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三年
第二天,嘉靖早早地就换上了道袍,头上戴着艾草编织的法冠等在了玉熙宫中,吕芳则指挥着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堆整个京城所有官员写的青词贺表放到了嘉靖的面前。
“所有人都写了吗?”
“回主子,在京的官员所上的青词都在这里了。”
嘉靖点了点头,又问道:“朱翊钧呢?还在睡觉吗?”
“已经起了,现在奶妈正喂着呢。”
这时蓝道行带领着上百的道士,抬着各种颜色的道幡,盘腿坐在蒲团之上,或是奏乐,或是口中念诵经文。
在太监的指引下,满朝文武或情愿或不情愿地来到了祭坛之下分列两班。
随着蓝道行那像模像样的表演之后,他装出一副受到上天启示般的模样,用扶乩在沙土上写下了天蓬元帅四个大字,之后则急急忙忙地汇报给了嘉靖皇帝。
之后嘉靖才抱着朱浠如英雄般地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登场。
而后,整个罗天大醮的指挥者就从蓝道行变成了嘉靖皇帝本人。
在仪式的最后,嘉靖打算用皇帝的权利直接册封北极四圣中的天蓬元帅为:太清紫薇护持元帅天蓬帝君。
就如同与天蓬元帅同为北极四圣之一的佑圣真君被封为真武大帝,九天荡魔天尊一样,在嘉靖看来这只是人间皇帝的寻常操作。
但事先毫不知情的朱浠则是被吓了一跳,生怕这个世界的紫薇大帝和四圣之首的天蓬元帅知道了,真的下界来捉拿他。
可他的这个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这个册封仪式十分的顺利,没有任何的波澜地步入了尾声。
这时,大臣班列之中的严世蕃就有些跃跃欲试了,他举头向四周环视了一眼,就给一个年轻官员使了个眼色。
这个科道言官看到之后,就将手探入袖子中拿出了一本奏章。
可还不等这名官员有什么动作,祭台之上反而先出现了变故。
这变故不是其他,而是朱浠竟然在此时挣脱了吕芳的手,一跃从高高的祭台之上掉了下来。
站在最前方的裕王吓了一跳,身后的文武百官及大大小小的道士们也全都惊呼出声,可这样的场合谁也不敢擅自离开自己的位置,只能在慌乱中眼看着皇孙就这样摔死。
可众人想象中脑浆迸裂的惨象并没有发生,朱浠才下落不过数尺之后,身体就如同没有重量一般轻飘飘的飘在了空中。
这离奇的景象瞬间让文武百官惊得目瞪口呆,再也顾不得君前失仪,不可思议的大呼小叫起来。
朱浠宛若在水中的鱼儿那般挥舞着手臂在天空中游来游去,看着系统中疯狂跳动的点数,心里乐开了花,心想:“还得再添把火。”
于是朱浠在心中默念咒语,然后向天一指。
原本还阳光普照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滚滚的乌云瞬间聚拢而来,既没有什么闪电,也听不见呼呼的大风,但瓢泼的大雨就这样陡然从天空中落下,将站在地上张着嘴的大臣们淋成了个落汤鸡。
那个原本打算豁出性命来奏事的言官更是吓得一屁股跌倒在地,瞪大着眼睛呆愣愣望着天空。
严世蕃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继而心中就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无力回天之感。这时他忽然明白他输定了,他拿什么和裕王斗,拿什么和一个爹是皇帝,儿子是天神的储君去斗。
直到所有人都被浇透了,他们才终于堪堪地消化了眼前所见的神迹,才终于后知后觉得找地方去避雨。
这时有人发现这场暴雨的范围居然仅仅是祭坛方圆一里之地而已,这一里之外的分界线上一面是瓢泼的大雨,一面却依旧烈日炎炎。
到了此时那些兀自不相信这是神迹,还侥幸认为是老天本就要下雨,只是凑巧而已的人才终于心服口服,继而世界观都崩塌了。
可就在众人忙作一团避雨的时候,有两个人却依旧还留在原地。一个自然是这一场暴雨的始作俑者朱浠,另一个就是嘉靖老皇帝。
此时的皇帝完全不顾身上的潮湿,反而站在雨中哈哈大笑着,甚至吕芳火急火燎地找来的雨伞还被嘉靖一掌就拍落在地,如疯魔般又跳又笑。
而朱浠这费劲地表演一场,也终于不负他的期望,给了他接近八百的系统点数。
而这一场罗天大醮的神迹之后,当今圣孙乃是天神下凡,拥有无上法力的说法也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地传往了外地,为朱浠又源源不断地带来了许多的点数,也终于让朱浠知道了,原来靠人们的口口相传也能增加系统点数。
如此三年时间过去,大明圣孙乃是天神的说法也传遍了大明的每一个角落,哪怕是最边远的升斗小民也都听过,朱浠的系统点数也几乎来到三万的大关。
朱浠甚至都已经决定好了,等到点数够了他就优先把《天罡三十六术》给兑换出来。
但这并不是说《内景经》不好,而是这里的百姓们个个都是肉眼凡胎,若是自己先把内经兑换出来,也许修炼速度是快了,但就凭猪八戒交给他的那些变化之法,除了变石头,变大树,腾云驾雾,呼风唤雨之外,手段也过于单一了,不利于在百姓面前展示本领,收割系统点数。
这三年来朱浠虽然每日都勤练不辍,但他的法力却依旧只能让他的腾云之术做到一去二三里,离地四五丈,按照菩提祖师的说法就只能算个爬云。
