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跟上来
马车内,苏茗雪端坐在侧旁,背靠宽大的窗牖,打量着眼前宽敞的车厢。
床榻香炉,灯案茶具,无一不有,无一不精致。
比起建安侯府的马车,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多时候,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身份。
按苏父五品的官职,她最多能坐两驾青蓬的小车,再多,便是逾制。
当然若是她嫁给陆承泽,那她便是二品侯爵的夫人,这样的车倒是坐得。
苏茗雪目光炯炯,眸光璀璨。
梁梏睁开眼,便是这样副景象,女人眼里野心几乎不加掩饰。
他忆起曾经南陵时,娇纵任性的女孩,身边总是围绕各式南陵贵族。
人群中巧笑嫣然,勾的人将整颗真心奉上,却转头便能弃之如履,投入他人怀抱。
他当初是有多蠢笨,才会相信自己是特别的,这样的女人于他有真心可言。
苏茗雪敏锐的转过头,对上梁梏视线,暗叫不好。
“苏小姐,孤恐怕你忘了,自己外室的身份。”梁梏嘴角微勾,轻声嘲讽道:“按大梁律例,外室为奴。”
奴者,理应跪下服侍主子。
苏茗雪眨巴眨巴眼,自然道:“可那是普通官家的外室,我可是殿下的人。”
梁梏冷眸中划过抹讥讽,“苏小姐,看来很满意,孤的外室这个身份。”
苏茗雪星眸微转,嘴角漾起抹笑容,“满意,当然满意,奴的夫婿可是这世上最英武的男子,长身鹤立、风度翩翩,怎么会不满意。”
苏茗雪面容堆笑,佯装趔趄,直接摔进梁梏怀中,手自然的锁上梁梏脖颈。
直逼得梁梏揣着人,视线冷冷,淡漠摄人,却又甩不掉。
她并不为自己的野心而羞耻,若非担心自己驾驭不了,她恐怕会在梁梏开口逼她退婚之前,与建安侯府退婚。
马车行路不久,便停在一处繁华街道路口。
苏茗雪愣了下方才忘问了这马车要去哪儿,现在不禁有些迫切的想探身看看,这叫卖声不像是苏府外会有的声音。
奉行轻敲车门,告知道:“殿下,大理寺到了!”
苏茗雪目露异色,来大理寺做什么。
身后梁梏伸手揪住她的胳膊,好似随意一般将她推到旁侧榻上。
苏茗雪有些难堪的揉了揉胳膊,梁梏却面色不改,径直蜕下身上外衫,眼底划过抹讥讽,直到将蜕下的外衫扔到地上,才道:“大理寺已疏通好,你可以走了。”
苏茗雪盯着地上的外衫眼神微暗,手指揪着软榻上的包裹的锦缎,一时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梁梏没理会她又要如何作戏,端正坐在软榻上,明明脱了外衫,却觉得那股甜香依旧缠绕周身,惹人心烦。
他弯下腰,宽大的手掌裹着女人巴掌大的小脸,缓缓抬起,语气嘲弄道:“苏茗雪,孤刚开始有点舍不得杀你了,莫要让孤发觉你无趣起来。”
……
马车缓缓驶离闹市,苏茗雪站在街角,目送渐行渐远的车马,忽地扯开抹笑。
眉宇间呆板木讷,仿若被三月春风化开,清艳至极。
路过瞧见之人不禁驻足想多看两眼,苏茗雪却已戴上毡帽,转身朝大理寺朱红大门走去。
她还以为他还会陷进去呢!一个见识过她真面目的男人,果然非常烦人!
“小姐!”宝珠惊喜道。
苏茗雪偏过头,小妮子已经冲至身前,眼露担忧的上下打量。
苏茗雪哭笑不得的用手捏了捏她的小脸,真难为她了,吃这么多还能弹过来。
宝珠皱了皱鼻子,小心问道:“小姐,老爷是不是真没事了!”
刚才她吩咐好马夫,赶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位小哥。
那人让她直接去大理寺等小姐,说自会有人将小姐带过去。
苏茗雪点点头,抬头看向大理寺敕造的门匾,一时若有所思,苏父不过五品户部郎中,既非要职,又非肥差。
这些年,若不是靠何家的帮衬,光靠朝廷那点俸禄,饿死在京城都是有的。
谁会无事害他?便是强行背锅,户部又有何大事,能落到苏父头上。
苏茗雪抿唇不语,她方才该再问问梁梏,是何人要害苏父。
但又怕,下手之人本就是他,她开口不过是自取其辱。
毕竟,金光闪闪的太子殿下,有心为难臣子,哪怕一句话都不曾表露,也会有大把的人上前,为他把事办好。
想事间,苏茗雪上了车,等了会儿大理寺朱红大门开了又合。
苏弘易抱着包裹,步履潦草的走出门来。
苏茗雪透过车窗,意外的发现,苏父的状态并不算太差。
端是清风朗月的君子,一副高洁无尘模样,怕是出来前,还洗了个澡。
不过连日呆在牢中,眼神多了几分憔悴,精神状态不太好。
小厮赶忙上前接人,苏弘易听到声音,立即循声看过来。
车辕吱嘎作响的声音,苏弘易面色难看坐在车厢主位,方才没见到苏茗雪,如今见到了立时便摆出严父的架子,喝道:“谁让你出来现眼的?”
苏茗雪闻言垂下头,心底划过丝讥讽,将热茶递到苏弘易手边,才唯唯诺诺道:“女儿也是担心父亲。”
苏弘易闻言闭口不语,眼神刚松软些,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
结果看到苏茗雪这张熟悉的脸,便想起大理寺这段日子,神色反倒愈发冰冷起来。
这段日子,若无涟娘周旋,大理寺那些刽子手,哪里会放过他?
都怪他年少无知,只知贪恋美色,心思全然不在仕途上,娶了商贾女作妇。
如今官场倾轧,竟然毫无办法。
与他同批入进士的,不是有家族支撑,便是岳家得力,官职早已远超他。
他重重的叹口气,他这辈子,怕是于仕途无望了!
苏弘易坐直身子,拿起茶盏问道:“你二娘可好?”
苏茗雪直觉不对,但还是开口,道:“二娘已经收拾东西回关家了!”
苏弘易面色柔和下来,他便知道,是涟儿帮的他,不禁有些感叹:“你二娘最近辛苦了!”
苏茗雪嘴角笑容僵硬,想开口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在苏弘易眼中,何氏是空有颜色的商贾女,她是登不上仕途的闺阁女子。
当然不会认为,他出大理寺与她有关。
苏弘易喝了一口热茶,身子刚活泛起来就夺过话道:“你一女儿家,不在家中作女红,来大理寺作何!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回去自去院子里,最近不必出来了。”
苏茗雪沉了口气,过去三年里,苏父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呆在院子里,如今也没什么好伤心的。
她低头略显温顺地拿过茶盏,又给苏弘易添了壶新茶,才道:“父亲,女儿通过了稷下女院的选拔。”
苏弘易愣了片刻,稷下女院?多出皇后的稷下?
他目光沉沉,终于抽出心神,仔细打量面前忽视已久的嫡女。
目光中带着三分的喟叹,苏茗雪知道,苏弘易又在叹息子嗣。
是的,苏弘易只有她一个女儿,她也无甚堂亲。
“你一女儿家,可惜了!”苏弘易叹息道,闭上眼再不言语。
他也曾疯魔过,偷偷抬了好几房妾室,但除了苏茗雪这个女儿,竟一无所出。
如今只盼着涟娘肚子争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