠躬身等梁梏出了内室,才快步冲上前,扶起苏茗雪,趁人不备偷瞄的取出床头,遗留的半碗蜜饯,塞了半颗进苏茗雪嘴中。

    苏茗雪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嘴里拼命嚼着蜜饯,想压下喉间翻涌的苦意。

    宝珠小声道:“小姐,你怎么样?难不难受”

    苏茗雪摇了摇头,精神好了许多。

    梁梏的药虽然苦,但却有用,刚服下去,喉间疼痛已少了大半。

    宝珠又问道,“小姐,你要吃些什么吗?”

    苏茗雪继续摇了摇头,她没什么胃口,吩咐道:“等会儿你回房间休息吧,我这里不必伺候了,这药我喝着不错,院里的药不用着急,明早再喝正好。”

    宝珠闻言眼圈一红,她本来已经煎好的药。

    苏茗雪叹了口气,摸了摸宝珠头,“小丫头,等病好后去给你出气好不好?”

    宝珠抹了把眼泪,她没听到关门声,说不定太子还在门外,她心下不安,也不敢多跟苏茗雪说话。

    委屈的点点头,替苏茗雪聂好被子,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还是奉行轻咳一声,苏茗雪点头,她才依依不舍的从房间内退出。

    经过外室时,更是连头都不敢抬,一溜烟窜出房门。

    宝珠出去后,奉行也随后跟了出去,再回来手上多出了个膳盒,放下又退了出去。

    梁梏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桌上的天青色的石釉竹青盏,视线扫了眼帘帐内,脸色莫名。

    内室中,苏茗雪坐起身子,拿起床头温热的水壶,稳稳给自己倒了一海碗,小口的喝了起来。

    雪白轻薄的外衫,因为高烧的汗粘在身上,她不适的扯了扯衣服,撩开锦被打算继续睡会儿。

    纱帘便被轻轻撩开,苏茗雪回转身,与帘外黑衣挺拔,俊秀高大的梁梏对上眼。

    彼此无言,气氛沉闷下来。

    苏茗雪撩起被子,自然的披在身上,狐疑的看向梁梏手中食盒,“殿下?”

    梁梏放下食盒,厚重精致的盒子,在他手中有股轻飘飘之感,落在小几上,却发出沉闷刺啦的声音:“吃完!”

    苏茗雪了然的垂下眸,目光微闪,坐起身子,轻轻披上件衣裳,走到小几边。

    扫了眼梁梏已经背过身的身影,眼底闪着细碎的笑意,认真细致的打开眼前食盒,正要勾起的嘴角蓦然僵住。

    苏茗雪僵着脸,视线紧盯食盒上层,满满一大盘红润肥亮的红烧蹄膀,嘴角抽搐。

    她平日虽不再刻意控制饮食,但这等油腻之物,已经少有进食,更何况是晚上。

    苏茗雪咬唇吸了口气,似是不死心,又微抬起食盒第二层,同样淡淡的腥膻味道,稳稳一大层薄切牛肉。

    食盒三层,两大盘肉压制下,她抬不起第三层,当然也没心情去看第三层到底有什么。

    被心中自作多情的想法嘲笑番,苏茗雪皱着眉,趁梁梏还背着身子,干脆地脱下外衣,掀开被子往里面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停滞,梁梏却仿佛早有准备,手一栏连着被子揽过苏茗雪的腰,单手拎着食盒朝外室走去。

    “不想进稷下了?”梁梏威胁道,眉头紧皱的掂量了怀中的重量,连着被子都轻的很。

    苏茗雪停止挣扎,刚压下去的苦味因为梁梏的动作,又泛了上来,不得已捂着嘴。

    梁梏重重地放下食盒,抱着人坐在绣墩上,修长的腿无处安放,只能憋屈的岔开。

    单手稳稳抬起盒盖,将菜摆好在桌上。

    苏茗雪才看清,最后一层竟然是一盆羊奶。

    “你当我是你吗?”苏茗雪气愤挣扎道,看到羊奶就想起两人还在南陵时。

    她为了能四处游玩,不受拘束,时刻谨记着话本子里说的,给自己培养个高大勇猛的侍卫。

    自从听说边烨人高大,是因为每日喝羊奶吃牛肉,她就开始唤人,每日为梁梏准备一整盆羊奶。

    果不其然,十五岁后梁梏身高仿若竹节,一天一个样。

    带出去,恶犬见了她,都得绕道走,身丈三尺内,从无扒手敢近身。

    梁梏抿唇,疑惑的扫了苏茗雪一眼,担心苏茗雪吃不惯牛羊肉,他特地准备了猪肉。

    那道红烧蹄膀还是苏茗雪在南陵时,最喜爱的天香阁厨子的拿手好菜,三年不见,难道口味也变了?

