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契丹探子
魏家送来的三个男人,有一把子力气的家丁被安排去了百姓们那组,沉璧和魏安弥则被安排到医师身边打下手。
沉璧懂得审时度势,本身又对伺候人的活熟悉,很快就能上手。相较之下,魏安弥虽是不受重视的落魄旁系,却也没伺候过人,打头几日总是手忙脚乱,每到这个时候沉璧总是主动帮上一把,几日下来,他们二人住在一处却不说话的境况就被打破。
冬夜寒凉,疫区艰苦,还要以病患为先。他们休息的床上唯有两床薄被,分开单独盖,睡到半夜就会冷,叠在一起是暖和,却要两个人分享一个被窝。
魏安弥宁愿夜夜被冻醒,也对沉璧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分享被子的建议充耳不闻。今日忙完回房,沉璧看见铺床的魏安弥和床上叠在一起的两床被子,愣了愣。
“你这是终于想通了?我得感谢小少爷,让我半夜能少冻醒几次。”他笑笑,那一副好相貌天然就带了三分妖异,笑起来不经意的带出几分风尘气,魏安弥见状拉平嘴角,沉璧察觉,便收敛了笑容。
他这等污泥出身,早已习惯被人看不起,也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魏安弥不喜欢他笑他就不笑。他们两个不知还要相处多久,没必要惹什么不愉快。
他快步上前,主动接过魏安弥手里的工作,开始整理床铺,随口缓和一下气氛:“你放心,我睡觉很规矩,不会抢被子。”
魏安弥皱眉,看神色似在懊恼,说出来的话却是硬邦邦:“刚才抱歉,我不是……”
他抿了抿唇,吞回了后半句,又道:“别叫我小少爷。我父亲在时提前给我取了字,叫宏光,你可以叫我宏光。”
唯有朋友间可称字,主动告知他人自己的字与主动交朋友无异。从前沉璧碰见的人,莫说高门子弟,哪怕是贩夫走卒也不屑与他这等身份结交,魏安弥这人可真有趣——从话都不屑跟他说的一个极端,直接到了另一个极端。
惊讶归惊讶,沉璧不会表现出来,等到收拾好床铺吹灭蜡烛过了好半晌,察觉到魏安弥直挺挺的躺在那,动都没动一下,沉璧侧身背对着他,把脸埋进被子里,传来沉闷的笑音;“眼看鼠疫快过去了,小宏光对未来有什么想法吗?”
这是个危险的话题,他们被献给女土匪,没有自由可言,更不应该有什么想法。
魏安弥只说了一句:“别叫我小宏光。”
沉璧不过随口一说,没得到答案便不问了,又过了一会,耳边似乎传来一道声音。
“我只能听从魏家的安排,从小照顾我长大的老仆还在魏家,我不能抛下他。”
他声音很轻,沉璧半梦半醒大脑已经停止思考,只嗯了一声,意识便跌入黑甜的梦乡。
魏安弥仍旧没有半分睡意。
他幼时碰见过土匪,和朔风县里这些女匪完全不同,烧杀掳掠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治病救人?更别说竟然真能拿出治愈鼠疫的办法,这些人的身份绝不是土匪那么简单。
鼠疫的事也远没有看上去那么乐观,疫病至今没能找到源头,却可以得到控制,可见源头说不定根本不在朔风县,也许是临近县城看,也许更加糟糕。
朔风属于小县,没有太多商队通行,加上冬季商队本身就少,自鼠疫爆发,临近县城的消息就被切断,萧家做布匹生意,家主就曾多次抱怨鼠疫搞得生意都没法做,派出去的人全都没了消息。
出现这个问题的一定不止萧家一家,大家还能坐得住完全是因为一月以来城内总有很大变动,从鼠疫到土匪,从日渐绝望到“女神仙”治病。
等着过两日稳定了,肯定有很多人反应过来,到时候肯定会出现新的动荡。
情况和他预料的相差无几,
等到二月末,鼠疫已经彻底得到了控制,致死率极低。没了生命之忧,其他问题便凸显出来,不待问题爆发,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斗必利想不到事宜竟蔓延的这么快。
他完成自己这条线路上的投毒,确认鼠疫爆发,就一路北上欲回契丹复命,在朔风县落脚时不慎中招。
最初的恐慌后迅速放平了心态,任务既已完成,也算死而无憾,正准备好以身殉国,没想到峰回路转,楚国竟连鼠疫都能治!
他没有冲动。
他本就是契丹和楚人的混血,除了身材壮硕一些,几乎没有契丹人的特征,楚国官话说的很好,很容易就把自己伪装成楚人。
他暗中观察了那些土匪许久。
疫区每日都有人带刀巡查,少则两人,多则三五人一组,看似严格,实则只要痊愈就不会限制百姓行动。
他没急着行动,先观察了许久,等到二月末城内走动的人渐渐多起来,才牵着马混入出城的队伍,准备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出城。
城门已近在眼前,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有人大声提醒开路,人群惊叫着躲闪。
斗必利回头看了一眼,有人骑马提刀朝着城门的方向冲过来,距离尚远,看不清面容,出于对危机的直觉,他下意识翻身上马,一鞭子重重抽下,马匹受惊,嗖的一下窜出去。
他不似后边那人会顾及百姓,也不管撞到了多少人,一鼓作气往城门冲。
“快抓人,那是契丹的探子!”曲子龙大喝。
百姓们人仰马翻,根本帮不上忙。
斗必利速度极快,又是一鞭落下,马匹跑的像一阵风刮过,他不知身份是如何暴露的,但一帮野路子的土匪想要拦住他这样契丹的勇士,简直是痴心妄想!胸中豪情万丈,他哈哈大笑:“我看谁敢拦我?”
他分心了,就是此刻!
城门口数名妇人打扮的女子突然朝两边拉起什么东西,绳索绷紧的声音伴随着马匹的嘶鸣,斗必利从马上摔下来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马匹摔倒在旁边,差一点就要把他压成肉泥。
浑身的骨头都在痛,趁他动弹不得,曲子龙翻身下马,二话不说,拿着刀背生生把人敲晕,卸掉下巴和手脚,再取出嘴里藏着的毒药,把人丢到自己的马背上。
一套流程行云流水,最后朝着那几个提早安排好伪装成百姓的同僚点点头,曲子龙翻身上马,带着人走了。
其中一人看着他的背影,满脸羡慕:“曲郎君的武艺是不是又进步了?我若是能有他这样的水平就好了,这样也能跟在医女身边。”
旁边其他人纷纷赞同的点头。
“也不非得是武艺,能有吴娘子那样的勇气,或者王娘子那样学医术的执着也不错,至少能让医女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