所以朱浠人前显圣的范围也仅仅局限在北京城周边的京畿地区。但这三年来的京畿中只要哪里有纷争,哪里就有驾着祥云从天而降地太孙爷,朱浠也丧心病狂的做到了哪怕是北京城里面的狗打架,他也要去显圣一番的地步。
这也搞得京畿的治安变得极好,简直做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所有人来往出行也彬彬有礼,礼貌谦让,俨然算得上大治。
这让北京的老百姓骄傲不已,出趟远门也是一副天子脚下之民的傲然,让外地的百姓们看得很是羡慕。
可朱浠却慢慢发现,随着自己到处显圣,系统点数的收益却慢慢地在减少,直至最后居然一点都没有了。
朱浠这才意识到原来一直在同一个地方刷点还有饱和度这一说,原本他觉得大明这么大,他随便找个县城就这样一个一个刷过去不就行了。
可他的这个想法却被嘉靖和如今已被册封为太子的朱载垕无情地拒绝了。
说起来朱浠作为一个修仙的人,完全可以不理会他们两个,可问题就在于现在的朱浠的修为还是太低了,就他的‘爬’云法根本出不了多远的门,而所有的锦衣卫和太监们也都只听皇帝和太子的话。
朱浠没办法,也就只能更加努力的修炼,只求快些摆脱这些人间的束缚。
而随着年关的过去,大明朝各地官员三年一任的任期也终于到了,这时会有许多的京官被外任地方,也会有许多地方的官员或是升迁、或是平调千里迢迢赴京,成为光荣的京官。
北京城的人口也迎来了一次小小的变动,这让朱浠欣喜不已,就像闻着气味的猫一般离开了玉熙宫,准备好好的割一割这些新来的韭菜。
话说这三年来嘉靖皇帝对朱浠十分的宠溺,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
朱浠也非是草木又岂能无情?他眼看着这个每日与自己朝夕相处的老道脸上的死气日益浓重,吃丹药导致的水银中毒也越来越深。
于是朱浠终于还是不忍心,在他两岁的时候前去谏言说吃这些所谓的仙丹根本就无法长生,反而会导致短命。
若是寻常人跟嘉靖说这些,那他定然会勃然大怒,只觉得那些迂腐之人是在质疑他是天神下凡的真实性,在侮辱他的信仰。
可如果这是朱浠说的那就又另当别论了。于是嘉靖竟然真的欣然接受,然后果真不再吃他那所谓的仙丹了。
可没了那仙丹,嘉靖那原本就已经不堪的身体让他整日的精神萎靡不济,别说是操劳国事,就连他最爱的打坐练功都坚持不了多久了。
朱浠看在眼中十分不忍,于是就将系统商店中那本练气法兑换了出来,然后又花了10点将其升级为吐纳法后,传授给了嘉靖老皇帝。
嘉靖得到之后大喜,每日都不停研究这本吐纳功法,整日整日的闭关甚至基本都不管国事了。
也不知道嘉靖是不是真的天资聪颖,他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居然真的练出了一丝气感,这让老皇帝欣喜不已,甚至准备大赦天下来欢庆一番。
可朱浠对此却依旧忧心,这是因为那吐纳练气之法确实有一些延长寿命的功效,但由于嘉靖已经吃了太多丹药,水银中毒已深,单凭这本炼气法并不能解决这些问题,而朱浠对医术这方面也不甚精通,只能让嘉靖找一些医生来看一看。
可太医院的太医却束手无策,嘉靖皇帝反倒是不甚在意,一心觉得自己长生有望,每一天都充满着希望,只认为那些太医本就是一群庸医,只需要自己每天勤练不辍,这仙法一定会让自己的身体不药而愈。
欣喜的嘉靖皇帝还将裕王直接册封为了太子,算是真正的确定了他储君的地位。
而在裕王被立为太子到如今的这一年以来,太子党的声望也大涨,高拱,张居正等人的权势也越来越重,不断地打压严党。
严嵩在裕王变太子的时候便已经上书请乞骸骨,可嘉靖皇帝不允。严嵩也似乎知道了大势已去,从此之后便整日地脱病不出,将朝中的一切事务都推给了次辅徐阶。
虽然现在严世蕃依旧还在上窜下跳,但此时的朝中却已经是清流与太子党的天下了,就连这三年来调任回京的官员们也大多都是太子的人。
而海瑞就是如今进京成为京官中的一员。
他原本只是在福建的一名教谕,在严世蕃改道为桑的时候被当时的裕王如今的太子举荐到了淳安县当知县,目的就是为了用他这刚正不阿的性子去顶一顶严党的那些贪官污吏。
如今因为朱浠好圣孙的关系,严党早早的就失了势,而海瑞也因是太子党的关系升了官,调任成了北京的户部云南司主事,于是前来北京赴任。
海瑞驾着马车走入北京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作为一朝之都的形胜,商旅往来不绝,商业繁茂,路上甚至没有一个乞丐,所有人的脸上都有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让海瑞那紧皱的眉头也微微的舒展了一些,心里想这皇帝到底还不算是昏庸到底,大明或是还有希望的。
可走着走着,海瑞的眉头却又渐渐的皱了起来,因为他发现北京的百姓们似乎都无比的信奉道教,乃至于每家每户都在祭拜神灵。即使这家人再穷买不起泥塑偶像,也要请人在纸上写下天蓬帝君的名号,早晚祭拜虔诚无比。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海瑞喃喃的念了一句,心里却早已先入为主的认定这一定是因为皇帝笃信道教,所以手下的人才也强令百姓信教。至于朱浠圣孙是神仙转世的谣言海瑞也听过,可他心中却认为这是皇帝又在给自己的脸上贴金,根本就不足为信。
于是,海瑞的心里如此想着,更加坚定了他上奏《治安疏》的决心。