    苏茗雪皱着眉,死死盯着面前两大盘肉,一盘肥瘦相间,油光可鉴,一盘约莫有半条牛腿。

    “吃!”梁梏言简意赅,放下筷子紧盯着她。

    苏茗雪死咬住唇,眼睛毫不闪躲的回看过去,意思也很明显:不吃!

    梁梏眉头拧成一团,圈住苏茗雪的胳膊收紧些,愈发感受到怀中女子单薄娇小的身躯,冷声道:“你以为孤在与你商量?”

    苏茗雪扭过头,放松身体软趴趴的歪着头装死。

    她苏茗雪就是死,被从怀中扔出去,也不会吃这些油腻大荤之物。

    梁梏嘴唇紧抿,视线划过苏茗雪紧绷的小脸,落在苏茗雪瘦可见骨的锁骨上。

    松软的心立刻坚固起来,扶好苏茗雪的身子,大手撑住她的腰,逼人坐好,勉强道:“吃完,孤帮你解决稷下的事。”

    苏茗雪瘪嘴,不稀罕。

    梁梏剑眉紧锁,凌厉深邃的眼眸愈发幽深可怖,凉飕飕威胁道:“不吃,孤现在便帮陆承泽赐婚!”

    苏茗雪心口微动,微不可察的睨了眼梁梏,想确认男人话的真实性。

    却扫到梁梏骤然黑沉无比的脸色,立刻警觉过头,嘴角扯出抹笑容,自顾自地转过头拿起桌上摆好的碗筷,乖巧的夹起菜来。

    梁梏垂眸盯着苏茗雪夹菜的动作,心口发塞。就那么喜欢陆承泽?

    苏茗雪咬了口蹄膀,眼前一亮,竟然有股天香阁的味道,肥而不腻、甜中带辣、口齿留香。

    南陵时,苏父公务繁忙,常常不在家,后院又只有苏母一人,无人桎梏告状。

    她的日子实在轻松的很,动不动就女扮男装带着梁梏溜出去,一玩便是一整日,饿了就去天香阁,点上一大桌子菜。

    反正她苏府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三年而已,城里大小能去的地方,她都逛过。就是梁梏最反对的小倌院,她都去过两次。

    一不留神间,苏茗雪竟也溜了好几筷子牛肉,半个蹄膀,撑到打了个饱嗝。

    才靠在身后人肉垫上,闲适的翘脚。

    梁梏皱着眉扫了眼盘中余下的大半蹄膀,吃了半晌只吃了这么点儿东西?

    他下意识摸了摸苏茗雪平坦的小腹,回忆起苏茗雪抽条前禁食,饭每次只吃小半碗,多食一粒多不行。

    结果就是那段时日起,苏茗雪身体变差了起来,时常风寒生病。

    梁梏思忖片刻,伸出手端过桌上羊奶,趁着苏茗雪不备,沿着碗口喂到嘴边。

    温热的奶香,立时趁着喉管滑入胃中,苏茗雪皱着眉,垂眸盯着眼前巨大的海碗,担心羊奶倒在衣襟上,只能小口的喝起来。

    梁梏嘴角划过抹笑意,伸着手稳稳地顺着苏茗雪喝的节奏,倾斜着碗。

    可喂着喂着视线不由自主,停在苏茗雪小口喝奶的盈润红唇上,眼神幽暗。

    苏茗雪本就吃撑了,几口下来胃顶的难受,推了几次也没推开面前的碗。

    紧紧追着嘴喂,她伸手掐梁梏,头顶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直到她实在喝不下,羊奶顺着衣襟滑下,梁梏才回过神,喉结滚动几下,放下碗用被子裹好人,抱人回内室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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